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魏源的方案足足講了半個多小時,這半個小時裡,整個會場鴉雀無聲。
壓力,在衆人之間傳導,以至於沒人能在壓力之下張口。
範一明碰了一下李河川,低聲道:“這個方案耗資太大了,而且……有點保守。”
趙志龍作爲煤企最大的代表,等郝魏源講完,立刻說道:“郝……領導,如果出動全部礦山企業的挖掘機和運輸車,在梧桐河西岸挖掘一條深溝,倒不是不可以。可是作業帶狹小,這麼多車聚集在一起工作,很容易引發事故的。更何況,將挖掘機抽調走,這些企業基本上就癱瘓了。”
“就是,按照這個方案,所有的煤企都要停產三個月。三個月,不說和其他企業籤的合同要毀約,僅僅是停產三個月就會造成500多億的經濟損失,這……代價未免太大了。”另外一個煤企說道,“我倒是無所謂,大不了不幹了。可是這麼多企業,一旦停工,又增加了這麼多損失,恐怕都要陷入破產的邊緣。“
“就是呀,還有數萬個崗位怎麼辦?”有人說道,“整個冠城縣恐怕就會完蛋的。”
郝魏源臉色發白,他看向衆人,說道:“各位,你們說的我都知道。可是,這是損失最小的方案。如果不能滅火,整個縣城都會燒起來,我們的家鄉將變成沙漠,到那時候別說煤炭了,就是一滴水,都不會留下的。損失,何止幾百億?”
劉一鳴站起身來,看向衆多老闆,說道:“我知道大家在意的是煤炭的潛在損失,別的不說500億那只是煤炭銷售價格,各位整整損失的,恐怕不會超過300億。作爲企業,不能只想着自己,還要想着社會責任!”
劉一鳴的話說出來,現場又是一陣壓抑。
畢竟,地火就在眼前,衆人不是不明白。
範一明看向李河川,見他在沉思着什麼,不由地拉了拉他的衣服,小聲說道:“李總,別犯傻。按照目前的方案,我們最多損失10億而已,如果真的動了我們的根基,那就不是10億的數了。”
李河川搖了搖頭,說道:“我沒這麼傻。”
說完這話,他卻站起來走向了前臺。
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的舉動,感覺很奇怪。郝魏源甚至往旁邊閃了一下,問道:“小李,你要做什麼?”
李河川走到了前臺,轉過身來,看向衆人,並衝着劉一鳴點了點頭,然後說道:“關於郝廳長的滅火方案,我相信大家心裡都有個算盤,這是一場不允許輸的戰鬥,我們必須取得勝利,因爲我們的背後,就是數十萬的老百姓。這不僅僅是煤企的事情了,包括煤炭、石油、鋼鐵、有色金屬等等,所有的全行業都會受到致命性打擊。”
劉一鳴看向李河川,不知爲何,對這個年輕人產生了一種莫名的信任,於是說道:“李總,礦海公司目前集中了大量的挖掘機和運輸車,你是準備帶頭響應滅火方案?”
劉一鳴覺得這個年輕人還是很靠譜的,雖然從國家手裡賺到了好多錢,但是無論治理污染還是降低建材成本,都證明了他和他的礦海集團都是有社會責任的。
如今李河川第一個響應滅火方案,他很欣慰。
郝魏源看向李河川,說道:“李總,你可想好了,原本方案中是按照納稅額均攤滅火費的,如果裡停下你的基建項目,恐怕你的損失會很大。“
對李河川,這位前廳長還是很看好的,自然不願意他因爲一時熱血,將礦海帶入不可扭轉的困境。
“整個方案,可以說對所有企業都是一個巨大的抽血行爲。”李河川看向一衆領導和企業老闆,淡淡地說道,“礦海集團有一個方案,願意跟大家分享一下,如果覺得可以,咱們再細討論。”
“你有方案?”郝魏源看向李河川,感覺不可思議。目前的滅火方案可是專家團隊兩天兩夜緊急制定出來的,李河川這一會兒就有了?
後排有和範一明熟悉的人悄聲問道:“範總,你們老闆有備而來?”
“他有啥備?和我一樣,剛得到信息。”範一明說道。他也很好奇,李河川會說出什麼樣的話來。
李河川見衆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向了他,於是他便吸了一口氣說道:“礦海集團擁有先進的設備和近未來技術,對地火這種意外事故其實有預案的。首先,礦海會動用大型機械壩在梧桐河西岸構築攔截壩,切斷煤層。同時以新研發的蜘蛛型機器人進行深層鑽探,將梧桐河的水導入過火煤層。當注水量足夠大時,就能夠將地火熄滅,並將地下溫度控制在可控範圍內。這其中,礦海會出動400架機械壩耦合片,60個蜘蛛型機器人,120組大功率高壓水泵,動用大型地下成像設備實時監控,爭取半個月消滅地火!“
“什麼?不可能!”儘管已經高看了李河川一眼,但郝魏源還是第一時間覺得李河川的話太不靠譜了。
他們做的估算是四個月甚至更長時間才能撲滅地火,李河川張口卻將這個時間壓縮成了十分之一。
這是礦海的實力嗎?不,這是吹牛!
劉一鳴沒有震怒,而是看向李河川,問道:“你有多大的把握?”
“如果靠礦海一家,我有50%的把握。”李河川目光看向衆多老闆,說道,“如果有大家幫忙,我想有80%以上的成功率。”
郝魏源眉頭緊皺,說道:“不行,太冒險了。”
榆煤公司的總工程師不緊不慢地說道:“郝廳長,我覺得我們可以一試,再說了,只有半個月的時間,如果李河川失敗了,我們還可以繼續採用原有方案的。”
郝魏源聽到臺下的企業家們開始討論,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頂多。
這麼大的事情,他這個退休老幹部可不敢拍板。
“李河川,你需要什麼條件?”劉一鳴緊盯着李河川問道。
李河川看向手裡抱着筆記本電腦的稅務局的領導,淡淡地說道:“礦海集團不是慈善企業,而且機械壩不可能臨時生產的。我的想法是先拆除一半的梧桐河機械壩,用這一半機械壩耦合片足可以截斷煤層了……”
“拆梧桐河機械壩?那不是攔污壩嗎?”劉一鳴嚇了一跳,他可記得巨大的機械壩帶給他的震撼的。
李河川淡淡地說道:“拆除上半部分,然後其他的礦海可以自行生產,一週的時間足夠了。盾構機幾天就能將機械壩送到煤層處的。”
“需要多少錢?”劉一鳴知道李河川絕對不是做慈善家的,至少現在不是,不如直接把話挑明瞭說。
“100億!”李河川看向稅務局的領導,“我想縣裡應該想辦法集資了。”
劉一鳴眉毛一動,心中快速盤算着,最後看了一眼郝魏源,說道:“應急管理局有20億的安全費,環保局有20億的環保押金,國資委下屬的企業流動資金大概有10億,國投公司有部分股權,應該也能作價10億吧?所有工礦企業一個季度的稅收大概有20億,緊急募捐應該能湊出來10億。這樣的話,還差10億……”
“可以衝抵礦海集團的納稅額。”稅務局局長連忙說道。
“礦海能不能幹這種活?我倒是沒意見,哪怕讓我捐款也沒問題,就是心裡沒底啊。”一個靠近榆陽公司的煤企老闆說道。
李河川微微一笑,說道:“我李河川不做沒把握的事情。如果大家同意,我可以先幹活,後收錢。”
“只要李河川能半個月滅火,我可以再捐一倍的募集金。”有企業響應道。
劉一鳴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下,看向李河川,說道:“李總,既然你把滅火的責任承攬過去,政府不會不信守承諾,100億的費用,滅火成功後,哪怕公務員不發工資,也會先兌給你。那麼,你還有什麼要求?”
“要求?”李河川看向不做聲的李安民,微笑道,“寫進會議紀要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