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慕謙將當時的情況說了,一字一句都十分清晰,包括沈青花是如何從他眼前消失的。
顧御庭知道,即使他在說這些的時候面無表情,可內心裡恐怕早已經千瘡百孔。
而白慕謙之所以出現在這個小島上,自然也是和顧御庭、寧萌一樣的原因,被海浪拍打上來的。
在白慕謙說話的時候,寧萌的目光一直鎖着白慕謙的容顏,像是在辨識他有沒有說謊。
顧御庭看了她一眼,伸手摸了摸她的臉,才告訴她,沈青花不知去向。
至於沈青花被踹落水中的事情,他暫時還是不讓她知道吧?現在她自己的情況也很不好,不能再受更多的打擊了。
之後,三個人又再次回到海邊,寧萌負責拿着火把,他們兩個負責捉魚,回來之後又熬了魚湯,做了燒烤。
現在他們能做的,就是讓自己活下去,等待救援隊伍的到來。
第二天醒來,白慕謙說:“可能島上還有其他人,我想去找找。”
說到這裡,他看向旁邊的寧萌,繼續道:“顧少如果不放心的話,就在這裡陪伴寧萌吧。”
如果顧御庭願意跟他一起去找人,他當然樂意之至,但顧御庭又不是他的部下,他根本不需要聽從他的吩咐,隨他一起去找人。
顧御庭看了寧萌一眼,說道:“現在是白天,野獸也不怎麼敢出沒,我們分開走吧,我和寧萌向東,你向南,天黑之前回來集合。”
白慕謙點頭說好。
寧萌也希望能在島上找到沈青花,所以一路上她自然也是十分盡心盡力的,只可惜,找了一整天,根本沒有什麼收穫。
不過回去的時候,白慕謙帶回來了兩個部下,受傷都很嚴重,其中一個腿瘸了,根本不能行走,而且目前已經錯過了最佳的治療時間。
晚上的氣氛很沉悶,壓抑得人喘不過氣來。
直到半夜,寧萌纔在顧御庭的懷中睡去,卻又睡不安穩,耳邊不斷地聽到沈青花在喊救命,可她根本就找不到她人在哪兒!
她心裡着急得不得了,一下子就從夢中驚醒過來,便發現顧御庭就在自己身邊,似乎正準備叫自己起來。
他寫說:“救援人員到了。”
是嗎?寧萌看着顧御庭,差點喜極而泣,他們終於可以回去了嗎?
卻原來,率先找到他們的不是軍隊裡的救援部隊,而是顧御庭的人木昭。
直升飛機就停在荒島上,木昭帶着人手,打着手電筒下來,光線雖不能與日月爭輝,卻代表着生的希望,讓人覺得再沒有什麼光,比這光更明亮了。
坐到飛機上,寧萌還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等醒來以後,就已經在醫院裡了。
耳邊還是沒有一點聲音,入目的都是她最親近的人,有爸爸媽媽、有林小滿、有容阿姨,還有盛承希……
幾乎每個人眼圈都泛着紅,穆念兒將她扶坐起來,又喂她喝了水。
寧萌有了些力氣,才問:“顧少和花花呢?”結果還是聽不到自己的聲音,穆念兒握着她的手,說着什麼,她也聽不到。
她垂下眸子,長長的睫毛覆蓋下來,她的眼裡藏着傷心,可想到有那麼多人葬身在這種打擊黑暗勢力的鬥爭中,而她自己還活着,就是頂頂的幸運了。
她重新擡起眼眸,微笑着說:“我聽力被損毀了,什麼也聽不見,你們寫在紙上,告訴我吧。”
衆人不可置信,一臉大受打擊的表情,寧萌安慰道:“你們不用擔心,我現在還活着,就已經很好了。”
如果沒有對比,她可能會傷心絕望,可與那些犧牲的軍人相比,她就覺得自己真的已經很好了。
當然,難過是不可避免的,可也必須要接受事實,不是嗎?
容意迅速在紙上寫下:“御庭很好,你不用擔心。”
“那,花花呢?”寧萌看向林小滿。
林小滿泣不成聲,都說不出話來,哪裡還能夠回答她?
可寧萌發現了,當她問出這個問題時,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黯淡下去,這意味着:要麼沈青花犧牲了,要麼她還沒找到。
她又追問了一句,盛景才告訴她,是沈青花還沒找到。
但大家心裡都明白,已經過去這麼多天了,就算找到,恐怕也已經……
不過誰也不會殘忍到,要告訴寧萌這些。
顧御庭也在醫院裡,容意去看他的時候,他剛好醒來,第一件事也是問寧萌的情況。
“都挺好的,就是什麼都聽不見了,也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治好。”說到這裡,容意狠狠地瞪了顧御庭一眼,續道:“兒子,我說你也真是的,天堂魔鬼是什麼樣的組織,你難道不知道嗎?小萌去胡鬧,你不會阻攔她?”
“我知道,保家衛國是每個公民都該做的,但是術業有專攻,你們在軍營裡接受過相關訓練嗎?就這樣貿然地過去,你要我說你們什麼好!”
容意說完就哭了,這兩天她無時不刻不在提心吊膽,吃不好也睡不好,聽到木昭說找到人的時候,她差點就暈了過去……
顧御庭擡手給她擦眼淚,“媽,我和寧萌現在都很好,你不用再擔心了,嗯?哭多了,會長皺紋的。”
“你這個小兔崽子!”容意簡直拿他沒轍。
“對了,二弟回來了嗎?”
二弟,便是白顯銳。
“回來了,頭部和腹部都受了重傷,好在已經度過危險期。”容意有些後怕地道:“這次的傷亡人數很多,現在電視臺還在報道後續營救回來的人員。”
顧御庭點頭表示知道了。
……
另外一個房間裡,白慕謙還在沉睡,醫生說他失血過多,之前精神又極度緊繃,現在放鬆下來,身體裡的那些傷痛便全部涌上來折磨他了。
而在他病房裡守着的人便是他的養父母,即沈青花的親生父母,沈志乾以及毛曉曼。
就這樣守了一天,白慕謙才從病牀上醒過來。
他也不在乎自己身上的傷,開口就問:“青花呢?”
沈志乾和毛曉曼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反倒是說了很多安慰他的話,白慕謙知道他們心疼自己,但……他也知道,毛曉曼更關心沈青花。
所以到最後,毛曉曼還是忍不住道:“謙兒,你是青花的哥哥,比她大六歲,那樣的地方你怎麼能讓她去呢?”
說着說着,就哭得不能自已。
沈志乾就道:“你那個女兒向來活奔亂跳,哪裡會安分地聽謙兒的話?要真讓她乖乖待在家裡,她會答應嗎?”
“沈志乾,你說的是什麼話?她不答應,難道就讓她去那樣危險的地方嗎?她可是我們的女兒,可是現在……她再也回不來了。”
再也回不來了……
聽到這句話,白慕謙身上的力氣彷彿被徹底抽走了似的。
……
一個星期後,寧萌出院,被盛家和穆念兒帶回了家裡,推門走進自己的屋子,就看到裡面還飄着五顏六色的氣球。
而她的書桌上放了很多的禮物。
跟在她身邊的盛承希,拿着紙和筆寫說:“這是你生日那天,大家送給你的禮物,雖然生日宴沒有成功舉辦,但是很多人都記得你。”
“牀上那隻大熊,是小滿姐姐送的。”盛承希走過去,拿起一個精緻的盒子寫說:“這是你容阿姨送的手鍊。這是媽媽送給你的耳釘,這是爸爸給你……”
說到盛景的禮物,盛承希手裡是一把車鑰匙,看來盛景送給她的二十一歲生日禮物是車。
其他的禮物還有很多很多,盛承希都一一告訴她了。
寧萌看着琳琅滿目的禮物,卻想到暫時不知在何處的沈青花,那時候她還說,會在她的生日那天,趕回來給她慶祝生日。
可是現在,她在家裡接受着這麼多美好的禮物,沈青花她又在哪裡呢?
第二天天還沒亮,寧萌就起來,直接去了碼頭。
到了碼頭,天色還是灰濛濛的,可她遠遠的就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那裡。
是白慕謙。
他就那樣無聲無息地站着,像是要站着一尊雕塑。
寧萌想了想,便走到他身邊,和他並排站着。
今天的天氣並不好,風颳得很大,站了一會兒,就開始飄起細細的雨絲,有點冷。
寧萌扭頭看了白慕謙一眼,他臉色很蒼白,大概是傷勢沒有痊癒的緣故,可這會兒她卻不知道怎麼勸他離開。
因爲,她自己也是不願意離開的,彷彿在這裡站着等,就一定能夠等到沈青花回來似的。
時隔那天晚上的時間,已經過去將近十天了,救援人員早該放棄搜救了,但白慕謙卻堅持讓人去找,不曾放棄過。
這次剿滅這股黑暗勢力,他和白顯銳都是軍人,自然是立了頭功,這個時候理應在接受嘉獎的,但是他卻站在這裡,等他的姑娘回來。
不知道就這樣站了多久,頭髮都被沾溼了,四周霧濛濛的。
寧萌忽然想起,去年顧御庭生日宴後,自己跑去找沈青花,也是和她坐在窗臺上,看着外面霧霾下的世界。
那個時候心裡難過得要死,可現在想到當時,卻只覺得幸福,因爲那個時候大家都還好好的。
寧萌忽然感覺有人扯自己的衣角,低頭一看,竟然是個小男孩。
小男孩手裡拿着一個儲存卡,和一個粉色的手機,他不知道寧萌聽不見,便說道:“這是那天那個姐姐交給我的,讓我一定要保管好,如果她不來找我,就讓我到碼頭來找人,如果有人在碼頭上等她,就將這個儲存卡和手機給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