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凌閉上了眼睛。她的大腦放空，也實在不知道該想些什麼。
時之鏡這次的許願者和工作，與她之前的推斷完全不同。時之鏡當初爲什麼不否認呢？因爲失憶了嗎？因爲不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
無論如何，他不是什麼黑幫毒販，沒想着隨便拿凡人做實驗。這是件好事。
洛凌想到時之鏡倒在血泊中的樣子，心裡堵得慌。但眼淚已經停了。她本來就不是一個愛哭的人，之前一時情緒上涌，纔會剋制不住哭出來。
洛凌擡手想要擦掉眼淚，突然感覺到一隻冰冷的手指劃過自己的眼角。
她的身體僵住了。
那隻手指輕輕擦掉了她的淚痕。
洛凌的視線中，出現了一個半透明的影子。那個影子逐漸變得清晰，就蹲在她的牀邊上，正對着她，露出一絲淺淺笑意。
“愧疚殺掉我了？”
洛凌微微睜大眼睛，“你……是你？！”
時之鏡笑起來。
在徐宏昌別墅內作亂的鬼不是洛凌設想中的和徐家有牽連的鬼，而是時之鏡。
洛凌一下子從牀上坐起來，“你在那之後一直跟着我？”
時之鏡站起身，坐到了牀邊上。
他沒回答這個問題，但這個問題的答案顯而易見。
在洛凌殺了他之後，他就變成了鬼魂。這當然不是什麼運氣，而是他自己的選擇。成爲鬼，偷偷觀察洛凌，也全程看到了洛凌之後遇到的事情。
他跟着洛凌多日，也沒想起來自己和洛凌的關係，但那種熟悉感不是假的。他也很清楚，是自己身上發生了問題。幾乎是在確認神界公告和自身狀況後，他就弄明白了自己身上的問題到底是什麼。
在那段被封印的記憶中，有洛凌。而洛凌，必然和害得自己不能回到神界的洛神有關係。
時之鏡對自己的性格和行爲模式太清楚了，一些推理推演，就能將事情猜出個七七八八。
唯一的問題是，他對洛凌那種奇怪的感覺。
脫口而出的“情人”、不假思索的親密舉動、被攻擊時的放縱，還有死亡時，那種微妙的心情……
這很不正常，和他認知中的自己很不符合。
在發現洛凌陷入了一種絕境，被逼迫要搜身的時候，他又是沒有任何猶豫，選擇給她解圍。注視着洛凌脫逃，他生出了既視感，還有些隱秘的無奈和心軟。
就這樣繼續跟着洛凌，直到剛纔。
在看到洛凌發現自己的臥底身份時，時之鏡是很期待的。
他在洛凌質問自己時，就差點兒和盤托出自己這次的許願者和工作內容。
顧凡是國際刑警組織選中的臥底人選。這次臥底任務難度大，要求高，聯合國從國際刑警和國際部隊兩邊進行挑人，顧凡是經過了層層篩選，才能成爲潛入血雨的臥底的。但很遺憾的是，他的速度慢了。他不是時之鏡，只按照一般的臥底任務進行工作，在掌握到血雨的關鍵信息前，女皇就已經初步研發成功，並進行了使用。聯合國國際部隊的一位高官就被血雨選中爲第一批目標，染上了女皇的毒癮。之後發生的事情完全可以預料。顧凡被出賣，成了犧牲品。他成爲許願者後的願望當然是成功剿滅血雨這個組織。
時之鏡完成工作迅速而成功，又故意接近了洛凌。在洛凌質問時，他剋制住了自己誠實回答的下意識反應。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爲何要隱瞞。
因爲不信任洛凌？
因爲擔心洛凌會破壞自己的工作？
時之鏡覺得都不是。在欺瞞洛凌的時候，他心裡有些小小的期待。
在剛纔看到洛凌的表現後，他才明白，他真正期待的就是洛凌知道真相的這一刻。
他不應該現身，應該繼續瞞下去，等洛凌下次工作的時候，再與她相遇。
可是……
時之鏡暗自嘆息，再次擡手，抹掉洛凌臉上還殘留的一些淚痕。
洛凌垂頭，沒明顯的拒絕，但神情很陰鬱。
“生氣了？”時之鏡靠近洛凌，嘴角帶笑，眼中有些忐忑。
“沒有。”洛凌冷靜回答。
她正要再說什麼，就感覺背後有一些響動。
門外有人，還在開門！
洛凌蹙眉，正要回頭，被時之鏡伸手扣住了腦袋。
房間的大門被人拉開了一條縫。
外頭的人是這間黑旅館的老闆。
他開這家旅館有好多年了，來這裡住的人，要麼是真的窮困潦倒，要麼就是被通緝，不能住正規旅館的人。極少時候，也會有些普通人來這裡住宿。那些人多是不諳世事的年輕人，什麼都不懂。最近兩年，這種人尤其多，離家出走、玩什麼浪漫旅行，這世界上有不少這樣天真的小朋友。老闆對這種人十分歡迎。因爲他們警惕心不高，而且身上總有些錢。要是個漂亮女人，那就更好了。
老闆猥瑣地舔了舔乾裂的嘴脣，從門縫中偷偷觀察。
大門正對着牀，能將這間小房間一覽無餘。
在看到牀上坐着的女人背影后，老闆暗罵倒黴。
大晚上的不睡覺，坐着幹什麼？
不過，這女人警覺性真低，醒着都沒發現門被打開了嗎？
老闆正考慮着要關門離開，就發現女人披散的長髮動了動。女人正在緩緩轉頭。老闆急忙要退開，卻只覺得自己的身體動彈不了了。他連閉眼都做不到，眼睜睜看着那個女人轉頭，露出了一張青白沒有五官的臉。
“哇啊——”老闆大叫一聲，跌了個跟頭，手腳並用地往外爬去。
洛凌翻了個白眼，將時之鏡的手推開。
時之鏡笑了笑，放下的手很自然地扣住了洛凌的手掌。
這動作他坐做起來太順了。
時之鏡不禁想到了自己之前脫口而出的“情人”一詞，擡眼瞄了瞄被握住手後沒怎麼掙扎，卻也沒多餘表情的洛凌。
是鬧了彆扭的情人，還是……
時之鏡思索起來。
“你真的全忘記了？”洛凌問道。
時之鏡一怔，笑道：“是啊，我都忘記了。”
“最後的記憶到哪裡？”洛凌問。
時之鏡對上洛凌有些糾結的眼神，心中一動，“記得不能回到神界了。因爲一個重色輕友的傢伙的緣故。”
洛凌撇撇嘴。
洛神和時之鏡都沒好到哪兒去，一樣的任性妄爲。
時之鏡微微翹起脣角。
“神界公告的事情你也知道了？”洛凌又問。
時之鏡點頭，“知道了。七大位面發生了事情吧？”
洛凌將其他位面的戰況經過講述了一遍，漸漸放慢了語速。她深呼吸，認真看向了時之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