“原來是這樣……”
店長仰頭看着上方那平平無奇的天花板。在這個屋檐下工作了這麼多年,他從沒想象過會有這麼一天。
呆怔片刻,他忽然又想到一件奇怪的事:“可是爲什麼上次我找過七川以後,接下來的一個月,店裡都沒有再丟東西?——要不是這樣,我也不會確定七川就是小偷。”
毛利蘭看着那個呆立在衆人中間,被自己揪出來的真小偷,猶豫着回答道:
“可能是因爲,他確實不算太壞吧——躲在天花板裡聽到你訓斥七川以後,他覺得自己連累了這個無辜的員工,所以就沒再繼續偷東西,而是用自己之前賣遊戲軟件積攢的那一點錢維生。
“但後來錢花完了,他於是想多偷一些東西,以此來降低偷竊頻率,然後就出現了今天的事。”
“但不管怎麼說……”想起無辜被罵,還被懷疑了整整一個月的同學,毛利蘭怒視着一言不發的小偷,“偷東西就是偷東西!要不是你,小絢也不會被當成小偷對待!”
隨着她的拳頭越攥越緊,中年男人逐漸感覺到了一股難以言喻的壓迫力。
他膝蓋一軟,當機立斷地咕咚跪到地上:“非,非常抱歉!!”
差點一拳打過去的毛利蘭:“……?”
中年男人頭貼着地面,悲痛道:“三個月前,我被公司裁員了,還被房東趕出了屋子。我餓着肚子,搖搖晃晃的走在街上,等回過神的時候,已經來到了這家店裡。
“我看着櫃檯上的便當,還有櫃子裡的食物,真想狼吞虎嚥地把它們全都塞進肚子。可是,可是我沒有錢……
“我又累又餓,最後走進了廁所,想坐在馬桶上休息一會兒,一邊思考着自己的人生。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燈黑了。
“我連忙跑出去,這才發現店鋪已經打烊,店裡一個人都沒有。自動門也牢牢鎖住,怎麼推都打不開。
“我慌亂了一陣,但漸漸的,等我的眼睛適應了昏暗的光線以後,我突然發現……眼前是吃的,很多吃的!
“然後我就……”
他沒有說完,但在場的人無疑都聽懂了。
店長眼角微抽地看着他:“然後你就開始偷吃?”
“對不起。”中年男人撓撓頭,“我當時覺得挑便宜的吃一點,應該問題不大……”
“什麼叫問題不大!”店長勃然大怒,“你知不知道我得賣多少商品,才能把那些被你偷走的營業額賺回來!”
中年男人嚇了一跳,又連忙瑟縮着鞠躬道歉。
店長:“別以爲說兩句對不起事情就算了,這些因爲你造成的損失,你必須原原本本地賠給我!”
“賠給你……”中年男人頹然坐倒,“我根本沒錢能賠啊。”
店長哼了一聲:“那你就在我店裡工作吧——當然,前幾個月沒有工資,你的工資,就是對那些物品的賠償。”
“?!”中年男人愣住了。
他反覆咀嚼着這句話,片刻後,他激動地爬起來,難以置信地確認道:“我給你添了這麼多麻煩,你居然願意給我一個工作的機會?真的假的,你……您沒騙我吧!”
“你有什麼好騙的。”店長瞪着他,神色卻比剛纔緩和了一些,“我也是失業以後,纔開始做這一行的,倒也不是不能瞭解你的感受。”
“店長……”中年男人眼淚汪汪,最後嗷一聲嚎啕大哭起來。
店長看着這個倒黴的傢伙,嘆了一口氣:“好好工作,努力賺錢!”
中年男人:“是!”
溫情時刻,一道聲音幽幽從旁邊傳來。
“那個,雖然現在打擾你們好像不太好……”毛利蘭一指七川絢,“但你們兩個,是不是該跟我的同學道歉?”
“沒錯!”鈴木園子也從這大圓滿結局中回過神,叉着腰給毛利蘭幫腔,“她可是被你們冤枉成了小偷,而且還差點失業!”
兩個中年男人回過神,對視一眼,倒也沒太忸怩,朝七川絢低下了頭:“對不起,之前誤會你了。”
七川絢原本還在像個觀衆一樣,旁觀着這令人震驚的“天花板藏人”的戲碼。
但此時聽到這句話,她突然一陣委屈。忍了忍沒忍住,她乾脆衝過去抱住了兩個同學:“謝謝你們!”
一邊是兩個中年男人,另一邊是三個女高中生,雙方都又哭又笑,場面古怪中透着一縷和諧。
朱蒂無言地看着這一幕,又看看唯一剩下的的江夏:“……”這種時候,她是不是也應該撲上去抱着江夏哭一場,才顯得比較和諧?
旁邊,察覺到她的視線,高中生偵探轉過頭,有點疑惑地跟她對視一眼。
片刻後,江夏露出了一個友善的微笑。這充滿善意的笑容,讓人覺得就算現在莫名其妙地撲過去抱住他,也不會被他推開。
不過,朱蒂當然沒有做出這種像奇怪漫畫上的變態老師一樣的行爲。
她想了想,低聲對江夏道:“小蘭和園子今晚要去我家開一場睡衣派對,你去嗎?”
江夏看了看她。
女老師和女學生之間的“睡衣派對”,突然加入一位男高中生,聽上去好像有點奇怪。
特意把派對的性質點出來,看上去是在邀請,但這位外教老師,顯然沒打算真的請他前去。
作爲一位懂禮貌的高中生偵探,江夏只好搖了搖頭:“你們玩吧,我晚上還有事。”
失去了一次聚會機會,固然讓人傷心。
但好在隨着案件落幕,朱蒂的防禦心態正在降低,她周身飄蕩的香脆薯條味殺氣,也已經悄然消失。
當然,最讓人心態平和的還是,不出意料的話,朱蒂老師將來還會留在東京很長時間,只要稍微花點心思,就能把今天失去的薯條原樣拿回來。
……
沒有用到警察,這一次事件就已經落幕。
很快,在失望的鈴木園子,以及莫名背後發涼的朱蒂的目送下,一位從天而降的高中生偵探朝她們揮揮手道別,又像他出現時那樣,絲滑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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