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忠國夫妻大受打擊。洛凌沒說話，克雷格就主動建議兩人繼續旅行，離開這傷心地。兩人的確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坐牢的小兒子和差點兒被小兒子殺死的大兒子，隔天就再次乘上了飛機。
“你其實很怨他們的吧？”克雷格問道。
洛凌思考良久，搖搖頭，“不怨。只是想讓他們知道真相而已。”
克雷格詫異，又恍然大悟，“哦，我都忘了，你還是個正義感十足的人。”
正義感十足？
並不是。
她的確不怨蔣忠國夫妻。他們從沒做錯什麼，無論是對她，還是對蔣牧海，都是好父母。甚至對蔣牧天來說，也是如此。
洛凌想讓他們知道真相也不是因爲她有什麼正義感，只是她想要這麼做而已。即使她沒有搶走姬老太那隻鬼，蔣忠國夫妻也會知道真相，因爲她早就讓偵探留了證據，她甚至沒有隱瞞自己在整件事中扮演的角色。
這大概是她潛意識裡的想法吧，想看看這對父母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
蔣忠國夫婦的選擇就是逃離。無法面對，所以逃離。
洛凌明明早料到了如此，可心中還是多了一絲失望。
“喂，現在你有空出去玩了吧？我兩次來都沒有好好玩過呢！”克雷格笑嘻嘻地說道。
洛凌安排好蔣氏集團的事務，就開車帶克雷格去這座城市的旅遊景點。
“就是普通的大城市，景點也沒什麼意思。”洛凌邊開車邊說道。
“不是有個空中觀光走道嗎？”克雷格看着手機，報了地址給洛凌，“高空中的全透明走道，酷！”
“你有玩極限運動吧？這可比不上。”洛凌無所謂地說道，轉動方向盤。
“自然環境是自然環境，城市是城市，感覺不一樣。”克雷格嫌棄地瞥了眼洛凌，“對你這種沒樂趣的人，我沒什麼好說的。”
洛凌聳肩。
經歷過金曉嫚那個位面的無垠星空和林素素那個位面的自由飛行，這種空中走廊俯瞰城市有什麼意思？
因爲是工作日，車流量不大，但路上會碰到紅綠燈，車子免不了走走停停。
停在路口等待紅燈，洛凌無意間看了眼後視鏡，暗覺奇怪。
“後面那輛車是不是一直跟着我們？”洛凌問克雷格。
克雷格也看向了後視鏡。
他們之後是一輛普通的黑色汽車，車牌是洛凌這邊的國產貨，克雷格不認識。
“我記得一直是輛黑色的車。同樣牌子嗎？好像路上很多這種車子啊。”
“是同一款車。車牌號碼沒看到。”洛凌心下有些懷疑。
這款車挺大衆化的，路上的車子十輛有三輛是這種。黑色的汽車又很常見，這種車型挺普通，其他牌子也有差不多的車。
綠燈亮起，洛凌開車通過了十字路口，後面的車子左轉離開。
“看，是你多心了吧。”克雷格嘲笑。
洛凌眉頭緊鎖。
她的屬性那麼高，感知能力也很高。她總覺得自己今天老是看到這種黑色的車。
真的是多心了？
又開了一段距離，碰到紅燈，洛凌再次停車。
“你們這兒紅綠燈太多了。”克雷格抱怨。
“還行吧。”洛凌看向前方，微微側頭，就能看到道路左邊有車開過來。也是那款黑色的車。那車子緩緩停下。
“綠燈了，你在看什麼呢？”克雷格催促。
洛凌“哦”了一聲，踩下油門。
發動機的轟鳴聲從左邊傳來。
洛凌下意識地加速、打方向盤，轉頭看去，就見那輛黑色的車在自己面前放大！
嘭！
兩車相撞！
呲——
輪胎摩擦地面！
後車門凹陷了一大塊，車子停住。
“該死！怎麼回事？！”克雷格倒黴，腦袋撞了玻璃窗，立刻腫起來一塊。
洛凌穩住身形，沒受傷。她握緊了方向盤，繼續踩油門！
得逃！
對方的車子也被改裝過，能夠撞動她的車！
可她的腳有些使不上力。
她在顫抖。
車禍……
第三次……
“泰瑞！快開車！”旁邊的克雷格喊叫，“他在倒車，又要撞過來了！”
嘭！
兩車再次相撞！
這次是車子的前半身，是駕駛座被撞到！
洛凌的左側身體劇痛，眼前忽然看到了又一輛黑色的汽車。
迎面衝來！
車頭相撞！
洛凌睜大了眼睛。
嘭！
第三聲巨響！
氣囊彈出！
洛凌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被變形的汽車擠壓住，有鮮血滴落的聲音傳入她的耳朵。
“泰瑞！泰瑞！你清醒點！該死！該死的！泰瑞，喂，別昏過去！你別嚇我啊！”
克雷格的呼聲逐漸變得模糊。
另一個聲音從洛凌的心底深處翻滾而出。
“姐姐、姐姐……嗚嗚……姐姐你沒事吧？姐姐你不要嚇我！”
“別哭，別哭了。我被卡住了。去叫人，後面那個工地上有人，快去叫人，去叫救護車。珍寶，快點去，別害怕。”
“好、好的。不行，姐姐，我的腳被卡住了！我出不來！”
“別怕，你再試一次。我幫着拉你。一、二、三！唔！呼——呼……”
“出來了！啊！姐姐！姐姐你沒事吧？”
“沒事，扯到了而已。呼……你腳沒受傷吧？”
“沒有，不疼，沒有流血。”
“好，快去叫人吧。”
“嗯！”
洛凌眨了眨眼睛，看到那兩輛車子都倒車離開，疾馳而去。克雷格在旁邊叫罵，又似乎在安慰自己。他下了車，在打電話。還有其他車子停下，有人來查看自己。
但當洛凌再次眨眼，那些人都不見了。
她看到了一面破碎的後視鏡。
一個女人在往後奔跑着，一開始跑得很快，後來就慢了下來。
她在遲疑。
轉過了一個彎，她的身影消失在山壁之後。
洛凌聽到了鮮血流淌的聲音。
那是她的血。
她的身體在變冷。她的眼皮變得沉重，意識卻還保持着清醒。
她們剛剛駛離那個工地五分鐘，不過是轉個彎的功夫，在這裡她還能聽到工地打樁的聲音。洛珍寶不可能這麼久都沒找到人來幫忙。
那麼，她人呢？
洛凌沒有力氣了，否則她一定會不由自主地勾脣一笑。
嘲笑洛珍寶，嘲笑她自己。
腦海中閃過了一幕幕記憶畫面，像是人們所說的走馬燈。
其中的大多數都有洛珍寶的身影。
只有最初的十四年，沒有洛珍寶，只有她和養父母。那是她最快樂、最無憂無慮的歲月，也是她最無知的時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