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我很痛。”盛易突然皺起了眉毛,堅強如他在這一刻也會呼痛,這簡直嚇壞了管家,他扶着盛易的手臂上下查看他的身體,着急地問道:“三少爺哪裡痛?受傷了嗎?還是扯痛了肋骨?我們回醫院吧!”
盛易輕輕笑了,“管家,我的心痛,有藥治嗎?”
管家的動作頓住了,如果有治療爲情而痛的藥,那麼世界上就不會有那麼多苦情人了,“三少爺,我們回去吧,你的心,總會有人爲你治好的。”
身後傳來汽車剎車的尖銳聲,雷因·蒙爾與焰然帶着鷹龍幫的手下們紛紛下了車,焰然在掃視了一遍周圍的場面後焦急地拽着雷因·蒙爾的衣袖,“雷,他們明明說大哥他們在這裡的,爲什麼沒有?這裡全都是殺手的屍體……”
雷因·蒙爾扣着焰然亂動的身體,幽藍如海的眸子緊緊盯着盛易,“盛總裁是吧?敢問您有沒有見過連傲他們?”
盛易沒有動亦沒有回話,管家道:“他們應該在大江裡。”
盛易回過頭看了潮涌的大江一眼,帶着無限的眷戀,他扯出一個微笑,“管家,走吧。”那幫訓練有素的家族死士也緊跟着盛易與管家的腳步離開。
這一場愛情的戰役,在尉遲軒爲了連傲縱身一跳的那一刻,他盛易,就輸得一塌糊塗。
雷因·蒙爾眺望着腳下洶涌起伏的大江,他看到了兩個十分渺小的身影在盡全力地往對岸游去,“我們快繞到對岸那邊接應他們!焰,上車!”
洶涌起伏的大江中,連傲因爲絕望而雙眼緊閉,任由身體慢慢下沉,尉遲軒用力擺動着雙臂,將他下落的身體攬入自己的懷中,江水沖刷着連傲身上的血跡,附近的江水都慢慢變紅了,在被尉遲軒碰觸到的下一刻,連傲深邃的雙眸驀地睜開,他看着尉遲軒皺眉的模樣,怒叱道:“誰讓你跳下來的?!”
尉遲軒拖住他的身體吃力地遊着,沒好氣道:“你不是不讓我跟他走嗎?”
因爲他不讓,所以他不走了?因爲他不讓,所以他跟着跳江了?連傲的大腦有一瞬間像被潑了漿糊,迷迷糊糊的,但是,他清楚地知道,尉遲軒沒有離開他,這麼好的機會,尉遲軒也沒有離開他!
連傲拉過尉遲軒的手臂,將他拉進自己的懷裡,親吻了一下他的額頭後,兩人互幫互助地向岸邊游去,快接近岸邊的時候,連傲暈倒在尉遲軒的懷裡,這個男人,在不確定他們都安全了的時候,絕對不會暈倒,岸邊,站立着等待他們的孑然以及被孑然扶着的幺然,幺然的傷口經過簡單的處理,暫時沒有大礙,他們都不放心,所以不肯離去。
“大哥!大哥怎麼樣了?少爺,你沒事吧?”孑然衝過去幫助尉遲軒將連傲拖上岸。
尉遲軒抱着渾身溼透的連傲,輕輕拍打他的臉頰,“連傲!你醒醒。”
連傲雙脣泛白,毫無生氣,孑然將高大的連傲背到背上,有點艱難地朝前走着,“少爺,我們走。”
尉遲軒卻停下了腳步,他回過頭望着遠處的對岸,那個陪伴了自己四年多的男人已經離開了,盛易曾經罵過他犯賤,或許真的是吧,他沒有勇氣眼睜睜看着連傲掉落大江生死未卜。
孑然見尉遲軒既不動也不說話,以爲他後悔了,便道:“少爺,大哥真的對你情深意重。”
好一個“情深意重”,千言萬語都包含其中了,尉遲軒跟上孑然的腳步,如果他不堅持到要墓園探望爸爸,說不定連傲就不會受傷,他們也不會遭人埋伏……可惜,世間沒有什麼如果。
而他尉遲軒的生命從一開始就充滿了殺戮與血腥,這是他不管走到哪裡都無法擺脫的宿命,他是真的適合被鎖在別墅裡的吧,可是連傲卻又將他帶了出來,是害怕他還會封閉自己嗎?
幾輛黑色轎車在孑然的面前停下,焰然跳下車後衝過去將孑然攬進了懷中,“你和幺然沒事吧?”
孑然搖頭,“我沒事,他的腿中了子彈。”
焰然扶住一瘸一拐的幺然,沒好氣道:“有行動怎麼不事先說一聲,我真怕一覺醒來就見不到你們兩個了!”
幺然大方地將自己的手臂架在焰然的肩膀上,“我們這不是怕你打擾你們的旖旎氣氛麼?”說着還猥瑣地挑了挑眉毛。
雷因·蒙尓從孑然的背上將連傲搬下來,看見尉遲軒渾身溼透像丟了魂一般,雷因·蒙尓故意刺激他道:“嘖嘖,連傲這回傷得不輕啊,該不會死了吧?”
下一秒,尉遲軒就擡起了頭,狹長的眸子通紅通紅的,他一個箭步便從雷因·蒙尓的背上將連傲拖了下來,一言不發地自己艱難地拖着高大的連傲一步步地往車裡走,直到將連傲搬進了第一輛車的後車座位上後,尉遲軒才淡淡地看着雷因·蒙尓道:“他不會死的。”
這句話,尉遲軒似乎說過了幾千幾百遍,說到他自己也記不清次數了,每次連傲身受重傷的時候,有很多醫生都曾經告訴過尉遲軒,他如果撐不過去就會死的,而每一次尉遲軒都是如此篤定地告訴那些醫生,連傲不會死,絕對不會死,連傲一次也沒有讓他失望過。
尉遲軒的信誓旦旦讓雷因·蒙尓脣角一彎,他沒有說話,直接竄到了駕駛座,細心地幫坐在副駕駛座上的焰然扣好安全帶,打了個電話通知下去:“護送我們到汀影醫院,還有...派人將炎鷹隊死傷的兄弟運回來,受傷的送去傑那裡,死了的先放在靈堂,等連傲再處理。”
交代好了之後,雷因·蒙爾打了電話回去告訴蕭翼蕭影報了平安後,車子便一路行駛至汀影醫院。
炎鷹此次損失過半,好幾個掩護衛鈞與安塔的人都身受重傷,這次傾巢而出的專業殺手沒有兩百也有一百五,而連傲帶着的人還不足四十,因爲有尉遲軒在,大家都放不開手腳,而且還受了地域環境上的限制,打亂了連傲原來的部署計劃,造成損失慘重。
車子裡的氣氛十分凝重,誰也沒有說話,幺然的腿傷因爲剛纔的用力又開始流血,孑然用車上的急救箱幫他止血,尉遲軒也有模有樣地學着他的手法幫連傲的腰部與肩膀上的傷口做臨時處理,焰然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裡面傳來男人痛苦的聲音。
焰然掛了電話後,臉色很是難看,雷因·蒙爾用右手握住他的左手,“發生了什麼事兒?”
“衛鈞他們的車在半路拋錨了,他抱着安塔跑向附近的醫院,剛到醫院見到醫生的時候,安塔就斷氣了...衛鈞不肯相信事實,堅持要送她到汀影醫院,黑田攔不住...”焰然臉色蒼白地道。
雷因·蒙爾沉默了一會兒,腳下一加速,車子開得飛快,“我們去接她回來。”
尉遲軒呆坐着,他木然地看着連傲蒼白的側臉,如果連傲知道了會怎麼樣?
這麼多生命的逝去換來他的安康,真的值得嗎?爸爸已經死去了,連傲完全沒必要再履行什麼狗屁守護神的諾言,然而連傲卻還像以前一樣爲他受傷,連帶着他身邊的人也爲他而受傷……
尉遲軒一個氣急攻心,暈倒在了連傲的身上,這個雪花飄落的世界,在尉遲軒閉上眼睛的剎那,變成了一片黑暗……
“少爺!”
“少爺!醒醒!”
“少爺!”
三胞胎的聲音接連響起,然而尉遲軒再也聽不到了,其實他一直就不想活着,活着真的好累,可是世界上總有人去阻止他的死,讓他只能毫無選擇地活着,無能爲力地看着一個個爲了保護他而逝世的生靈逐漸遠去……
連傲,如果有下一輩子,我來當你的守護神吧,讓你不要受傷不要畏懼,和樂安詳;如果有下輩子,我們還能相遇的話,我們之間一定不要有仇恨,我希望能就這樣默默地純粹地愛着你。
一片空白的世界,消毒水的氣味在整個空間裡氤氳着,尉遲軒慢慢睜開了眼睛,驀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他快速地坐直了身體,從病牀上一躍而下,連吊針的瓶子也被他突如其來的力道扯翻,坐在他對面的孑然猛地驚醒,跑過去將尉遲軒扶起來,“少爺,你的身體還很虛弱。”
“連傲怎麼樣?”尉遲軒緊張地攥緊孑然的衣袖,孑然將瓶子放回原位,扶起尉遲軒向病牀走去,突然尉遲軒一把拔掉針頭,衝到病房門前用力地拽着門,發現門從外面被人鎖上了,尉遲軒更加擔心,搖着孑然的肩膀道:“他怎麼了?你們爲什麼鎖着我?讓我出去看看他,回來再繼續鎖好不好?”
尉遲軒的央求讓孑然十分爲難,當尉遲軒軟語哀求的時候,沒有一個人能狠下心去拒絕,可是連傲不想讓尉遲軒看見他現在的樣子,孑然輕聲喊道:“護士,過來幫他弄好針。”
“孑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打算就這麼鎖着我嗎?誰給你這個膽子!”尉遲軒雙眸突然變得凌厲起來,孑然性子軟,軟的不行尉遲軒只好試試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