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 遲心終於出院。
不過這次車禍十分嚴重, 她的身體多處骨折, 雖然出院, 但遲心仍是不良於行,只能坐在輪椅上, 在日常生活中, 需要依靠生活助理照顧。
遲心爲此十分不開心, 但是不開心也沒辦法,這是她自己作的。
遲心出車禍的那天, 她去哪裡沒人知道,問她她自己也不肯說。
管家和邱小姐沒有辦法,只好不再詢問,而是用心照顧她。至於遲萻, 一直扮演好她的好姐姐的角色,雖然不知道遲心爲什麼出車禍, 不過從那天死神出現的一幕來推測, 只怕其中另有隱情。
“如果你有需要,我有辦法讓你馬上恢復健康。”黑衣黑髮的惡魔撒旦倚着牀頭,朝她露出誘惑的笑容。
遲心抿着嘴,猶豫了下,說道:“算了,我還是慢慢地養傷吧。”
如果好得太快,會讓人懷疑的。遲心雖然召喚出惡魔,和惡魔交易, 但她卻不想讓人知道惡魔的存在,還是希望自己像個正常的女孩子一樣生活——即使這樣有些自欺欺人。
她輕輕地咬了下嘴脣,手指緊緊地抓着身上的牀單,眼裡有着掙扎。
這時,門外響起敲門聲,接着遲萻推門進來。
撒旦的身影在空氣中消失,只餘下一縷黑色的羽翼的痕跡淡去。
遲心見她端着牛奶進來,沒好聲氣地道:“你過來做什麼?”
遲萻將牛奶放到牀頭櫃,微笑地看着她說,“心心你覺得怎麼樣?身上有什麼地方疼的?明天我就要回校上課,不能在家裡陪你,你要是感覺到寂寞,就叫邱小姐上樓來陪你說話……”
“行了,我不會寂寞的,你不用這麼囉嗦。”遲心打斷她的話,一臉不耐煩的樣子。
遲萻臉上的笑容不變,似乎並不介意她的惡劣行爲,又叮囑她幾聲,方纔施施然地起身離開。
遲萻一走,撒旦的身影再次出現,挾着一股來自地獄的黑色魔氣。
他坐在牀邊,伸手掬起遲心的一縷頭髮,魔魅一般的紫色眼睛盯着她的臉,說道:“你姐姐身上有天使的氣息,你知道麼?”
“什麼?”遲心吃驚地瞪大眼睛,然後想到什麼,臉色微變,“難不成她也使用《召喚書》?”
說到這裡,她的神色有些複雜。
雖然對這雙胞胎姐姐一直很不喜歡,但她其實也明白她確實是個優秀到讓人不由自主地將目光停在她身上的人,耀眼到沒有人可以遮擋屬於她的美麗。遲心可以不需要她的關心,不需要她的囉嗦,但她從來沒想過要害這姐姐,也不希望她被人傷害,畢竟她們是雙胞胎,在某種意義上,她們其實是對方的半身。
她知道一旦使用《召喚書》進行召喚,就要付出代價。
撒旦嘴角逸出幾絲詭異的笑,繼續道:“天使……是不能召喚的。”
遲心驚訝了下,然後狐疑道:“那她……”
“天使自願來到她身邊。”撒旦說着,黑色的長髮垂落到他的臉頰邊,半遮住他的眉眼,低低地笑着,“路希菲爾自願來到她身邊……路希菲爾到底在想什麼?”
遲心沒聽懂她的意思。
撒旦也沒有再解釋的意思,撫着她的後腦勺,摟着她就吻上去。
遲心大驚,想要掙扎,但她的力氣哪裡大得過惡魔,輕易地就被他鎮壓,將她壓到牀上……
遲萻剛出房門,就感覺到遲心房間裡的那股波動重新出現。
那惡魔好像並不想在她們姐妹倆同在一處的時候出現,應該是知道她也能看見他的原因。
遲萻想到自從她召喚出路希菲爾後,惡魔就很少出現,不過她有一個預感,她覺得路希菲爾和撒旦應該彼此知道對方的存在,卻當作不知道,不着痕跡地避開對方。
剛回到房,遲萻就被一雙手臂抱住,然後落入一個懷抱中。
“你去太久了。”路希菲爾說,語氣裡有些委屈。
遲萻忍不住想笑,發現這男人變成天使後,脾氣好了很多,彷彿爲了呈現他天使光明的一面,就算心裡在意得要死,也要先端着天使的架子,將那些陰暗的心思暗搓搓地隱藏起來。
“我現在不是回來了麼?”遲萻摟着他的脖子,踮起腳在他的脣角親了下,說道:“明天我要回校上課,只有晚上纔回家。”
路希菲爾應一聲,神色看起來有些冷淡。
等遲萻洗好澡,準備上牀睡覺時,就見到那位天使懶洋洋地倚靠在牀頭,熾白的燈光下,他的金髮璀璨燦爛,俊美至極的五官,還有那乾淨禁慾的氣息,如同一副美麗的畫卷,讓人不忍心打破。
當然,這只是錯覺,等他看過來時,那眼神撩得人恨不得撲過去將他壓倒。
遲萻適應了一段時間,才適應這位光翼天使偶爾露出與外表不相符的那種撩人的氣息。
“路希菲爾,晚安。”遲萻朝他說一聲,就淡定地掀被子上牀睡覺。
路希菲爾探手將她摟到懷裡,下巴抵在她的頭頂上,一隻手輕輕地撫着屬於少女柔韌的腰肢,突然說道:“萻萻,你幾時將惡魔的黑羽丟掉?”
遲萻從他懷裡擡起臉,問道:“你很在意。”
他臉上露出輕蔑的神色,“你說呢?”
遲萻看他這副明明在意但死不肯承認的樣子,一臉無辜地說:“還不行,那黑羽染上我的血,我暫時不能將它丟掉。”
聽到這話,路希菲爾的臉色瞬間黑了。
他終於明白撒旦爲什麼對遲萻的態度那麼奇怪。
等遲萻睡着後,路希菲爾小心地起身,站在牀邊看她一會兒,俯首在她脣邊親吻,方輕盈地起身出門。
夜晚的遲家別墅寂靜無聲,聽不到一絲聲音,光可鑑人的走廊,柔和的路燈灑落下來。
路希菲爾來到別墅外的那一片血色的玫瑰花叢中,那糜豔的色澤,襯得他白衣似雪,高華潔淨,如同降臨人間的天使,不染塵埃。
“光翼天使路希菲爾,你爲什麼會來到人間。”一道低沉卻懷着惡意的聲音響起。
路希菲爾轉頭,看向站在玫瑰花叢中的另一頭的惡魔撒旦,臉上的神色懶洋洋的,隨意地說道:“你都能被召喚到人間,我爲什麼不能來?天使降臨人間,總比惡魔來到人間要受歡迎,不是麼?”
聽到這話,撒旦身上的魔氣開始涌動,他周圍的玫瑰花大片地枯萎凋零枯萎。
與之相反,路希菲爾身邊的玫瑰花開得越發的嬌豔,芬芳的花香在空氣中浮動。
路希菲爾看着他,一副悲憫的神色。
只有撒旦知道面前的天使是一個什麼樣的存在,他有天使的外表,卻有惡魔的心腸!連神都被他欺騙,當初該墮天的應該是這個傢伙,而不是他!
“你別對遲家姐妹下手,否則我不介意重新打上天界。”撒旦警告道,以他的身體爲軸心,周圍颳起一道劇烈的魔風暴,那狂烈的颶風,將周圍那些玫瑰花都絞得粉碎。
路希菲爾的眼神倏地變得凌厲,冷冷地說:“撒旦,我不管你爲什麼被召喚來到人間,但遲萻是我的人,我不准你對她出手。”然後他諷刺道,“怎麼,擁有妹妹不夠,還想要姐姐?惡魔果然是一種貪婪的存在。”
“你……”撒旦被他的強詞奪理氣得頭上的惡魔犄角都冒出來,他冷冷地道:“你明知道不是這樣。”
路希菲爾伸出手,手中出現一支血紅的玫瑰花,輕描淡寫地將它捏得粉碎,意味深長地對他說:“你最好明白自己在做什麼,要是讓我知道你敢耍花招,我不介意將你打到再次墮天。”
撒旦:“……”
撒旦氣得下顎抽緊,這傢伙果然有一副比惡魔還要惡劣又冷酷的心腸,全世界都被他欺騙了。
第二天,遲萻起牀時,發現下雨了。
她坐在餐廳吃早餐,就聽到管家嘮叨着說:“昨晚又是颳風又是下雨,花園裡的很多玫瑰花都被連根拔起,這些玫瑰都是太太讓人種下的,要是太太知道變成這樣,不知道要有多心疼……”
遲萻看向落地窗,透過雨幕,隱約可以看到外面的玫瑰花園的情況,微微眯起眼睛。
那樣的破壞,不像是颳風下雨造成的啊。
等她吃完早餐,雨還在繼續下,管家給遲萻撐傘送她上車,說道:“萻小姐,這雨那麼大,是不是請假在家算了?”
“不行,請假那麼久,不能再請了。”遲萻笑着和管家道再見,就坐上車子。
別墅的三樓,遲心坐着輪椅湊到落地窗前,隔着窗看着車子離開。
她心裡生起一股不祥的預感,讓她感覺到很不安。
身後有一股力量的波動,遲心沒有回頭,喃喃地道:“撒旦,我心裡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不知道爲什麼,我很不安……是不是遲萻要出事?”
黑衣黑髮的惡魔來到她身後,同樣看着車子駛出遲家的別墅,冷淡地說道:“她不會出事,有天使在她身邊,連死神也沒辦法朝她揮下鐮刀。”
遲心抿緊嘴脣,一雙手貼在玻璃上,看着外面的雨幕,神色淡漠中帶着些許脆弱。
遲萻覺得今天可能是她的倒黴日。
車子剛離開遲家不久後,突然風雨一下子就變大。這大雨天,路上沒有多少車輛,可仍是差點就和一輛迎面開來的小貨車撞上,幸好遲家聘請的司機車技一流,險險地避開了。
爲此,一向素質不錯的司機都忍不住問候一句對方的祖宗。
下雨天開這麼快,趕着去投胎見祖宗麼?
接着在半路上,差點被倒下的電線杆壓到,司機再一次憑他高超的車技避開,然後是路邊的防護欄突然往車子這邊倒來,經過立交橋時,立交橋突然就塌了一角,車子差點打滑着飛出去……
司機險之又險地以高超的車技平安渡過。
遲萻再遲鈍也不認爲司機真的有這麼高的車技,次次都化險爲夷,她想到半個月前的那一幕,明白死神依然盯着她,而她能平安地避開這些危險,是路希菲爾暗中出手保護她。
遲萻抿嘴,不由得懷疑自己到底幹了什麼事情招來死神。
最終,遲萻平安地抵達學校。
這一路,可真是驚險,連知道有路希菲爾保護的遲萻每次與死亡擦肩而過時,都忍不住擦擦虛汗,心臟都有點兒受不住。
司機也是一副快要嚇破膽的樣子,臉色很不好,估計回去後會做惡夢。
好不容易到學校,遲萻撐着傘正要走進教學樓,突然一隻手拉着她的手臂往旁避開,接着遲萻就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她腳邊炸開。
遲萻轉頭看去,見是一個花盆,花盆原本種着月季花,此時花盆四分五裂,黑色的泥灑了一地,在雨水的沖刷中暈開。
周圍的學生都嚇了一跳,紛紛過來查看,發現是遲萻差點被這花盆砸中,馬上就有學生義憤填膺,表示一定要徹查這事情。
遲萻一邊迴應學生們的關心,一邊往身側的地方看,就見到路希菲爾站在雨幕中,淅瀝的雨水降落到他頭頂時,會自動地往兩邊濺落,沒有一滴雨落到他身上,他依然是乾乾爽爽的,就如同一個光明溫暖的天使,讓人心生嚮往。
路希菲爾淡淡地看着她,一雙琥珀色的眼眸流露出異樣的波動。
最後,自然什麼也查不到。
那花盆是三樓的陽臺上擺着的,因爲下雨,並沒有人在陽臺,所以沒人知道這用鐵欄固定的花盆怎麼突然就掉了。
遲萻心知肚明,面對衆人的關心,微笑着迴應,沒有放在心上。
雨整整下了一天,直到傍晚時才停下。
雨停歇後,天空依然一片陰沉,整個世界被大雨沖刷一遍,空氣中混着一股泥土的清新,氣溫比平時更冷一些。
上完最後一節課,遲萻如同往常一樣,抱着音樂老師交給她的器材往放樂器的教室走去。
教室有些昏暗,遲萻打開燈,將東西歸置放好。
剛準備出去,突然燈開始閃爍起來,嗞的一聲響起,頭頂的燈熄滅。
遲萻不動聲色地看着周圍,因爲下雨的原因,外面的天色陰沉沉的,使得這教室裡的光線也變得朦朧曖昧。她鎮定地走到門口,拉了下門把,不意外地發現,門被從外面鎖起來了。
遲萻嘆口氣,忍痛咬破手指,在虛空畫血符,毫不猶豫地將血符朝着黑暗打去。
吱的一聲慘叫,有什麼東西被血符打中,暗中那些不懷好意地窺探她的東西也嚇得瑟縮起來,不敢輕易地出手。
遲萻感覺到那些東西的退縮之意,心裡鬆了口氣,正想着怎麼出去時,突然一陣古怪的顫動聲響起,遲萻猛地轉頭,就看到黑暗中層疊在牆邊的高大的鋼琴架朝她倒來……
一隻手將就要壓到她身上的鋼琴架托起,將它放回原位。
雖然周圍的光線很昏暗,但遲萻還是看清楚那人的燦爛的金髮,不管多麼濃重的黑暗,都無法遮掩它的光澤。
“路希菲爾。”遲萻高興地叫道。
路希菲爾將她拉到懷裡,往周圍看了一眼,嘖一聲,懶洋洋地說:“這個人類是我的,誰敢對她出手,別怪我直接追到地獄將它挫骨揚灰。”
黑暗中的那些魔物嚇得渾身發抖,不用人驅趕,趕緊逃離。
比起撒旦,這個天使更可怕,他擁有天使的外表,卻有一顆比惡魔還要冷酷的心腸,不管是人間、天界、地獄,很少有人敢招惹。
感覺那些礙眼的東西都滾蛋後,路希菲爾摟着懷裡的人,旋身坐到旁邊一張雕花的椅子上,將她抱到懷裡,笑着說:“好了,現在沒有礙眼的東西在了。”
“所以?”遲萻謹慎地問。
路希菲爾捏着她的下巴,那漂亮的脣,俯首吻過來。
遲萻跨坐在他的大腿上,被迫承接他的吻,心裡有點那啥,不明白這男人爲什麼總喜歡這個姿勢,她略覺得有些羞恥,更羞恥的是,這人身上穿的天使的長袍未免太柔軟單薄,那根東西都戳到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