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晌午墨凡就從大山裡回來了,手臂還不能用力,但是脖子上卻掛了兩隻肥油油的兔子,從回到洞口開始就一直在吹牛皮,直到媚兒將兔子烤熟開飯。
墨凡喝罵着媚兒不懂事,自己吹一下午的牛皮,也不知道跟着奉承少爺一下,再怎麼說也是自己第一次往家裡弄吃的,是史無前例的。
媚兒不予理會,難得換了個口味,自顧吃得香甜,隨口應道:“我聽着呢!”
墨凡見自己的地位還不如一烤熟的兔子,有些被冷落無視的感覺,嘴角微微起了個弧度,笑眯眯道:“這烤兔子還有一名字,叫黯然銷魂兔,你可知爲什麼?”
媚兒停了一下正在咀嚼的下巴,盯着少爺想知道爲什麼。
“因爲那隻還沒燒的兔子是我套死的,你正在吃的這隻母兔子是看到她丈夫死了之後殉情的,所以我今兒一弓不張就弄來兩隻。”
媚兒手裡的兔子肉變鹹了,原因是好多滴眼淚都滴在了上面,嘴裡已經嚼碎了的肉沫子,再也難以下嚥。
墨凡吹着流氓哨,腦袋一點一點的樂呵的不行,叫你丫的再無視我的存在,這破山就咱倆人,想無聊死我不成?少爺我騙你眼淚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兒。
原本嘚瑟的不行不行的,當自己講了個長長的故事一直從洞口講到被窩裡,墨凡才發現可能是上了這妮子的當了,那隻兔子大多數已經進了她的肚子,幾滴眼淚害得自己餓着肚子給她將故事到現在,仔細這麼一想,才恍然大悟,這事不對啊!
媚兒見少爺要睡了,細聲細氣道:“咱臘肉又少了一掛,只剩幾日的吃食了,我是心疼你打獵辛苦才哭鼻子的。”
“虎肉還在嗎?”
“在……”
墨凡不再說話,盯着牆上那張巨弓,由着媚兒鑽進自己懷裡也不阻止,也許明兒想摟着她睡覺都是很奢侈的事了。
墨凡只是假寐了會兒,馬上要去殺人了,而且是第一次殺人,又怎麼可能睡得着呢!
給熟睡的媚兒掖好皮毛,又摸了摸她黝黑嬌瘦的小臉,從牆上取下巨弓就出了洞口……
媚兒睜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少爺有些頹廢的背影,他真的從來沒有欺負過任何人,但不代表他真的沒有脾氣。
墨凡很慶幸這個世界沒有霧霾,月光照射在雪地上,看上去很清晰,也很有感覺。
等了沒多久,偷肉賊便出現了。
虎肉這種佳品,只能是有點地位的賊偷才配享用,所以沒有在墨凡的意料之外。
如果墨凡是寨子裡的掃把星,那這位偷肉賊就是寨子裡的寶貝疙瘩,因爲他是最德高望重的烏谷長老的孫子——烏山。
寨子裡的寡婦,都成了烏山的奶奶,所以一頓飯能吃掉很多的臘肉,看來烏山也很孝順他那些奶奶們,這麼冷的夜,都捨得從炕上爬起來。
虎肉很值錢,但是對於坐吃等死的墨凡來說,和其它吃的沒什麼區別,只要能塞滿胃爺餓不死,就沒什麼不同。
就只剩這麼一掛肉了,他烏山也能狠心給偷走,這等於將墨凡和媚兒的性命也一併取走了。
如果上前理論,只會白白捱了一頓打之後,對方再大搖大擺地將肉拎走,上次在寨子裡已經證實過了。
當初面對寨子裡一羣壯丁,墨凡也只用了一招而已,臥倒抱頭把蛋加緊。
墨凡呲着牙忍着胳膊上的痠痛,將巨弓緩緩拉開,弓弦雖沒有多大的變化,但這是他最用心的一箭。
對方在拿走他和媚兒兩個人的命,墨凡只是要他一個人的命,這很公平。
箭法很爛,明明瞄的腦袋,卻釘進了烏山的屁股上,吃力抗在肩膀上的臘肉重重壓在了烏山的身上,也給墨凡一個可趁之機。
弓弦勒在了烏山的脖子上,雙腳蹬着烏山的腦袋,墨凡強忍着拳頭砸在自己小腿上傳來的劇痛,就算是腿斷掉也不會鬆手。
也許是弓弦沒有勒住氣管,烏山扭曲着身子掙脫開虎肉,一個翻身過來將墨凡壓在了身下,一把薅下自己屁股上的木箭,就往墨凡身上戳。
關鍵時刻,只聽“嘭”得一聲響,媚兒將砍柴用的斧頭劈在了烏山的後腦上,**混雜着血液,流淌在墨凡的臉上胸膛上,很溫熱,很踏實。
見烏山已經死的不能再死了,墨凡爬起身來一把抱住媚兒,將她的小腦袋藏進自己懷裡,卻忘記了懷裡都是粘稠的血液。
媚兒沒有吭聲,這個少爺卻哭得稀里嘩啦的。
這是第一次殺人,雖然人是丫頭砍死的,但是墨凡怎麼都認爲是自己殺的,雖說再來一次機會,他依舊會殺掉那傢伙,可殺人的感覺實在不怎麼樣。
媚兒生了堆火,然後就被少爺一直抱在腿上坐着,好像他從昨晚到現在一直抱自己沒個夠。
不管怎麼說少爺是第一次殺人,由他抱着,就當做獎勵了,只是火燒的這麼旺,少爺怎麼還一直在哆嗦?
當晨曦第一縷陽光,照亮了整個洞口的時候,墨凡突然就不再哆嗦了,揉着被媚兒坐麻了的雙腿起了身。
拎着斧頭用水沖掉了血跡,找了塊磨刀石磨了磨:“你去隔壁寨子找黑石長老吧,那老頭會保全你的,少爺我今兒算是走到頭了”。
媚兒搖了搖頭,起身去燒水準備做飯,昨天還有個兔子沒吃呢!老虎肉估計少爺不吃了,上面都是烏山的血。
墨凡知道媚兒很決絕,好吧,如果還能活着,以後對她再好一點就是了,大不了不再逗弄她,以前欺負她是因爲太無聊了。
其實死了倒沒什麼不好,這荒域這破山洞沒什麼好,早些見了秋娘,也省得自己每日想念得緊。
不可能將寨子裡所有的人都殺死,也許自己一個人也打不過。
就是想帶着媚兒活下去而已,真的很想活着,這種想法很奢侈嗎?
一開始靈魂穿越來這個世界的時候,還覺得自己很幸運,或許可以做點什麼,可當秋娘帶着自己逃到這不愁山之後,早就給自己制定了一個混吃等死的目標。
到了坐等着死的時候才發現,沒有足夠的力量,活着只是一種奢望而已,突然很想得到秋娘那種能耐,很迫切很迫切的想要,可是來不及了。
墨凡憤怒地衝着蒼天大吼了一聲:“蒼老師你玩我玩得很爽嗎?”
之所以天一亮就開始磨刀,就是想看看那些人,是不是天一亮就會找來,如果是,那就不是烏山孝順,而是比較聽爺爺的話。
世上沒有那麼多必然,但是烏谷長老沒有讓墨凡失望,天才剛剛擦亮,他就拄着柺杖找來了。
寨子裡唯一的棉布做的青布袍,穿在了烏谷長老的身上,幾個補丁並不影響他特有的身份地位,手裡古樸的柺杖更像是根法杖,佝僂着身子步伐卻很穩健。
墨凡覺得是了,那麼多的寡婦被他霸佔着,老不死的褲子都提不上了,身子佝僂些很正常。
只是這老不死的明知道自己孫子失蹤了,還有心思忙活到天亮纔來找人,也真夠沉得住氣的。
當烏谷見到烏山滿臉血污,還睜着不甘的雙眼,佝僂的身子更顯得佝僂了。
他開始有些後悔,後悔不該這麼繞彎子,直接早早當着所有人的面,一杖頭砸死這兩個小娃娃就是了。
也許烏谷長老還沒從秋娘給他製造的夢魘裡走出來,也許是害怕秋娘留了什麼後手,烏谷才變着法子,打算餓死那可惡的掃把星。
墨凡拎着斧頭,面對着烏谷長老,生死當前反而很輕鬆:“既然你個老不死的這麼早趕了來,烏山就應該是你指使的,能不能告訴我你爲什麼不願給我一條活路?
那些寡婦的死,到底是因爲我還是因爲你,你心裡有數得很,就算不是你造成的,但你也是受益人了吧!
秋娘死後,被你掠去的那些物資,足夠你再活一輩子的,我和媚兒只是想有個棲身之地活下去,你爲什麼把我倆往死裡整?何苦?”
烏谷見墨凡提着斧頭朝自己走近,陰鷙的臉上皺紋陷得更深了些,強忍着失去孫子的痛苦,沙啞的聲音也很是膈應人。
“就因爲我想讓秋娘死也不得安生,雖然我不是很確定十多年前的事情,是不是她一手造成的,但玄黃試煉既然開啓,就絕不該只有你們娘倆來到這裡。”
墨凡自然知道他所指的是什麼,這老傢伙對西荒試煉的神仙子弟那麼依賴,應該不是秋娘留下的那些物資可以補償的,不然他沒有必要置自己於死地。
媚兒走了過來,拉扯了一下少爺的皮氅,示意他不要衝動,轉而對着烏穀道:“請長老放過少爺,我們這就離開,洞裡還有秋孃的遺物,我們也不要了。”
“殺了你們,東西還是我烏谷的。”
墨凡從來沒覺得媚兒這麼傻,這種時候說什麼都不會起作用,唯一能起作用的只有手裡的斧頭,所以他一把就將斧頭掄了過去,直衝烏谷滿是褶子的老臉。
媚兒也沒有想到墨凡這麼決絕,竟不願多說半句,直接就動起了手。
烏谷的身前像是有一道屏障,擲出的斧頭被空氣彈了開去,墨凡剛開始去思考這也忒不合道理,整個人就飛了出去。
整個胸腔都像碎掉了一般,一股血箭就從口中飆了出去,在這一瞬間,墨凡所感覺到的痛苦甚至大過於恐懼。
雖然不懂醫術,但很肯定自己的五臟六腑應該被震碎了,心想這樣也好,秋娘應該還沒走遠,自己追上去也許來得及。
原本可以潛伏着用巨弓偷襲的,墨凡知道那沒什麼用處,秋娘那麼厲害的人,都不想與烏谷爲敵,自己那麼做,只不過是在扮演一個小丑罷了,還不如死得有點尊嚴。
墨凡在昏迷前的一霎那想回想很多,又都來不及想,他想看一眼親生父母的樣子,但更多的是想死後能見到秋娘,在他的心裡,秋娘纔是自己的親孃。
烏谷的眉頭皺了起來,他倒不是懷疑墨凡還有活着的可能,而是媚兒那妮子是如何忽隱忽現,接下那小子的。
突然間烏谷覺得自己很渺小,反而媚兒嬌小的身體變得很高大,好像是神祗一般,讓他無法仰視。
不自覺間已經將身子謙卑地躬了下去,隨後又跪倒了下去,不是他想跪,而是那股無形的威壓,令他根本提不起來分毫的抵抗之心。
媚兒心疼的抱着懷裡的少爺,有些焦急,有些煩躁,還有些莫名的心痛。
墨凡不斷往外吐血,噴得到處都是,脖子上的那塊玉玦,在被心頭血碰觸的一瞬間,便化作了一縷藍光,直直鑽進了墨凡的眉心之中。
媚兒也被玉玦的反應驚了一下,她不敢保證玉玦進入少爺身體之後,是好還是壞,少爺說那玉玦伴他而生,難道又要伴他而去?
但凡有一絲希望,媚兒都不想少爺死去,殺人她很拿手,但是救人她真的不怎麼樣,腦子裡突然想到了一個人,黑石,那老頭或許可以。
除了這西荒的主宰白虎妖尊外,媚兒不敢相信還有黑石這種人的存在,白虎妖尊又怎麼會允許有這種人在他的地盤裡閒庭信步?
將思緒拋開來,現在沒有比救少爺更重要的事了,剛想抱着少爺轉身離開,便發覺這裡已經多了一個人,不是黑石那老頭還能是誰。
烏谷長老已經被媚兒暴怒的氣勢,壓得喘不過氣來,如今黑石的出現,讓他覺得這個世界太不可思議。
周圍無數個寨子他烏谷都經常走動,從來也沒發現有超越自己的能力的人存在,今日倒好,自己平日連正眼都不瞧上一眼的老頭子和臭丫頭,竟然都是他想都想不到的存在。
黑石剛一現身,便伸出手指點在了墨凡的眉心之上,微微點了點頭,一抹笑容從他的白眉間顯現出來。
媚兒這次才覺得這黑石應該很老,雖然他只是鬚髮皆白臉上沒多少皺紋,媚兒卻感覺他已活了無數歲月,比如是,數萬年。
之所以還能有心思觀察眼前這老頭,媚兒也是從他眉宇間的笑意,猜到少爺一定不會有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