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雨夜
雖然早知要下雨，卻沒料到大雨來得如此迅猛。
滂沱大雨，瞬間讓這盲腸小道變得泥濘不堪，衆人全身淋透，皆苦不堪言。
路上並沒有可以避雨的地方，眼見天就要徹底黑下來，衙役們舉着火把，罵罵咧咧地吆喝着讓衆人趕緊趕路，誰敢稍有延誤就用鞭子抽打。
沈月晞還發着高燒，頭腦一直昏昏沉沉的。踩在泥濘的小道上，小腿一不小心被荊棘割破，鑽心的疼，但她還是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走去。
在她身後，已經有一些婦人體力不支倒在地上，馬上就被衙役揮過來的鞭子抽打出一陣慘叫，只能咬牙繼續爬起來緩慢前行。
她知道在沒有斷氣前，衙役是不會可憐他們這些流放犯的。
蕭濯戴着沉重的手銬腳鐐，丁當作響，步伐沉重，腳腕處滲出混着泥水的血漬，緩慢地隨着人羣往前走去，臉色蒼白得可怕。
沈月晞湊過去，見蕭濯並沒有抗拒她的接近，便試着去攙扶他。
蕭濯默默地看了她一眼，並沒有多語。
頂着傾盆大雨走了數裡，道邊出現了一處寺廟。
“敵襲！”
她的心臟劇烈地跳起來。
蕭濯起身，提着手銬和腳鐐以免發出聲音，拉着她往窗戶下側面躲起來。這裡隱蔽性極強，無論是偷襲還是躲避追殺都是極好的地方。
勉勉強強可以裝下他們這羣人，至少能躲雨。
一時間破廟內慘叫聲此起彼伏，宛如人間地獄。
蕭濯接過那一半饅頭，看了一眼，默默吃了起來。
一個衙役擎着刀衝入後殿，剛大聲呼喊示警，颼颼連響，已當胸中了數支箭，一頭栽倒在水坑中，將身下雨水染成血紅。
蕭濯緊緊抓住她的手臂，輕輕搖頭並以目示意。
自己的高燒一直不退，製造機也暫時幫不上忙，一切只能先靠自己了。
好像是有人在彈棉花？
她還在琢磨，一隻大手按住她的頭頂，猛地將她按了下去。
至少從方纔開始，他已不再拒她於千里之外了。
外面隱約傳來嘈雜的馬蹄聲音，沈月晞一時有些好奇，探出半個腦袋向外望去。
如今最大的問題便是蕭濯腳上和手上帶着的鐐銬要怎麼解開。
媽呀，本來還想着計劃跑路，如今居然還有人來刺殺他們，太誇張了吧。
手臂傳來火辣辣的痛，應該是擦破皮了。
外牆已經有數處坍塌，牆皮都剝落下來，一眼便知是座荒廢已久的破廟。
不遠處突然“崩”地一聲輕響。
空氣開始變得涼颼颼的，她下意識地蜷縮着往蕭濯身邊挪了挪。
光是冒雨前行這一段路，已經又有幾人死去。
羽箭破空之聲絡繹不絕，黑暗中蹄聲隆隆，不知有多少襲擊者。沈月晞只看到衙役與流放犯紛紛中箭，有的人身中數十支箭，射得如同刺蝟一般。
再不離開，她恐怕真的要一穿越過來就要再次掛掉了，她相信，上天肯定不會再給她第二次重活的機會了。
一道寒光嗖地貼着她的頭皮飛過，緊接着傳來“篤”地一聲響，好像什麼東西釘進了木頭。
搶奪中也不知被誰狠狠地撞了一下，她身子一歪，眼前一片眩暈，翻滾在地上。
人羣“轟”地一下炸了鍋，紛紛站起來想躲避，但大家都被鐵鏈鎖着，根本無處可逃。
待衆人進了廟，發現其實廟並不大，只有一座前殿，一座後殿，兩個殿前後相連，中間靠兩扇門隔開，如今只剩門檻，門板已不知去向。
自己還傻乎乎地往外看呢，還好蕭濯手快，差點成爲剛穿越過來就被一箭爆頭的倒黴鬼。
而帶着鑰匙的衙役也格外的謹慎，即使到了夜間睡覺也不會解下，而是放入胸口的衣襟裡。
她看向聲響發出的地方，只見紅漆斑駁的支柱上，明晃晃地釘着一隻鵰翎箭，箭的尾羽還在微微顫動。
用袖子擦掉上面沾的泥水，再把已經髒了的皮小心翼翼地撕掉，然後掰了一半分給蕭濯。
廟外面漆黑一片，雨一直下，絲毫沒有要停的跡象。
沈月晞很詫異，這人居然主動和自己說話了。
“喏，給你。”
也不知對方是什麼來頭，不分官民，竟是要將破廟之內的人全部擊殺。
一路被衙役催着趕路，沈月晞已餓得頭昏眼花，眼前直冒金星。見到吃的，她不顧一切地衝過去搶奪地上的饅頭。
很好，如果有了逃跑的機會，她相信蕭濯會捎帶上她的。
她路上一直在關注那個腰間佩戴着鑰匙的衙役，只是一直沒有機會接近。
這可是她和蕭濯的救命稻草。
一想到自己命不久矣，沈月晞就心慌起來，剎那間想站起來逃跑。
這男人一路上都沒有開口說過話，她也不指望他回答。
隨着死去的人越來越多，她的心越發焦急。
她和蕭濯因躲在窗下，箭雨沒有傷到他們，但她依然驚恐不已，雙腿抖個不停。
近在咫尺，她感覺到蕭濯渾身緊繃，身體隨時處於反擊的狀態，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起來。
這可不是鬧着玩的，以她現在還發着高燒的虛弱身體，就算只捱上一支箭，也非死即殘。
她倒抽了一口冷氣，來不及看傷口，而是興奮地看向手中緊緊握住的饅頭。
今晚的口糧總算有了。
所有的流放犯人都被攆到了後殿，沈月晞一到後殿，馬上尋了一處不漏雨的角落，扶着蕭濯過去坐下。
輾轉反側，她眯眼淺睡了一會，又被凍醒。聽着廟外嘩嘩的雨聲，廟裡此起彼伏的呼嚕聲，她越發睡不着了。
不想聽對面的呼嚕聲，她一翻身，正好看到蕭濯也不曾睡。
蕭濯那雙眼睛銳利地掃視着周圍，忽然俯在她耳邊小聲道：“不要出聲。”
好像有什麼危險……
衙役過來點起一個火堆，又往人羣中央扔了幾個饅頭，便轉身離開，根本不在乎扔在泥水裡是否會髒掉。
人羣一哄而上去爭搶。
沈月晞被緊拽着無法起身，只好順着蕭濯的目光看去，馬上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在滿地死屍和血泊中，一個背部插着兩支箭的衙役，用鋼刀撐着地剛要爬起，一支羽箭呼嘯而至，釘入他的腦袋。
外面的箭手正在瞄準破廟裡的每一個會動的人，如果她此時站起來，估計立刻就會有無數羽箭飛過來。
和能征善戰的蕭濯比起來，她就是這方面的白癡，還是乖乖聽蕭濯的吩咐纔是上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