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生的宮人們不知道言歌受傷的事情,只一聲聲焦急的喊着“用力”。
可言歌,已經完全使不上力氣了。
她一點力氣都使不上!
她命令這些穩婆們:“本宮中了毒,孩子在本宮身體裡太久於孩子不利。孩子是龍子,不管怎麼樣,要先保孩子,本宮使不上力氣了,你們該用別的辦法就趕緊的別再拖延,若本宮腹中龍子有個好歹,你們的小命就沒了。
納蘭墨走進去的時候剛好聽到這話,他膝蓋一軟,差點沒跌倒,剛要命令那些穩婆們保大人,就對上了言歌那凌厲無比的目光。
她盯着他地說:“本宮千方百計懷上的龍子,這就是我的命,若孩子沒了,我也活不下去!陛下可以有無數妃子,可他如今只有這一個龍子,你們速度快點。”
納蘭墨張了張口,喉頭像是被什麼堵住了般,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那些接生的宮人們聽到這種話,哪裡還敢遲疑,大人中了毒,稍稍慢一點就會影響到孩子,這孩子可是龍子啊,她們相互一對眼,剪刀拿在了手中,利索無比的將產道剪開。
紀太醫什麼話都不敢說,他手顫抖着去解言歌胸口的衣服,想爲言歌先看傷。
言歌突然緊緊捏住納蘭墨的手,尖叫了一聲。
孩子哇哇大哭的聲音隨之響了起。
“恭喜昭儀恭喜昭儀,是個龍子,是個龍子,恭喜昭儀。”
這恭喜的話還沒說完,又有人喊着:“不好,昭儀血崩,快,快幫昭儀止血!”
小孩的哭聲響亮,接生婆們的聲音嘈雜,納蘭墨覺得自己,好似什麼都聽不到了。
也不對,他聽到她在說話。
她緊緊捏着他的手,她的脣在動,她說:“我不能守護他了,也不能把這個太平天下交在他手中了,你要幫他,慎之,他要做個好皇帝,你幫他。”
“你不會有事,你不會有事。”納蘭墨口中喃喃:“你一點事都不會有的,你才能幫他,你是他的母親。”
他淚水無知無覺的流下,可他並不自知,只緊緊捏着她的手,對旁邊的紀太醫說着:“你要救她,你要救她。”
紀太醫沒說話,他在爲言歌清理肩膀處的傷口。
“徐放,是個好將軍,我誤了你,也誤了他。”
“你們以後齊心協力,要齊心協力……”
她聲音輕飄飄地,喃喃着說:“慎之,你說朕是不是個好皇帝?朕這一生,無愧祖先,無愧天地,無愧百姓,朕,是不是個好皇帝?”
他望進她期待無比的目光中,忙說:“是,你是,你是最好的皇帝,你做的很好,比哪個皇帝都好。”
她便笑了起來,像個得了夫子獎勵的學生,笑的極爲滿足,她想擡頭湊近他,他忙忙低頭,貼在她臉上:“月月,你要堅持,要堅持住。”
“對不起!”
她當這個皇帝,不負列祖列宗,不負天地百姓,唯一負的,是他與徐放。
且已,無法再彌補!
“血止不住,血止不住……”
有接生的宮人哭一般大叫着。
產間那些宮人們一個個來來去去的奔跑着,有宮人的水也打翻在了地上。
納蘭墨慌忙要起身去外間主持事宜,可一起身,她的手就從他手心裡滑了出去。
待他再低頭,她手耷拉在牀邊,雙眼已是緊閉。
紀太醫撲通跪在了地上,一臉灰敗的望着納蘭墨,這是要納蘭墨給個主意。
納蘭墨沒說話,他定定盯着她的眉眼。
她的臉特別特別的蒼白,脣都沒了血色,但她神情安詳,像是在熟睡。
他蹲下身子,去推她,小聲地喚:“月月,月月……”
她一動不動,再也沒有睜眼,更沒有再對他笑。
可他還在繼續推:“我不要你的對不起,我只要你,我只要你好好的,你醒來,你快醒來。”
小皇子的嘹亮的哭聲響徹天際,與此同時,快馬加鞭風塵僕僕的鎮南大將軍,他仰頭望着高高的京城城門,爽朗大笑。
時隔八個月,他終於回來了,不負她所託,不負她期盼。
他活着回來了。
她看到他,一定會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