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譁然讓君未歸緊張起來,她不過才三十來歲,同這些修行數年的老妖怪比起來,也不過是比人類小孩更小的存在。
而且從一開始,她就擔心師尊會因爲自己而背上罵名,如今成真了,她心裡就像十五個吊桶打水一樣七上八下的。
然而,因爲他站在她面前,護着她,她又怎麼能後退呢?
所以她上前一步拉住了他的手,鎮定自若的對臺下人笑着,心中卻慌的一逼。
他回握住她的手。
他們相視一笑。
臺下的人突然明白過來,他們怎麼想根本不重要?因爲對臺上兩個人來說,他們不過是看客罷了。
掌門忙打圓場,這事也就這樣半遮半掩的過了。
君未歸和離天上仙便回望舒洞府了,兩人閒談了兩句,便各做各的去了。
只是君未歸卻突然想出去走走,洞府裡待着,實在是悶。
很多年後,她突然想起今天的事,只能感嘆一句天意弄人,原來萬事早已註定,你不想,它也會以一種特別的方式到達你面前,然後告訴你,這就是你的命運。
只是,此刻的她並不知道,她站在洞府外,她接到一隻紙鶴,紙鶴傳音,那隻紙鶴傳完音後便自動焚燒了。
那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和她約在一處尚算偏僻的地方。
她打算去看看,一來無聊,想看看那個女人到底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二來,她並不怕那女的爲難她,因爲她還有師尊啊。
被偏愛的總是這麼有恃無恐。
她情不自禁的笑出了聲,便慢悠悠的往那兒趕。
離天上仙自然知道她出了洞府,目前還在往山下的路走,但是他以爲,即便是夫妻也不應該太過干涉,所以他只是閉上眼,繼續打坐。
他心裡明白,在這離恨宗裡,他就不信還有誰能把她怎麼樣?他的小徒弟就不是個肯吃虧的主啊,再者,就算她吃虧了,不是還有他嗎?
他任憑她離去。
而君未歸走了好一會兒才走到那個約她的人指定的地方,那裡等着一個人,因爲她遲遲沒到,她臉上看起來有些焦慮?
君未歸只看了一眼,就看出正是這個人在她和師尊的大典上搗亂,因此,就因爲這一點,君未歸就不喜歡這女人,只是她嘴上沒說出來罷了。
她問道:“你叫我來有什麼事?”
女子道:“沒什麼事,叫你來,只想告訴你一件事。”
君未歸眨眼道:“你願意說就說,不願意說我可就走了,掉我胃口,呵呵。”
女子也不介意,她仇恨這個能成爲她曾愛慕的男子妻子的女人。
她得不到,她就想毀了。
對不起,她就是這樣自私自利的人,她早就明白這一點,卻對自己無可奈何,因爲不論是放棄,還是傷害,她也感到十分難過。
這話實在是婊。
我們只是自己,而不是他人,怎麼知道,他們內心是否真的這樣想過,也許,別人是真的明白自己的噁心的。
很多時候,不過是知道自己的缺陷,卻無改變,明明想成爲更好的人,卻抵不過內心的嫉妒,將原本美好的一切推入深淵,而後,歲月讓一切都無法挽回,即便是求原諒,也沒有那個勇氣。
女人深刻的明白這一點,她是執迷不悟的人,她明白自己一定會於將來的某個時刻感到後悔,何況,她此刻內心便有一些不安,可是,她不說出來,遲早成爲心魔,可即便說出來了,又何嘗不是一場心魔?
心有執念,永不得解脫。
她說:“你知道,你爲什麼境界只能停在築基期嗎?明明你的天賦那麼高。”
她自問自答道:“因爲啊,你命中帶凶煞,如果不殺人,你的境界永遠不會提高。所以你纔會停在築基期,數年無寸進,你這輩子也就只能死在築基期。”
她說得是真的,這一點離天上仙早就從掌門那裡知道了,只不過離天上仙以爲離恨宗裡不會有那麼不開眼的人會主動提起這事,至於外面的,君未歸有他看着,與外面人接觸的機會實在太少了,即便偶然有那麼一兩個機會,又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出她命中帶凶煞,得通過殺人來提升道行的。
所以這件事他實在是很放心的,他萬萬沒有想到因爲自己一時疏忽,竟君未歸從另一個女人口中知道了這件事情。
只能說一切都是天意,一切都是命運,前塵已註定。
女子慢吞吞補刀中:“你以爲他愛你,你以爲他是因爲愛你才娶你的?不是,他不過把你留在身邊,看着你,你信嗎,一旦有一天你殺了人,他一定會親自手刃了你。”
君未歸卻不上當,相反,十分淡定:“我知道啊,這點不用你說,我愛師尊的也是這一點——不會被任何感情所迷惑,追尋自己的大道。”
她慢吞吞道:“我想,我永遠不會給他這個機會,我想不出在師尊的庇佑下,我爲什麼會殺人,倘若有一天我殺人一定是迫不得已的,如果師尊因爲此事要殺了我,我也會欣然接受,我愛他,他就願意接受一切的他。”
女人沒想到她這麼癡情,竟這麼難以說動,竟直接刺入他們感情之中最薄弱處,她道:“可你甘心嗎,你也看着他壽與天齊,你卻早早死去,你確信你死後他會好好對待你們女兒。”
“會。”
女人這一刻竟無話可說。
她真傻,真的。
她真傻,她光想到自己很愛離天上仙,可她沒想到他的徒弟也會愛他愛得深沉,完全不受誘惑與挑撥,只一味的相信他。
她露出個苦笑道:“是嗎?那我祝你們白頭偕老,永不分離。”
君未歸眼都不眨道:“謝謝。”
女人呵笑道:“不必謝,這種話,等你落到和我一樣的地步時再說。”
什麼地步?所愛之人另娶他人,他人還在自己面前秀恩愛,自己卻無可奈何的地步。
她愛過離天上仙,所以,憎恨着那個他娶了的人。
她再次發出詛咒:“總有一天,你會和我一樣,最愛的人不屬於你,那時你就明白我的心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