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雙雖因痛楚而微縮卻坦然無懼的眼睛，那是一雙閃耀着狂猛愛火的眼睛。
他們就這樣互相瞪着，彼此都從對方眼瞳中讀出了愛意。
良久，莫軒冷哼了一聲，鬆開歐陽詢，讓他重重摔倒在地，然後扭頭就走。“站住！”鼻青臉腫渾身像散了架似的歐陽詢突然喝上了莫軒的腳步，“那一拳爲什麼不打下來？”
莫軒回過身，眼中依然有火，卻不似剛纔那般兇猛了，他不屑地道：“我怕髒了手。”
歐陽詢先是一怔，繼而狂笑起來，笑得籟籟發抖，連眼淚都笑出來了。莫軒剛平息一點的怒火又因他囂張的舉動而重熾，他怒喝一聲，“你笑什麼？”
“我笑你拳頭雖硬，卻只是個膽小鬼！你憑什麼權力打我？你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郎中，無名無利，無權無勢，在冰劍山莊又只是名客卿，是冰劍山莊豢養的一條狗！”
莫軒的拳再度緊握，以地獄般森寒的語聲一字一句地道：“你敢再說出一個辱人的字，我保證你死後沒有人能認得出你來。”
歐陽詢又是一陣狂笑，像絲毫沒有把莫軒的警告放在心上，額上嘴角的血如涓滴細流般淌下，他卻毫不在意，“你打啊，你打死我，笑笑也不會嫁給你的，冰劍山莊需要強強聯合，早已將她許配給我了，哈哈哈哈，我愛她，從遇見她第一眼起就一直等着娶她入門，親近她也是天經地義，你憑什麼來橫加干涉？英雄救美？……除非、你愛上她了？”他的目光突然凌厲地直刺莫軒，似乎要將他看穿。
莫軒心中一陣抽痛，不禁後退了一步，她……原來已經訂親了！
“你愛她，是不是？”歐陽詢毫不放鬆地*問。
“胡說！”他想斷然反駁，聲音卻軟弱無力，連自己也說服不了。
“哈哈，哈哈哈哈，我說你是個膽小鬼，果不其
然！男子漢大丈夫，敢愛敢恨，像你這般畏首畏尾、瞻前顧後，根本不配去愛笑笑！”歐陽詢以鄙夷的口吻毫不留情地嘲笑他。
這一次，莫軒沒有被歐陽詢的嘲笑激怒，相反，他的話如一盆冰水傾潑下來，讓莫軒紛亂複雜的頭腦霍然清醒。自從與冰笑笑相識，他就一直陷入矛盾的感情漩渦不能自拔。他理智地知道冰笑笑可能是殺師的幕後指使，更清楚地明白以冰笑笑現在的身份地位不可能與他有什麼結果。但另一方面，他又不由自主地爲她的美麗、智慧、冷傲、柔弱所吸引。他只能苦苦壓抑自己日益強烈的感情，忍得好艱難。如今歐陽詢的話像一柄匕首正戳中了他心中的癥結所在，他的確畏首畏尾，不敢愛不敢恨。
深吸一口氣，莫軒在心中打定了主意。不論冰笑笑是否是殺師仇人，在報了醫聖師傅血仇後，他也必相從她於地下，以命還命，只盼來世能結此生難續的情緣。
一剎那間，他有脫胎換骨般無限輕鬆的感覺，拋開心結之後，他才發現冰笑笑在他心中竟如此重要。
莫軒堅定地望着歐陽詢，以不容置疑的語氣道：“我不管她是否已和你訂了親，也不管你有什麼來路背景，總之一句話，假若你再敢碰她一根手指，我必定要你的狗命，決不會像今天這麼便宜，你最好給我記住！”
歐陽詢哂道：“你能護她一輩子嗎？”
“不錯，她這輩子都受我保護！”莫軒斬釘截鐵地喝道。
歐陽詢神情冷然地盯着他，一時間竹林裡寂靜若死。良久，歐陽詢吐出一口氣，“很好，這樣我就放心了。”
這下輪到莫軒大惑不解，“什麼？”
歐陽詢扭曲的臉上露出一個淡淡的笑，長長嘆了口氣，“今晚的失態，一方面固然是因爲妒意，另一方面，也是爲了對這麼多年的感情做一個了結。”
歐陽詢摸出布巾，試試脣邊的血，語聲忽轉凌厲，眼眸如電，直盯着莫軒的雙眼，一字一字地道：“我把笑笑交給你了，你要保證她一生平安幸福，若是教她受一絲一毫委屈，我決不會放過你！雖然我武功不好，卻不見得殺不了你！”
莫軒眸中閃過一絲敬意，歐陽詢爲了冰笑笑，的確是付出一切了。他沒有答話，只是向他伸出右手。歐陽詢握住他的手，用力搖了搖，一切盡在不言中。
扶着莫軒站起來，歐陽詢道：“你去安慰眉妹吧，方纔她想必受驚了。”
莫軒看了他一眼：“你……”
“我沒事”，歐陽詢笑了笑，傲然道：“這點傷我還捱得起。”
“好，那我去了。”莫軒不再多說什麼，轉身走出竹林。望着莫軒的背影，歐陽詢苦笑一聲，張口吐出濃濃的鮮血，感覺到喉嚨中絲絲甜意。方纔他因逞強而不將痛楚流露出來，現在再也壓抑不了內腑翻涌的血氣了。
他親手斬斷了自己那份苦戀多年的感情，誰又敢說，這血不是來自他那顆破碎的心？
此時此刻，他真個是“傷心人別有懷抱”了。
快步走出竹林，莫軒迅速捕捉到夜色中冰笑笑單薄的身影。
她仍維持着方纔的姿式，倚着一根*的毛竹，雙手環抱着自己的身體，凌亂的秀髮披散下來，掩住了她的額。待莫軒走近，才發現她全身都在微微顫抖，彷彿不勝寒苦似的。莫軒心中憐念大盛，一時間又恨不得把歐陽詢一拳打死，看他讓冰笑笑受了多麼大的驚嚇！
他溫柔地要安慰尚在驚恐中的冰笑笑，誰知他的手剛碰到她的肩，她竟放聲尖叫了起來，拼命躲開他，“別碰我！”她的聲音尖銳而嘶啞，嚇得莫軒迅速收回手。看着她一直退出七八步，雙眸盛滿混亂與戒懼，他的心像被一隻巨掌緊捏，痛得難以言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