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陰狀態下,棺槨上的那雙手,只會看得更加清晰,殘影和白光都被斂去,只剩下蘊含神韻的一道道手印。
李追遠當然早就清楚這一點,但開啓走陰來學習,實在是過於奢侈,會將本就很大的壓力變得更大。
好在,現在有人能幫自己負重前行。
李追遠半側身,餘光掃向自己身後站着的趙毅。
趙毅額頭上的生死門縫,正流淌着濃郁的死氣。
所謂的生死門縫,其實只有“死”,沒有“生”,這“生”,完全就落在你本人還活着的基礎上。
它本質上,就不是個什麼好東西,正常孩子有這個,基本連孃胎都出不來,僥倖出來的,也會早夭。
他趙毅能活到現在,已算異數。
“喂,我都來幫你了,你好歹專心一點吧。”
趙毅聲音裡有些哭笑不得,他能看出來,剛纔少年在開小差。
李追遠收回心神,專注於手頭上的事。
有了趙毅的幫助,他整個人確實輕鬆了下來,自己那一灘白繭裡捏出的東西,也在加速起身。
不過,就算這會兒追上了進度,但一則自己前期節奏慢了,二則自己本就是個模仿學習者;因此,沒什麼意外,依舊是對面的面具人先一步成形。
“嘩啦……”
白繭裂開,新的面具人站起身,這一次,它和林書友有着九分像。
另一邊,白鶴童子將身體短暫交給乩童林書友,讓他以聚陰陣給自己又續了一輪時長,那個少年沒發話,祂也不敢直接插針。
童子現在也瞧出來了,這次被喊下來,殺敵是次要的,主要任務是拖延時間。
自打自己這個乩童跟着那少年走江起,自己就沒少被降臨到奇奇怪怪的地方、面對奇奇怪怪的場面。
這些,白鶴童子現在都已能接受,只求別像當初那次,給自己降臨到豬頭身上就行。
“咚!咚!咚。”
“林書友”雙臂交叉,雙腿跨開而立,身形搖擺之下,隱隱生出虎鶴之風。
後方上頭正在觀戰的陰萌忍不住小聲道:“怎麼瞧着比阿友還要精神威風。”
譚文彬:“這是正常,以前阿友起乩,降臨的是童子,這次對面的傀儡,用的是阿友的形象。”
陰萌:“要是以後阿友也能這樣,那就好了。”
譚文彬:“以後的事情,誰說得準呢,至少現在,有了一個明確的目標不是。”
陰萌:“目標?”
譚文彬:“就是我們這些壓箱底用了就得躺很久的秘術,爭取以後能當成尋常術法來用。
阿友不起乩,也能擁有現在起乩後的實力;
潤生不氣門全開,也能正常發揮出氣門全開的力量;
我的御鬼術,能用得和走陰那般簡單。”
陰萌很怕譚文彬的話頭就此打住。
好在譚文彬只是頓了頓,又繼續道:“你的毒,能做到隨心所欲。”
陰萌心裡默默舒了口氣。
雖然到自己這裡只剩下個場面話,但沒有會比有更尷尬。
不過,也正是因爲譚文彬的這番話,把她本就一直有的團隊定位危機感,給再度提了起來。
一個健康團隊的內部良性競爭,是必須要有的,每個人都在爲自己在團隊內的位置而努力。
可無論是在資歷、情分與實力上,陰萌比起其他人,都不佔優勢。
以前還能壓着個林書友,但這小子走的是另一條路線,而且伴隨着白鶴童子的越來越懂事,也變相不斷提高了他的位置。
陰萌自然清楚,自己隨意配比毒素的行爲很危險,但她不能讓自己“理智”下來,一旦上限被降低,那她的價值也就大打折扣。
可問題是,毒術的進步豈是那麼容易,哪怕加上那條蠱蟲可以多一些變化,可終究沒有一條明晰的道路擺在面前。
瞧出陰萌眼神裡的低落,譚文彬開口勸慰道:
“我這倆乾兒子是要被送去投胎的,我都沒慌,你慌個什麼勁兒。”
陰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道:“肯定是能找出新辦法的。”
譚文彬點點頭,發出一聲嘆息:“但願吧。”
安慰別人的最好方式,就是貶低自己來賣慘。
其實,譚文彬已經找到方法了。
送倆乾兒子去投胎的決定,他絕不會改變,但自己與倆乾兒子朝夕相處的磨合經驗以及自己所掌握的御鬼術,也絕不會白費。
這些,都可以爲以後更大的挑戰打下夯實的基礎。
潤生看了譚文彬一眼,說道:“照相館。”
陰萌先是疑惑,隨即明悟過來。
鄧陳的照相館裡,可還飼養着三頭靈獸,之前是太過虛弱,但再過段日子,應該也就能休養好了。
哪怕譚文彬沒了倆乾兒子,他也能去照相館裡接一個兩個……甚至三個靈到自己身上,無縫銜接,舊瓶裝新酒。
而且,那三頭靈獸,無論是從品質上還是從潛力上,肯定比倆怨嬰要好得多。
原來,他的目標是最明晰的。
譚文彬瞪了一眼潤生:得,你自己哄。
陰萌深吸一口氣,儘可能地讓自己顯得更陽光和積極一些,她可不想因爲自己低落的情緒影響到其它人,更不想整得跟怨婦似的陰陽怪氣。
“我相信,我能想出自己下一階段道路的。”
潤生安慰道:“小遠會幫你想的,你不用白費力氣。”
陰萌:“……”
譚文彬調侃道:“潤生,你以後娶不上媳婦兒,還真不能賴山大爺給你敗光了彩禮。”
這時,下方的“林書友”調整結束,也將上方衆人的注意力,再度吸引過去。
目前他們仨能做的,只是看戲,真下去,只會添亂。
“林書友”沒有等待,馬上給自己插針,氣息隨之攀升。
隨即,它朝着對面還未成形的“同類”衝去。
白鶴童子一個閃身,攔在中間,雙方狠狠撞到了一起。
不同於之前,童子清楚自己和對方在實力上存在差距,就儘可能地去避免硬碰硬,可這次不成了,他得保護身後那一灘東西。
連續幾番交手後,童子身上舊傷再添新傷,這種戰鬥烈度,也就是祂在不停地用自身力量去爲林書友彌補傷勢,要不然早就撐不住了。
其他乩童看到林書友現在這待遇,怕是會羨慕得流下淚,以往陰神根本就不會珍惜乩童身體,一上身就只顧着猛打猛衝,更別提動用自己的珍貴力量來幫乩童調理身體了。
但這種支撐,顯然無法持續太久,童子已顯露出不支。
祂很不甘,祂真的很想像對面這個假貨一樣,給自己插上符針。
潛移默化間,可能是被插太多次了,童子現在對插針這種事,已不再有早先的抗拒。
又勉力抵擋攔截了一會兒後,祂成功完成了第一階段任務,後方那一灘內,人形立起。
李追遠雙手分開,白繭撕裂,露出的是一個很傳統的面具人,面具是黑色。
時間緊迫,再者趙毅就站在自己身後看着,李追遠也就沒捏臉。
童子心下一鬆,幫手總算“孵化”出來了!
祂下意識地收了力,想脫離戰局去調整一下,那“林書友”也沒繼續糾纏祂,轉而掃向剛捏出來的面具人。
然而,只是一拳,李追遠的面具人就被擊飛了出去。
童子豎瞳一怔,要不是祂知道這面具人是誰的手筆,怕是就要直接罵出來:
你捏出來的到底是個什麼廢物!
好在,好歹是由五道黑影作爲原材料捏出來的,身體結實,不至於一拳頭就被打散了架。
加之又有童子及時返回戰局,硬着頭皮繼續牽制,沒讓“林書友”來得及順手把新同類大卸八塊。
趙毅:“怎麼回事?”
他剛剛已經做好演算量提升的準備了,但少年並未取用。
李追遠:“適配上出現了一點問題。”
儺戲傀儡術的底層邏輯,少年已經掌握了個七七八八,因此成功捏出了面具人。
但在具體使用上,由於棺槨內的那位走的是“何不食肉糜”路線,少年得先梳理一下自己的思路。
第一次學又是第一次用,出點狀況,很正常,再說了,這也不算狀況,只是反應慢了點。
趙毅:“還要多久?”
趙少爺看出來了,己方的那位官將首,支撐得很是吃力。
李追遠:“快了。”
對少年的這個速度,趙毅已經習慣了。
“那個,等這次事了,我可以把我趙家本訣借你看看。”
李追遠沒說話。
趙毅繼續道:“但你看完做好筆記後,得還回來,有借有還,再借不難。”
趙家的本訣叫《趙氏問心術》,和《秦氏觀蛟法》與《柳氏望氣訣》一樣,屬於一個家族的正統根基,後續衍生出的術法、煉體術乃至陣法等等一系列,都以此爲底層邏輯。
可以說,掌握了一家的本訣,再去學這一家的其它法門,就能事半功倍。
因此,這東西極其珍貴,哪怕是以前在家族內部傳承時,中下層子弟也只能分階段傳授,以防流落。
先前在民宿裡觀察李追遠調動陣法時,那輕而易舉地將風水氣象牽引進陣中的畫面,讓他記憶猶新,那時候他就在懷疑了,這應該不是《柳氏望氣訣》能做到的。
柳家人擅長以風水入道,但絕做不到如此輕鬆寫意,似行雲流水,在紙上潑墨書寫。
當下在目睹李追遠現場修改儺戲傀儡術後,趙毅得出判斷,這少年,竟擁有這樣的能力!
他甚至懷疑,柳家那位老太太,就是看中這一點,纔將少年收入門內,爲此不惜讓其肩挑兩家龍王門庭。
誰家遇到這樣一種天才,都會破格取錄當作珍寶,就算秦柳兩家沒敗落,也必然會做出一樣的選擇。
這傢伙,就算不走江,只是一輩子待在家裡看書修書,都能把一個家族門派提格。
並且,以這種能力,還能幫本家族門派招攬吸收附庸,就比如眼前這位在場中打架的官將首,祂問路香早就燃盡了,卻依然還在扶乩狀態。
趙毅:“跟你說話呢,你千萬別跟我客氣。”
李追遠:“這怎麼好意思,你幫了我,還收你東西。”
趙毅:“我這人,就喜歡交朋友,朋友間本就有通財之誼。”
李追遠沒接話。
趙毅想着趁熱打鐵,把這事給落實,畢竟自己現在正幫着忙,掌握着優勢:“等……”
李追遠:“好了。”
走陰狀態下,能看見少年的臉上,浮現出些許顏料條紋,很淡,並不清晰,只能勉強看出點顏色,像是另一種開臉方式。
趙毅沒有被打斷的不滿,反而驚愕疑惑道:“你在這傀儡術里加了什麼?”
“《地藏王菩薩經》。”
“和官將首有關係?”
“嗯。”
“比之官將首的傳承如何?”
“我的比他全。”
趙毅看着李追遠雙手依舊在結印的動作,這動作,不僅不再和棺槨上那雙手同步,而是加了很多獨特的東西。
這已經不是單純地模仿學習了,也不僅僅是一邊學一邊改,而是邊學邊改的同時,還在做着與另一套術法的融合。
“你真是個……怪胎。”
這是趙毅小時候經常被家裡人冠以的稱呼,自己生而患有嚴重的軟骨病,藥石無用,到八歲時,才能勉強手撐着牆壁艱難行走。
他的童年,是在田老頭的背上度過的。
那時候田老頭經常會揹着自己,去找家裡的其他孩子玩,但他們一看到自己,就會退散,嘴裡喊着“怪胎”這種話。
孩子的心思是最單純的,倒不是嫌惡,而是嫉妒。
因爲趙毅雖然自幼體弱多病無法行走,可又極具聰慧,他活得越久,家裡老人對他的期望也越高。
年幼的趙毅只能自我開導,或許,自己真就是個怪胎吧。
但現在看看眼前這少年……趙毅忽然覺得,自己原來如此正常。
他甚至想問一句:你的童年是不是也過得很不快樂?
李追遠提醒道:“你開小差了。”
趙毅:“嗯。”
李追遠:“全神貫注,要幫我分擔一下壓力了。”
主要是“學習”這方面不能落,牽扯了至少一半精力,以後自己單獨使用時,是能勝任的。
趙毅:“好。”
李追遠:“儺戲傀儡術我學完後,會寫成書拓印一套給你。”
這節課,本就是趙毅幫着自己一起上的,課後筆記自然得分他一套。
趙毅:“謝謝,但用不起。”
趙毅都沒問是哪個版本,因爲都一樣。
原始版本太奢侈,新版本又學不會。
李追遠:“你學得會。”
趙毅:“謝謝你的認可,很感動。”
接着,趙毅又補了一句:“但沒性價比。”
李追遠:“我可以幫你分解、闡釋,降低你的學習成本。”
趙毅:“不是這個意思,是它只適合你現在年紀小不能練武的狀況,可以彌補你的弱點,我已經成年了。”
李追遠:“學會這個,當你下次再開生死門縫時,就不會手無縛雞之力了。”
趙毅神情一變。
現實裡,站在李追遠身後的趙毅身體,則輕微顫了一下。
“謝謝,這次是真的感動。”
李追遠:“不用謝,這是你應得的。”
趙毅看着自己身前的少年,默默嘆了口氣。
《趙氏問心術》少年是想看的,但他沒接自己這一茬,是因爲他不想幫自家改良功法。
趙毅先前還覺得人家小氣,當然,這種小氣也能理解,自己這算盤珠子,打得都蹦出江面了。
但事實是,人家真不是小氣,只是出於身份立場角度,他這個秦柳兩家傳承者,不能隨隨便便去給九江趙進行功法提升,畢竟九江趙雖然不及正統龍王家,卻也是不可能去給秦柳兩家當附庸的。
人家是真願意給自己東西,把儺戲傀儡術揉碎了給自己,降低自己學習成本的同時,還幫自己設計好了運用場景。
以後自己再開生死門縫時,就能坐輪椅上,操控傀儡。
別說,這畫風還真不錯,別有一番韻味。
呵,
你也是真捨得。
怪不得你的手下進步這麼快,這一個個的,和當初在石桌趙見面時,完全不是一個模樣,也怪不得你手下氛圍這麼好。
這一刻,趙毅心裡竟升騰出一股輕微的遺憾。
要是自己當初沒選擇點燈走江,而是加入他的團隊,好像也不錯。
可惜,假如也只能是假如。
歷代走江龍王,並不是說要將競爭者全部殺死,正如柳玉梅所說,龍王會把這一代人,都打服。
趙毅現在心裡是服氣了,他知道,這少年一天不隕落,自己這條龍王之路有他擋着,註定走不成。
好在,先祖心境在,他倒也沒心灰意懶自暴自棄。
世上的事,誰說得準呢,哪天你要是出了意外,被天妒夭折了,那這龍王位置還是得由我來坐,總不能讓別人撿了去,他們,哪夠格!
猛然間,提升的演算量讓趙毅眉心生疼,直接打斷了他的感慨與思緒。
“啊……”
趙毅發出了一聲痛呼。
現實中的他,臉上也出現了扭曲和猙獰。
李追遠:“我提醒過你要加量的,你怎麼還在開小差。”
趙毅馬上調整過來,說道:“沒事,我好了。”
確認好趙毅的狀態後,李追遠沉下心來,開始正式發動。
棺槨裡的那位,是推演出的官將首起乩狀態,而自己,得走另一條路。
既然你們不願意降臨到我身上,
那就降臨到……我傀儡身上!
“砰!”
白鶴童子被一拳砸開,身形倒飛。
落地後,祂捂着胸口,幫自己乩童治療傷勢,要不然怕打完後,自己這個乩童落下終身殘疾。
隨即,祂又立刻起身,還得再次上去幹,保護那個廢物面具人。
但這次,不一樣了。
只見那個廢物面具人先是雙腿叉開,隨即左手攤掌,右手握拳,緊接着,單腿蹬地!
白鶴童子的豎瞳震驚得幾乎要裂開:難道……不是……總不可能……
祂馬上扭頭,看向身後高臺上閉眼盤膝坐着的少年。
不,確切的說,靠着祂的豎瞳,祂可以看見走陰狀態下站在那裡正注視着全場的少年,少年背後還站着一個人,那人眉宇間,不斷涌出濃郁的死氣。
那個人,還能活着本就是一個錯誤,是早就該被勾魂下輪迴的命格。
“咚!”
面具人第一次跺腳,沒能起乩成功。
但白鶴童子,卻看見了一股特殊的韻味在流露。
真的,可以成?
“林書友”向着面具人衝去。
白鶴童子發出一聲低吼,上前阻攔。
童子現在的狀態很差,但此刻的祂,卻有着一種異樣的興奮!
無論如何,祂都要全力捍衛身後那個正在起乩的傢伙。
好讓自己的某位同僚,下場降臨到這具傀儡身上,哈哈哈!
一念至此,童子原本肅穆的臉上,竟浮現出一抹獰笑。
祂馬上把這不符合自己身份的笑容斂去,在心裡道:不,不是,自己是爲了給自己同僚爭取時間,好一起聯手,斬妖除魔!
心底,傳來一道強烈的贊同意志。
很好,自己的乩童也表示很同意。
第一次起乩失敗了,李追遠一點都不慌,因爲起乩本就有容錯率。
現實裡的乩童起乩前,都得先開臉,再醞釀情緒,走一系列的流程,只是爲了增加成功率。
不過,這臉,還是不得不捏一下了。
這份精力,真不能省。
面具人的臉上,出現了條條紋路,如同覆上了一個臉譜。
身上的衣服顏色也做了修改,變爲戲服顏色,兩側掛肩高高聳起。
李追遠還順手,給他加了上下翻出的獠牙,讓其更爲逼真。
大部分時候,林書友就算開臉時,也不會加這個假牙,因爲他畢竟是官將首一脈的天才,起乩時所需的外界助力本就不多,再者,戴這個假牙……容易傷害牙齒。
趙毅:“能捏得這麼精細?”
李追遠:“是因爲‘翡翠’裡的屍體質量好,很適合。”
普通的屍體沒辦法做到幾個堆一起融合,而且捏起來也不會這麼容易順手,教室裡的條件,真的是極好。
趙毅:“那離開時,看看能不能帶走幾具屍體?或者下次有機會再來取?”
這只是一句玩笑。
“翡翠”內的屍體看似很多,但他們都被有意識地進行了隔離,就連那口棺槨也只是浮現出一半,將出入口繼續堵着。
不說破開“翡翠”的難度,就算真破開了……那就不是隻取幾具屍體那麼簡單了,會有烏央烏央一大羣地衝出來,想要跟着你回家。
至於下次再來,你得先獻祭這麼多人,這石門纔會再度開啓。
趙毅認真道:“回去後,我想辦法做些研究,要是有成果,我會和你分享。”
李追遠:“沒這個必要。”
趙毅“哦”了一聲:“確實。”
傀儡術,要是取材太難或者過於珍貴,反而失去了其本來價值。
在李追遠的操控下,全新的面具人,開始嘗試第二次起乩。
白鶴童子被“林書友”打得很難受,但祂現在不覺得屈辱更不覺得痛,因爲祂剛剛瞅眼看見了面具人的臉譜。
是損將軍!
馬上要見到這位脾氣最差最孤傲的同僚了,童子很激動。
要是別人敢如此行事,童子是絕不會信的,但祂相信那個少年能做到,因爲祂在自己身上做成了,而且不止一次。
“咚!”
面具人再次跺腳,下一刻,面具人雙眸瞪起,邪煞威嚴之氣迸發。
損將軍,降臨!
白鶴童子恰好被“林書友”一腳踹飛,這次,祂臉上帶笑。
你來了,真好。
損將軍壓根沒來得及掃視周圍環境,祂一來,就瞧見“林書友”在打白鶴童子。
而且在白鶴童子被擊飛後,“林書友”居然主動向祂衝來。
呵,豈有此理!
你真當自己能打倒那隻小鶴,就配挑釁於吾麼!
“放肆,邪祟,納命來!”
損將軍揮舞雙臂,隨即一愣,兵器呢?
爲什麼這次乩童起乩,沒事先給自己準備好武器?
那條白鶴手裡,不還握着一把三叉戟麼,怎麼自己沒有?
先前,第一次感應到時,祂覺得這乩童很陌生,似乎是第一次召喚自己,但這召喚又很精純渾厚,想來是一位極其資深的乩童,損將軍這纔在第二次時,選擇接受了其起乩。
但下來後才發現,好像和自己想的有些不同,既是資深乩童,爲何連一把長槍沒給自己提前預備好?
損將軍遲疑了一下,到底沒有浪費自己的力量去使用術法,凝聚出一把槍出來。
祂徒手,接上了“林書友”的攻擊。
只是一剎,損將軍就覺得不對勁,對方身上的力道爲何如此之強。
而且從身形與招式上來看,怎麼和白鶴幾乎一樣?
來不及做過多思考,因爲損將軍被打飛了。
趙毅:“感覺不經打啊。”
李追遠:“祂留力了。”
降臨下來的力量就不多,而且打架時還故意留手。
可對面的“林書友”,則復刻的是符針入體後力量爆發的白鶴童子,而這一前提是,白鶴童子現在降臨到林書友身上時,都是按照林書友現在所能承受的最大力量值投下的自身力量。
基數本就大,還進行了增幅,損將軍又沒認真打,這就很正常。
落地後,損將軍快速爬起來,祂能分辨出來,那個“林書友”和白鶴很多方面一模一樣,但它並未起乩,不是陰神降臨附身狀態,自己身邊這個先前也是被打飛的,纔是真正的白鶴。
損將軍扭頭看向白鶴童子,想要從祂這裡知道些什麼。
但白鶴童子不語,只是對祂傻笑。
童子想繃着,而且也清楚這個環境下不適合如此輕鬆,但沒辦法,童子忍不住。
過去自己的血與淚,這次終於能有別人來體驗了。
童子伸手按在傷口處,繼續不顧惜自己的力量,給林書友療傷。
祂之前就故意屏蔽了林書友對其他官將首的感知,讓阿友只能召喚到自己。
現在,損將軍降臨了,有些事怕是瞞不住了。
但祂不害怕,不管怎麼樣,過去的情分還在,而且那少年已答應過自己,要在南通道場地,給自己掛上畫像。
自己已經接到了新廟的邀約,只不過還沒離職跳槽而已。
不過,童子也不打算正式離職,這邊走江是大功德,但過去的蚊子腿祂也不願意放棄,最重要的是,要是離職後,怎麼能讓那些以前的同事看見自己的變化?
“白鶴!”
損將軍怒喊了一聲。
白鶴童子繼續不語。
“林書友”再次逼近。
陰神內部矛盾自然比不過外部矛盾。
童子和損將軍很默契地一齊起身,對上了“林書友”。
二人聯手,雖仍處於下風,可至少也算是打得有來有回。
主要是損將軍故意留手,有點出工不出力。
童子覺得,要是損將軍全力以赴,自己二人是能壓制“林書友”的。
損將軍一邊打一邊在思考,甚至還猶有餘力地在觀察四周的環境和周圍的人。
但這個地方好歹是九大秘境之一,自帶玄妙,以前就算做鬼王時,祂也不可能跑到這種地方來。
因此,觀察一圈後,祂還是沒能弄清楚狀況。
包括這白鶴童子,居然打得如此認真兇猛,手握一把三叉戟不夠,更是凝聚出了另一把,更難以想象的是,每次交手間隙,祂居然還會抓住機會給身下的乩童療傷。
白鶴,你是瘋了麼!
居然耗費如此珍貴的神魂本源,給乩童療傷?
此刻,損將軍有種自己在做夢的感覺,這一切,是那麼的不真實。
這白鶴,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
主要是,白鶴童子在過去,一直對自己這個乩童的事,守口如瓶。
幾次三番示意,見白鶴依舊不回話,損將軍決定溝通自己的乩童來問話。
“乩童。”
“乩童。”
“乩童!”
損將軍已連續呼喊了三聲,但自己的這個乩童,卻始終沒有給出迴應。
你,怎麼敢的!
損將軍很生氣,但很快,祂愣住了。
不是自己的乩童毫無迴應,而是自己現在毫無乩童!
“吼!”
白鶴童子發出一聲咆哮,對“林書友”強勢出擊,雖然攻勢被“林書友”化解,自己更是又多吃了一拳,但祂絲毫不感到痛。
不吼不叫不發威,祂真要忍不住要徹底大笑出來了。
因爲童子察覺到了,損將軍發現了真相。
降臨到一具傀儡身上,簡直比自己當初降臨到一頭豬身上,更荒謬更誇張更要笑死個神!
雖然今天被召喚下來,架打得稀裡糊塗的,但卻是這大半年來自己被召喚下來,最開心痛快的一場。
損將軍陷入了極度茫然狀態,祂無法理解,沒有乩童,自己是怎麼降臨的?
自己現在所掌控的身體,壓根就沒有生命,自己這是降臨到一個死人身上了?
不,
它還不是一個死人!
要不是爲了提高起乩成功率,李追遠原本是連臉都懶得捏的。
現在,是捏出了臉譜和戲服,這是看得見的地方,而看不見的地方,自然是能省則省。
反正是爲了戰鬥用而捏出的傀儡,那些生活上的功能以及器官……就沒捏。
因此,當損將軍自查身體時,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勁。
不是活人,
甚至不是死人,
這是一具……傀儡?
“吼!吼!吼!”
損將軍連續發出三聲怒吼,怒氣加持下,祂出手不再留力,一度和白鶴童子壓着“林書友”在打。
但很快,損將軍就順着這一思路,弄清楚了派系狀況。
棺槨上那雙手和那“林書友”是一方,自己這一方自然是後頭高臺處站着的那幫人。
那個少年以走陰狀態站在最前面,其他人都露出以他爲尊的架勢。
所以,自己是被那個少年弄出來的,這一切,都是那個少年的手筆?
“放肆,竟敢褻瀆於吾!”
損將軍大喝一聲,轉而直接丟下“林書友”不管了,也把白鶴童子放了鴿子,徑直轉身,朝着李追遠這邊奔來。
潤生、譚文彬和陰萌見此情景,雖然極爲吃驚,但還是馬上擺出防禦架勢。
趙毅:“它不是你的傀儡麼?”
李追遠:“起乩成功後,它就脫離了我的掌控。”
趙毅:“還能這樣?那以後就不能用儺戲傀儡術製作官將首傀儡了。”
瞧這情況,可不僅是傀儡無法操控這麼簡單,這是傀儡直接反水啊!
李追遠:“不,像官將首或者東北大仙以及其它地方那種可請神的傳承,是最適合這一傀儡術的,因爲它們的降臨自帶力量,可以極大的節約成本。”
稍微正常一點的屍體,以儺戲傀儡術駕馭,就能初步達到起乩的基本要求。
這損將軍,是自己藉助“教室環境”,以五道黑影凝聚出的身體召喚下來的,身體素質決定了陰神降臨後所能發揮的實力,外頭普通的屍體,肯定沒這個素質。
因此,要是沒特殊條件加持,以後自己在外界動用這一術法時,所召喚出的“傀儡”,實力必然遠遠低於正牌貨。
打個不恰當的比方,自己捏出白鶴童子的傀儡,會被林書友起乩召喚的白鶴童子,輕鬆碾死。
但這無所謂,畢竟再怎麼低等的冒牌貨傀儡,也比自己這沒練武的小身板要好太多,它確實緩解了自己現在最大的弱點,不至於在面對猝然近身的情況時,只能兩手一攤。
不過,也因此,潤生的傀儡,暫時還真做不了了。
這是測試後所得出的問題,因爲普通屍體的身體素質,沒辦法和潤生比擬,壓根就無法承載潤生的力量使用。
除非,遇到更合適的屍體時,比如……死倒。
李追遠眼裡流露出光澤,他很享受這種解題得答案的感覺,很有成就感。
損將軍來了,祂飛身跳起,想要駕臨高臺,找這少年問個清楚,對其治罪。
潤生氣門開啓,揮舞黃河鏟,對損將軍掃去。
損將軍單拳打出,與潤生的鏟子對了一記後,身形倒飛回去,落地。
怒火,在此時達到了頂峰。
“汝,當受刑罰!”
沒了損將軍的牽制,白鶴童子再次被“林書友”壓制,不過這壓制很快得到停歇。
因爲“林書友”的時間到了,它停下攻擊,再次取出符針,插向自己。
“林書友”是復刻出來的,它就沒有用完符針後癱瘓昏迷的後遺症,也不存在真正意義上的時間問題。
反正,受棺材內那位的操控,“林書友”打的是富裕仗。
不過,在其再度插針後,它的身體出現了些許裂紋。
時間上是沒問題的,但這具身體哪怕用了十道黑影進行凝聚,也承受不住這種力量的連續使用壓力。
白鶴童子則得到喘息機會,一邊讓乩童上來給自己用封禁符再以常規之法續一輪時間,一邊看向那邊高臺下正氣急敗壞的損將軍。
鬧吧,鬧吧,接着鬧吧,在那少年面前鬧,你是沒吃過打。
曾經一開始的自己,也是驕傲的,但驕傲最終敗給了現實。
你最好一邊繼續喊着“放肆”一邊再更加放肆些,徹底激怒那少年,讓他着手改變官將首的體制,反正自己跳槽了。
想到這裡時,童子感受到自己乩童同樣的歡快。
林書友當然是樂得看小遠哥改變官將首體制的。
自從他和白鶴童子關係越處越好後,他漸漸意識到,原來陰神大人,是能爲乩童提供這麼多愛護與庇護的,這就讓他爲自己師兄弟們的境遇,感到不忿。
林書友沒李追遠那種視角,李追遠是除了對自己親近的人,對其它人或者物,都帶着一種天然的冷漠與理性。
因此,少年看不慣陰神大人的高高在上,少年覺得,祂們只是人手上的一件工具而已,工具怎麼能騎到人的頭上?
林書友雖然思想解放了,但還沒那麼超前,把陰神大人當工具,他只想着雙方要是能平等合作,就極好了。
損將軍的氣勢開始提升,祂的手中,也以術法凝聚出了一杆長槍。
先前,祂和“林書友”打架時,都沒這麼賣力。
趙毅提醒道:“現在不是節約成本的事,再節約成本,也不能給自己捏出一個仇人吧?”
李追遠:“你家有靈吧?”
趙毅:“那位先祖的靈倒是保留比較好,另外還有些近代死去的先人靈,雖微弱,卻也能受感應。”
前者指的自然是趙無恙的靈,龍王生前強大,加之有大量功德傍身,死後留有餘靈護佑後代,這很正常,這也是祖宗保佑的具象化。
李追遠:“那你以後可以用傀儡召喚先人的靈附身。”
趙毅:“且不提這具體操作的難度,但我覺得,我要是把先人的靈召喚到傀儡身上,先人會發怒的吧?”
李追遠:“既是先人,總不能放着你的敵人不對付,先來殺你這個不孝子孫。”
趙毅覺得言之有理。
但他馬上又道:“將先祖的靈牽扯進來,會不會招致因果反噬?”
李追遠很平靜地道:“你記得用完就行。”
趙毅愣了一下:“用完?”
“嗯,用完了,就沒因果反噬了。”
這是自己實驗得出的結果。
當你沒有代價可扣時,自然就不存在代價了。
趙毅只覺得自己眼角突突,你家先人是耗材麼,能在前頭加上“用完”倆字?
趙毅不知道的是,秦柳兩家的先人不僅能在前頭加“用完”,還能加上“補貨”。
只是,眼前看着蓄勢待發,即將二次進攻的損將軍,趙毅還是忍不住提醒道:
“先別說以後了,眼前反水的這個你打算怎麼解決?”
李追遠:“好解決。”
“嗡!”
損將軍再度騰躍而起,手中術法長矛舞出強大氣勢。
潤生一臉凝重,低聲道:“祂比白鶴童子強很……”
譚文彬:“噤聲,別給童子聽到。”
潤生點點頭,氣浪開啓,嚴陣以待。
騰躍而起的損將軍,目光與走陰之下的李追遠對視。
損將軍:“豎子,受刑!”
李追遠:“放肆,下去!”
損將軍刺出長槍。
李追遠右手繼續結印,左手下壓。
“轟!”
損將軍垂直落下。
祂梗着脖子,不敢置信地低頭看着自己的雙腳。
祂無法置信,就算這是具傀儡,可當自己降臨後,也已完全對其掌控,可爲什麼現在,這具身體的控制權,又被交了出去?
一股股特殊的力量,正在對自己進行牽引。
損將軍被動地轉過身,面朝“林書友”。
祂氣得目眥欲裂,自己不僅沒辦法去找那少年算賬,還得爲那少年去打架?
趙毅看着李追遠正在結的新手印,問道:“你又融進去了一個功法?”
“嗯。”
“這個功法,叫什麼名字?”
“沒有名字。”
“我能感覺到這個功法的玄奧,它是不是能直接控制有靈之物?”
“嗯。”
“那個……我知道我有些貪了也知道這樣說不對,但我還是想……”
李追遠臉上痛苦之色稍縱即逝,開口道:“不能教你。”
“哦。”
趙毅聳了聳肩,一點都不失望,這種霸道至極的功法,願意教纔怪呢,除非自己沒點燈,而是拜他一起走江,纔有那麼一點被傳授的可能。
見少年拒絕得這麼痛苦,趙毅已經心滿意足。
唉,要不是這功法太過珍貴,他其實是想教自己的。
姓李的這傢伙,和他接觸多了後,才發現,他是真的夠意思。
李追遠是想教他的,因爲這符合利益最大化,所以他剛纔拒絕時,纔有些痛苦。
如果趙毅再次開口求要,李追遠說不定就要鬆口了。
被傳授魏正道黑皮書後,趙毅一開始肯定會如獲至寶,然後就可以去考慮是栽種桃花樹還是梅花樹了。
損將軍身體被操控着前進,手舉長槍,要向“林書友”發動進攻。
身爲高高在上的陰神,祂無法接受自己遭受如此羞辱,可祂現如今確實沒辦法做出反抗。
但是,祂能選擇消極。
沒辦法在這具身體裡反對你,那我就結束扶乩狀態離開!
損將軍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
祂眼裡的光彩,正在逐漸褪去,意味着祂正在離開。
然而,這變淡的眼眸,在淡到一半時,又莫名其妙重新變得濃郁。
損將軍走了一半,又被拉回來了。
而且,當祂打算再行離開時,卻發現門被鎖了!
損將軍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白鶴童子,然後艱難地操控這具身體緩緩低下頭,看見了童子在自己胸口上插着的符針。
“童子,你在做什麼!”
白鶴童子轉身,給損將軍留下一道手持三叉戟的悲壯背影,再以一種蕭索之音回答道:
“除魔衛道,乃你我之責任!”
李追遠沒要求童子這麼做,是童子自發主動地,給損將軍胸口上,插入了封禁符針。
自己摔過的坑,要是別人沒掉,那自己豈不是白掉了?
新奇好玩的東西,當然得在同僚間互相分享。
“童子,汝……”
那少年的操控讓損將軍憤怒,而來自墊底同僚的反戈,更讓祂難以忍受。
童子開口道:“不舒服,先憋着,解決完眼前這邪祟,就可以走了。”
“呵,汝以爲吾和汝一樣,會甘心受這……”
李追遠的聲音自後方傳來,雖說是走陰狀態下發出的,但在祂們這些陰神耳裡,只會更加明亮清晰。
“損將軍,我將撤去對你的控制,你需除去眼前邪祟,記住你的職責。”
“汝做夢,吾……”
李追遠:“否則,我將控制你,下跪磕頭!”
損將軍:“……”
白鶴童子在聽到這句話後,豎瞳一眨一眨的。
祂希望損將軍繼續堅持自己的尊嚴,去拒絕!
損將軍氣得,臉上的紅色蓋過了臉譜上的顏料。
李追遠撤開了對傀儡的控制。
魏正道黑皮書,本就擅長操控別人的傀儡,更別提還是自己親手捏出來的,操控起來就更簡單。
可李追遠不想這樣,一來自己操控戰鬥更費心力,二來有主觀能動性在這裡不用,也是一種浪費。
恢復自由的損將軍,回過頭,怒瞪少年,咬牙切齒地吼道:
“聒噪!斬妖除魔,本就是吾等之責!”
李追遠微笑點頭。
白鶴童子內心失望之餘,又獲得了極大慰藉。
看看,不是自己在這少年面前硬氣不起來,換了你們來,還不是咪一鳩樣。
損將軍咆哮着衝向“林書友”,白鶴童子緊隨其後。
這次,損將軍沒再留力,反而像是把滿腔的怒火全都發泄到了“林書友”身上。
畢竟,要是沒有它,自己也不會被召喚到這具傀儡身上。
白鶴童子對此表示理解,但祂更清楚的是,這位同僚還是想得太簡單了。
有了第一次,難道就沒第二次了麼?
底線,就是這般被一次次突破的。
不過,自己只需要保護好這個乩童就行,祂都這樣了,這個乩童也不好意思再去請其祂陰神上身。
至於強弱的問題,祂不覺得這是問題,只要林書友的身體素質能夠進一步提升,那祂以後就能投送下來更多的神力,不會耽擱他進步的。
事實上,最擔心林書友會在團隊裡落後的,反而是白鶴童子。
而且,白鶴童子還感知到了,這次降臨,這個乩童的身體素質,比上次,有了明顯的一小截提升。
童子自然不知道林書友在跟着少年學養生,但童子覺得這是件大好事。
看着奮勇廝殺的損將軍,童子豎瞳裡閃現過一抹促狹。
就這樣安排吧,以後乩童我來,傀儡你來,我們分工明確。
童子不擔心回去後,損將軍來找自己麻煩,因爲祂絕對不希望自個兒今日的遭遇被其祂同僚知道。
損將軍肯定會對此保密的。
而等品嚐過這鮮美的功德分潤後,祂肯定還會進一步保密,然後再偷偷摸摸下來。
這少年走江下的每一浪功德,哪怕只是分到一部分,也已足夠讓你眼紅,放棄矜持!
有了損將軍的全力投入,再搭配一直百分之一百二發揮的童子,“林書友”被壓制了下去,而且“林書友”的這具身體,也因無法承受短期二次插針的效果開始出現碎裂。
這場對決,是穩了。
儺戲傀儡術,再搭配魏正道黑皮書功法,李追遠都覺得自己有些,比邪道更像邪道了。
最重要的是,這儺戲傀儡術能和魏正道黑皮書形成有效互補,讓黑皮書的能力更加全面和完美。
歷史上的魏正道不是沒有能力去改進它,而是沒這個必要,他又沒有未成年時就走江。
李追遠擡起頭,看向上方的翡翠色倒錐。
趙毅也擡起頭,一起看了過去,因爲上方發生了變化,已經有一根倒錐裡,被提前擠入二十道黑影了。
二十道黑影凝聚出的身體,足夠“林書友”保持插針強度,戰鬥很久很久。
趙毅:“我覺得不僅是提前爲下一輪做準備,也有可能爲了提升教學難度,當這個傀儡被滅掉後,棺槨裡那位會無縫銜接,讓下一個登場,而且破繭成形的速度,也會很快。”
李追遠:“我也覺得會是這樣。”
趙毅:“其實,這裡真的很危險,我們都已經做到這種地步了,但危險係數仍然非常大。”
會選擇進第二扇門的人,必然是奔着尋找傀儡機緣來的。
來到這裡,肯定不會第一時間去推回棺槨蓋,必然會等其發生,進行參悟。
而且,初始幾輪的難度,也確實不高,容易讓人放鬆警惕。
可當你回過神來時,難度已陡然提升。
趙毅:“第二根倒錐裡也開始被塞入了,也是二十道黑影!第三根倒錐也開始了,這……”
下方戰局還沒結束,“林書友”還在做最後掙扎,可上頭,已經有總共六根倒錐,各自被填入二十道黑影,蓄勢待發。
這正好對應了己方在場人數。
而且,有兩根倒錐下的白繭,已經出現了下墜趨勢,雖然現在不會落下,但說明,下一輪入場的面具人,會有兩個。
趙毅:“這是一場起於貪念的殺局!”
李追遠點點頭。
事情到這裡,其實已經有些不可控了。
趙毅:“還好,現在還有解,你現在讓你的官將首去拖住那個假的,再讓你的傀儡,去把棺槨蓋推回去。
媽的,這裡學得不夠快,真就得死!”
好在,自己這邊有人學得夠快,局面可以輕鬆破解。
李追遠搖搖頭:“我還有一點沒學完。”
趙毅驚愕道:“什麼?”
李追遠:“棺槨裡那位留了一手,快速施法,掌握了它,以後動用這個術法時,速度可以更快,它是預備着下一輪才體現。”
趙毅:“你瘋了?下一輪會落下來兩個傀儡,起步都是二十道黑影凝聚的質量,它們只會比你的人,更強!”
李追遠:“我要學會。”
趙毅抿了抿嘴脣,問道:“你有把握?”
李追遠:“嗯。”
趙毅吐出一口氣,這聲“嗯”,讓他心裡安定了下來。
“嗡!”
損將軍的身體也出現了破碎,而且比“林書友”碎得更厲害。
祂是由五道黑影凝聚的,而且只用了封禁符針,並未使用破煞符針。
所以,從這裡可以看出,損將軍的實力,確實比白鶴童子要強。
李追遠沒等自己傀儡徹底破碎,先一步解開了它,讓傀儡着火自焚,讓損將軍得以離開。
這也是爲了給下一輪提前清場,剔除掉可能出現的變數。
此時,“林書友”也已經支撐不住了,即將崩潰。
李追遠開口道:“陰萌!”
陰萌沒反應。
李追遠這是走陰狀態,陰萌聽不到很正常。
“譚文彬!”
“嗯?”譚文彬耳朵裡聽到了一道很小的聲音,他看向小遠哥。
“通知陰萌,準備下場,去把棺槨蓋推回去,切記,不要去看裡面躺着的人。”
“好的,小遠哥。”
譚文彬馬上對陰萌進行通知。
陰萌先是點頭表示知道,然後又問了一句:“小遠哥是什麼時候對你說話的?”
譚文彬:“我聽到了。”
陰萌不解道:“那小遠哥爲什麼不直接通知我?”
譚文彬安慰道:“應該是因爲我離得更近吧。”
“轟!”
“林書友”的身體不堪重負,徹底裂開,化作一片火焰。
只見棺槨上的雙手先是握拳,然後連拍兩下!
“啪!”“啪!”
真就是無縫銜接,兩灘白繭即刻落地。
李追遠雙目一亮,這術法的最後一環,他學到了!
陰萌也在此時跳下場地,直接衝向那口棺槨。
但那兩灘白繭這次成形速度非常之快,兩道撕裂之聲傳出。
一個裡頭出現的是一模一樣的“林書友”,另一個裡頭出現的是一模一樣的陰萌。
似乎是知道陰萌的目的是什麼,“林書友”和“陰萌”全部飛速向陰萌衝去。
“童子,插針!”
“明白!”
童子將破煞符針刺入自己體內,獲得力量提升後,馬上攔住了新的“林書友”。
祂也想把“陰萌”給攔下來,但祂失敗了,那個假“林書友”不惜以肉搏方式,強行捆住了祂,二人撕扯到了一起,哪怕被自己狠捶了好幾下,卻硬是吃着傷而不鬆手。
陰萌快速衝向那口棺槨,但身後的“陰萌”身體素質比她好很多,追過來的速度更快。
不得已之下,陰萌只能先回頭,灑出一串毒罐,再以驅魔鞭朝它們抽去,只聽得一陣爆裂之音,五顏六色的毒霧升騰。
毒素沒來得及補充太多,數量不夠,但只阻攔一個人的話,綽綽有餘。
“陰萌”也同樣丟出毒罐,也同樣抽出驅魔鞭,抽破了它們,毒霧擋住了陰萌通往棺槨的路。
但它的毒,沒有五顏六色,只是黑色。
與此同時,棺槨上方的那雙手,停止了結印,似是卡住了。
趙毅:“咦,那雙手怎麼了?”
李追遠:“它推演不出陰萌的毒術。”
趙毅:“原來,你賭的就是這一手?”
李追遠搖搖頭,說道:“不是賭的。”
趙毅:“不是賭的?”
李追遠:“因爲,我也推演不出陰萌的毒。”
當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會的是什麼時,想復刻你,真的很難。
這也是李追遠派陰萌下去的原因,他不知道再下一輪,棺槨裡那位會不會進行修復和調整,但至少在這一輪,它會恪守這一規則。
因此,現在場上的假“陰萌”,只是比真正的陰萌,身體素質更好,腿腳功夫更厲害而已。
反正在這一輪中,李追遠真不帶任何賭性,他是學生,但只要真的學會了,那他就能代入老師,師生倆,必然會遭遇一樣的難題困擾。
陰萌手中的蠱蟲飛出,假“陰萌”手中也有一隻蠱蟲飛出。
陰萌的蠱蟲“告訴”她,前方黑霧裡有毒,但不致命。
假“陰萌”的蠱蟲是假的,什麼也告訴不了她。
然後,兩個陰萌一起衝向自己面前的毒霧。
陰萌感知到了自己身上的劇烈疼痛,也有着明顯毒素入體的感覺,但還能承受,她最終衝出了毒霧。
身後的假陰萌在衝入五顏六色的毒霧後,身體快速融化。
身體素質哪怕好幾倍,也經不住這種毒性的腐蝕。
沒了後顧之憂的陰萌,來到了棺槨前,她沒去看棺槨裡的情況,只是伸出雙手,使出全部力氣,將棺槨蓋往回推!
那雙手在棺槨蓋推過來時收了回去。
“嗡!”
“林書友”自燃,傀儡消散。
上方剩餘的翡翠色倒錐裡本已吸納進的黑色身影,全部吐了回去。
“啪!”
棺槨蓋徹底閉合。
考試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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