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來有戲啊！
我眼巴巴地盯着不斷涌動翻滾的煙霧，心中充滿了期待感。
鬼神傳說由來已久，但就算是踏入陰陽玄學這個圈子，我遇到的只是鬼魂陰靈一類的東西，還未曾見過神祗顯化。
尤其是，這麼大的一座神廟，理應供奉的是一位了不起的神吧。
至少，應該是屬於傳說中位別比較高的那種。
想到這裡，我忍不住又點了兩板香插進香爐。
濃郁的香菸騰起，不斷地匯聚在了那一團煙霧中。隨着更多的香菸參與進去，那團繚繞的煙霧像是沸水中的雞蛋，起伏翻滾。
猶如一團被揉捏拉扯的橡皮泥，煙霧翻滾着，似乎有什麼東西從中孕育而出。
我眼巴巴地盯着，一瞬不瞬。
突然，繚繞纏糾在一起的煙霧猛地收縮，而後則是砰然一聲炸裂開來。
餘煙嫋嫋，彌散不見。
與此同時，插在香爐中的那些香，也都應聲而裂，折斷散亂在香爐外。
“嘎哈？”我頓時驚呆了。
一炷清香敬鬼神，圖的就是一個逢凶化吉。這香斷了，自然不是什麼好兆頭。
“喂喂喂，這到底是什麼情況啊？”我擡頭衝着那神像喊道，“你要是不爭這炷香，就別顯靈露面啊。哪有你這樣的神，難怪……”
話說一半，我突然閉嘴不言。
揭人不揭短。
現在我是在這神像的廟宇殿堂中，好歹是別人的一畝三分地，這樣毫無顧忌地說出來‘你活該被人拋棄’的話語，指不定會發生什麼稀奇古怪的破事。
神話傳說中的諸神，可向來是求拜不見的靈，但只要是做出對它們不敬的事情，可謂是一個比一個顯靈顯的快。
至今我還記得在西遊記中，有一集是某個縣令無意打翻了給玉帝的貢品，恰好被玉帝發現，於是玉帝就勒令那縣內三年不得降雨……而且還設立了狗吃麪山，雞吃米山，燭火灼金鎖三件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最終，我還是嘆了口氣，撤去香爐上的殘香，重新點燃了一板香。
“算了，當我什麼都沒說。”我把香插進香爐中，“你我萍水相逢，恰好我進了你的廟，見了到了你，這一炷香就當是我們之間的見面禮，老兄你慢慢享用，沒人和你爭的。”
說着，我掃視了圈周圍那一個個神像不知所蹤，只剩底座的神壇，輕嘆了聲。
這殿堂在鼎盛時期，最中間這位大概也算得上是衆星拱月了。
而今卻是孤零零的就剩一個，身周的蝦兵蟹將們一個都沒留下來，作爲一名神祗的失敗的典型，他也算是相當成功了。
“唉——”
若有若無的嘆息聲，在耳邊響起。
那突如其來的嘆息聲，把我嚇了一跳。
“是我啊，老弟。”微弱的聲音傳來，幾近不可聞。
“什麼人？”我大驚，連忙左右看去，但是四周空無一人。
“在你頭頂上呢。”微弱的聲音傳來，有些斷斷續續。
我擡頭看去，只見在我正前上方不遠處，一張若有若無的面孔凝聚顯化。只是構成那面孔的輪廓是由嫋嫋
輕煙組成，要是不仔細凝神細看，幾乎都會被周圍的鉛灰色牆壁掩蓋。
“你是誰？”我盯着他，警惕地問道。
在這個前不見人，後不見鬼的地方，突然冒出來個由香菸凝聚成的面孔，怎麼看怎麼驚悚。
“我是……罷了，罷了，罷了，山人無姓，野神無名，你就當我是一個無名之輩吧。”那煙凝聚成的面孔猛地一陣飄忽，似乎就要散去。
“快，快，快，香……”微弱的聲音急切地說道。
我連忙低頭看去，發現我剛點上不久的那一板香，居然已經燒的就剩下了一小節。
見狀，我連忙又是點了一板香插進香爐。
這個時候，我也算是明白了過來，浮在半空中若有若無的面孔，應該就是眼前的這神像。
只是大概太久沒人供奉，這哥們已經虛弱的就剩下一口氣吊着。
隨時可能嗝屁。
“咳咳咳，什麼破香！”半空中，傳來一陣咳嗽聲。
不過隨着第二板香的插進去，那若有若無的面孔又凝實了不少。
“你們這些神神鬼鬼的還挑食？”我有些驚詫地問道。
“咳咳，咳咳咳，你這明擺着不是廢話嗎？”那半空中的煙霧組成的人面輪廓說道，“你們人還挑食，我們爲什麼不能挑食……咦，不對，你是陽身？天了嚕，我就說爲什麼這破廟還有人來，你居然是陽身入幽冥！”
破廟……有那家神祗會說自己的法壇是破廟嗎？
好像還沒聽說做這回事。
不由得，我心頭起了一絲疑惑。
“咳咳，咳咳咳，喂，陽人，你有沒有品質好點的香啊，這香嗆的我難受。”那道浮現在半空的煙霧繚繞成的輪廓喊道。
我搖了搖頭，“所有的東西你都看得見，我只帶了這些。”
“窮鬼。”低不可聞的嘟囔聲響起。
“你說什麼？”我聲音拔高了幾分，“我又不是你的信徒，我給你上香是情分，不給你上纔是本分。別得寸進尺啊。”
“切，不僅是窮鬼，還是個小氣鬼。”那聲音又嘟囔道。
“再說一句，我就把這香給拔掉了。”我把手伸向了香爐。
頓時，半空中煙霧繚繞成的輪廓一陣變幻，看上去像是正常人表情變化。
半晌之後，那煙霧纔再度恢復穩定，“別別別，哥們，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其實你給的這香挺不錯的，味道醇正，甘甜清冽，比冥都聞名遐邇的龍涎香還要好很多。我很喜歡，我很喜歡，我真的很喜歡，咳咳……”
我有些無語地看着半空中那張煙霧繚繞成的人臉輪廓。
看了許久，我才從那張臉上分辨清，他流露出來的，居然是諂媚的神情？
尼瑪，有沒有搞錯！
但當我看清楚後，心中也更加堅定了之前的想法。
這個傢伙，絕對不是我眼前的這座神像的神祗。
否則偌大的殿堂，周圍更是曾坐擁不知凡幾的下屬，主殿之神必然是傲氣凌人之輩，又怎麼可能會是這幅翻臉和狗一樣的傢伙。
而且我也看出來了，這傢伙要出現，就得依靠我手中的香。
換而言之，現在是他有求於我。
“居然窺視別人神廟，更趁着主家不在的時候竊位，其心當誅！”我心中念頭既定，當即沉聲喝問道：“你到底是那路毛神？！”
話一出口，聲音在殿堂內轟鳴迴盪，如九霄雷動。
最後的四個字，更是層層跌宕，不絕於耳。
那張漂浮在半空中由煙霧繚繞成的人面輪廓，原本就不甚清晰，此時再被聲音震盪，頓時如同一張丟入洗衣機裡的紙張，蹂躪的跌宕起伏。
“上仙饒命，上仙饒命——”倉惶的聲音傳來，惴惴不安。
我冷哼了聲，沒說話。
“我，我，我……小的的確不是這廟裡的神，小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方人氏。”若有若無的聲音傳來，細若遊絲。
我低頭看了眼香爐，剛插進去不久的那板香已經又見底了。
不過這次我沒給他點上新的，而是把我之前從香爐中拔出來的殘香給他點燃插了進去。
“謝，謝，謝謝——”它說話的聲音，高了些許。
在它的講述中，我很快就明瞭了事情的由來。
事實上，也沒多複雜。
此時出現在我面前的這個傢伙，是一個飄蕩在天地間的孤魂野鬼，或許生前有過什麼驚人的身份或者駭人聽聞的來頭，但這些都不重要。
因爲他並不記得自己是誰了。
荒寂的幽冥，是沒有時間這個概念的。
他不知道自己飄蕩了多久。直到有一天，他看到了這座殿堂。
然後，就進來了。
當他進入這裡後，發現這是一座已經荒蕪的殿堂，很自然地，他就盤踞在了唯一殘留的殿堂的主神像上。
然而請神容易送神難，他這一住，就發現自己再也離不開了。
不能離開不算，就連自身也在不斷地衰弱着。
這種現象，是它之前一直沒有遇到過的。
要是按照正常的軌跡發展，若干時間後，它就會消弭殆盡，最終湮滅不見，化爲微塵。
不過，我來了。
之前我燃起的那一板香，讓他從渾渾噩噩的沉睡中甦醒。
而甦醒過來後，他就嘗試着脫離神像。
但很顯然這是徒勞的。
他奮力的掙扎，掙扎，掙扎……在這個過程中，我也給了他很大的助力，接連二三的把香點燃插進了香爐中。
可惜最終，他還是掙扎失敗，只分出了一縷意識，吸納香菸顯化。
要是嫋嫋香菸斷去，他分化出來的這一縷意識也就會消散在天地間。
“臥槽，不早說！”
我啐了一口，不過看了看香爐中已經快焚燒完的香，也就斷了取出一部分來的念想。
他大概也猜到了我的想法，連忙說道，“別滅香，我雖然分化出來的一縷殘缺的意識，可是好歹能共享本尊的見聞。那些年在幽冥飄蕩，我還是有點見識的。上仙您陽身入幽冥，雖然您肯定法力通玄，威勢滔天，但想來您還需要一個熟識幽冥的小小的馬前卒，這樣，您就不必凡事躬親浪費時間，您要是覺得小的說的有道理，麻煩能不能再燃一炷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