徹夜的話讓尉勉瞬間感覺自己就像中了一槍一樣,整個人魂兒都沒了。
眼前的徹夜,滿臉慘白,雙眼緊閉,眼角淌淚,要多無力就有多無力。可正是這樣的她,卻讓尉勉害怕極了。
有誰能想到,如此強大的尉勉也會有害怕的時候呢。
但尉勉是真的怕,因爲他竟從此時的徹夜身上,看到了她幾個月前說着要離婚時一模一樣的語氣和表情。
尉勉慌了。
徹夜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他簡直再清楚不過了。但凡還能看見一絲希望,徹夜絕對不會輕易放棄,可一旦她做出決定,就不可能包含着一絲開玩笑的意味。
徹夜的淡然,讓尉勉手足無措到了極點。他拼盡全身的理智,面露忐忑,緩緩在徹夜身邊坐下,看得出來,他遲疑了好幾下,這才支支吾吾的開口。
“小夜我……對不起……我剛纔失控了,我向你道歉,有什麼話我們……”
“你還是叫我名字吧,這樣的稱呼……我不習慣。”
儘管尉勉猜也猜到了,這個時候他無論說什麼都起不了任何作用,可聽到徹夜這恨不得立馬撇清關係的迴應,他心裡不禁又竄出了一團火氣。
只是因爲自己剛纔的行爲確實過分,他還是隻能把這團火忍下去。
“小夜,以後我都
這麼叫你,慢慢你就會習慣的。”
“隨你吧”,徹夜雙眸微張,卻沒有看向尉勉,偏着腦袋,嘴角浮上一抹諷刺,說,“只是我覺得,以前結婚的時候我都沒享受到過的待遇,現在居然落在了我身上,我好像有點承受不起。”
尉勉最受不了徹夜用這樣冷嘲熱諷的語氣和他說話。他寧願徹夜和他吵,就算吵得把房頂掀起來了都無所謂,只要能痛痛快快的吵一架,這至少說明徹夜的心情會因爲他的存在而蕩起波折。
只是,認識了徹夜這麼久,尉勉太瞭解她了。小時候因爲家庭的原因,造就了她那不爭不搶的性格。
就像之前,初夏出現,那個時候徹夜對尉勉明明已經有了感覺,但她第一時間想到的並不是捍衛自己的感情,而是選擇退出。
還有就是離婚的時候。通常情況下,就算兩人是因爲不合適和平分手的,男方適當付給女方一些贍養費都是很正常的。況且,徹夜在這段婚姻裡受了那麼多傷害,她卻選擇什麼都不要。
對於大多數男人來說,能找到像徹夜這樣給男人絕對的自由,並且對物質毫無要求的女人,簡直是睡覺都會笑醒。
可正是這樣的徹夜,卻是有能把尉勉氣吐血的能耐。
尉勉真是恨死了徹夜那對什麼都無所謂動不動就退出的脾氣。在這個女人的眼中,難道就真的沒有什麼是值得她挽留和追逐的嗎?
比如說,他。
尉勉也覺得自己真實夠賤骨頭的,這個時候他真的很想徹夜痛痛快快的罵他幾句,或者狠狠打他都行。那樣的話,他至少能從徹夜的行爲裡接收到她“在乎”的信號。緊接着,尉勉再伸手狠狠將徹夜摟進懷裡,無論她怎麼掙扎都不放開,這事這麼着也就算過去了。
可偏偏徹夜那事不關己的態度,讓尉勉根本就捉摸不透她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
他甚至怕自己過去抱住徹夜,這事不但過不去,反而還會讓徹夜更加反感。所以有的時候尉勉也挺窩火的,他搞不明幹嘛要把自己搞得那麼卑微,但每次只要一想到自己曾經對徹夜做過的那些事,他就沒辦法生徹夜的氣。
尉勉緊咬牙關,或許因爲忍耐得太厲害,脖子上不自主冒起了好幾根青筋。儘管這樣,他還是拉下了面子,憋住心裡那團隨時可能爆發的火氣,心平氣和的繼續往下接話。
“小夜你別這樣說,以前那些事情過去就過去了,我們不提了行麼?”
“明明發生過的事情,爲什麼就不能提了!”徹夜反駁,表情依然淡淡的,但語氣裡卻像藏着尖刀似的,刀刀見血,“你覺得你已經放下了,所以沒必要再提了是嗎?如果是這樣的話,那真抱歉,我做不到,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像你那樣,把以前的事情當做從來就沒有發生過,我更不可能當做我的孩子從來就沒有存在過!”
“我是這個意思嗎!”尉勉聲音的音量突然拔高,“我有說過把以前的事情當做從來都沒有發生過嗎!我只是不希望過去那些事情再影響到你的心情你懂嗎!還有,失去那個孩子我有多痛苦你還能不知道嗎?當初要不是因爲那個孩子,我特麼會那麼輕易放手和你離婚嗎!”
“呵!”徹夜瞥眼,像是早就猜到了尉勉會這麼說一樣,冷笑一聲,“所以我可不可以把你的話理解成,當初你以爲我打掉了你的孩子,然後就和我離婚,現在發現孩子不是我打掉的,所以就來和我複合。是這個意思嗎?”
“徹夜你特麼能不歪曲我的意思嗎!”
“很抱歉,我現在除了能理解你的字面意思,真的沒精力再對你的話字斟句酌。”
“啪!”尉勉氣得跳腳,伸手狠狠砸向沙發,但並沒有傷害到徹夜,“你明知道我心裡怎麼想的,還非擺出這種態度,我特麼真不知道你到底在作什麼!”
“對,我就是在作,我就是想看看我還要怎麼作才能把你噁心走!”
因爲徹夜這句話,尉勉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點,他將拳頭攥得更緊了一些,只怕他只要再稍微用力一點,手掌裡那枚戒指就能被他攥進肉裡。
在原地愣了兩三秒,尉勉深呼一口氣,胸中那團火氣再次被他那超強的定力壓了下來。只見他也像徹夜那樣冷冷的說了句,“算了,等你冷靜下來我們再談”,接着不等徹夜迴應,便自顧自的朝大門方向走去。
徹夜把話都說到了這個份兒上,尉勉還能忍下來說改天再和她談。能如此包容徹夜,能做出這麼大的讓步,就連尉勉自己都不相信這是他這樣的人能做得出來的事。
尉勉是覺得,現在兩個人既然都不冷靜,他算是暫時妥協,給徹夜一個臺階下,但凡她心裡對他還有一點留戀,再不濟,她也應該給他個面子,也再給彼此一個機會……
可徹夜似乎根本沒打算順着尉勉給的臺階往下爬一樣,態度反倒更堅決了一些。
看着尉勉離開的背影,那一絲的落寞,讓她感覺自己的心像是瞬間被掏空了一樣,痛不欲生。
要說徹夜對尉勉一點留戀都沒有,那絕對不可能。相反,她有多愛尉勉這件事,不止她自己心裡清楚,恐怕尉勉心裡也清楚得不得了吧。
剛纔尉勉說“我真不知道你究竟在作什麼”,說實話,徹夜自己也不知道。
尉勉說的那些,雖然她嘴上一個勁的在否認,但是她心裡什麼都明白。她甚至知道,無論自己心裡有多少放不下的東西,只要她深愛着尉勉,她就沒有理由拒絕,就算給彼此一個機會,她也該試一試。
但是像徹夜這種腦袋少根筋又認死理的人來說,決定了的事情哪裡還能有改變的餘地?
就好比她現在心裡憋了一肚子的勇氣,覺得這一次把尉勉氣走了,以後大街上見了面也老死不相往來的勇氣都有,但卻沒有一丁點勇氣敢和尉勉再試一次。
於是,趕在尉勉走出大門之前,徹夜叫住了他。說實話,徹夜的心很疼。叫住馬上就要離開的人,通常情況下都是爲了挽留,而她,卻是爲了分開。
“該說的不該說的我都已經說清楚了,沒什麼好談的。”
尉勉頓足,腳步停在原地,沒有轉身,也沒有去看徹夜,只是清清淡淡的說,“我會給你幾天時間讓你好好冷靜。”
“我說了,我現在就很冷靜!”徹夜這句話幾近於是扯着嗓子吼出來的,她頓了頓,繼續,“我從頭到尾都很冷靜,真正不冷靜的人我看是你纔對吧。無論你給我多長時間,我都不會改變我的決定。”
“呵。”尉勉冷笑一聲,也不準備再多說什麼,提腿就要走。
這時,徹夜卻像是怕夜長夢多一樣,再次叫住了尉勉。她一門心思只想快點逃離尉勉的世界——儘管她根本找不到那個一定不能和尉勉在一起的理由是什麼。
“對了,這房子……”
徹夜剛開口說“對了”這兩個字的時候,尉勉根本不理她,自顧自的往門外走,因爲他認定了徹夜現在根本不理智,所以現在和不是和她談這些的最好時機。
只是,當徹夜說到“這房子”這三個字的時候,尉勉的腳步卻是怎麼也挪不動了。如果說,之前徹夜說的所有話尉勉都能當成玩笑來聽,那麼現在這句,卻纔是讓他真正意識到了徹夜的“決心”。
徹夜看尉勉的腳步停了下來,雖然並沒有看到他轉身,但她的話卻是憋不住了。
“這房子之前我給你房租你沒要,以後我也不好再麻煩你了,所以……我會盡快搬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