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困獸
勁風吹過，兩山之間的狹窄通道，頓時被大火吞噬。
熊熊燃燒的火焰高達丈餘，濃煙四起，火光將整個隘口都照亮了，到處都充斥着慘烈的嘶吼，馬匹的悲鳴。空氣中焦糊的味道刺鼻難聞。無數影子在石壁上扭曲。
在下面通道中的丹目疾, 彷彿一頭困獸左衝右突。
他現在位於通道正中間。周圍是嗆人的滾滾濃煙，滿地都是石塊，燃燒的木頭。他彷彿處在一個巨大的爐子裡，灼熱的空氣，將他露出的皮膚都燙起了水泡。數名西戎軍士被火焰包圍，哀嚎着在他周圍滿地打滾。
他怒目瞪向山上。恨不得能用目光將夜幕燃燒殆盡。
藉着火光，他看到了半山腰那個月白色的身影。那就是敵人的主帥，讓他中埋伏的人。
休牧耶口中的那個男人。
他正將手中的弓箭交還給身後的軍士。然後將手負於身後，目光沉沉，不悲不喜，似早已知曉這場戰鬥的結局。
他到底是誰？難道是那個藩王派來埋伏他的人？
但是一想又不可能，如果那個藩王手中有這麼出色的智將，何至於讓多瑪王連下兩城。
他不記得村中有鐵匠或木工之類的能做這個，而西戎人騎兵並不攜帶盾牌。這面盾牌是哪裡冒出來的？
“當”地一聲響，雙刀相擊，爆起一串火花。
“大燕的將領，呵呵，太弱了。”
在他的身後，橫七豎八躺倒十多具屍體，還有數名在血泊中掙扎哀嚎的傷者。他沒有回頭去補刀，他的目標是敵人的主帥，那個站在半山腰的男人。
“不自量力，連武器都沒有，也敢出現在我的面前！”丹目疾大吼一聲，揮刀連斬。
邱離明推開軍士，說道：“我沒事，快去通報主公，敵將已死……對了，方纔扔給我盾牌的那名女子，聽着好耳熟，她在哪裡呢？”
他的體力也是有極限的，不能無休止地廝殺，必須速戰速決。這一刀他使盡全力。
隨着寒光刺下，丹目疾的聲音戛然而止。
眼下是生死危機，容不得他多想。一個側滾，堪堪躲過了丹目疾紮下的刀刃。
丹目疾將屍體一拋, 揮刀猛斬，將眼前的木棒盡數砍斷。但這數名男子毫無畏懼，依然握着僅剩半截的木棒撲了上來。
邱離明眼看兩名軍士慘死在丹目疾刀下，心痛不已。這些將士都是忠心耿耿的士兵，跟着他一路出關，來尋主公。還未得到功名利祿，便已戰死沙場。
丹目疾後撤一步，看着眼前身材魁梧，面如古銅的持刀男人，身上有大將之風，看來是那個男人手下的戰將。
邱離明感覺胸膛彷彿被堵住了一般，連呼吸都不順暢了。一手捂着胸，一手撐地想站起身來。然而雙腿發軟，根本站不起來。
“邱將軍。”幾名軍士衝上來扶住了邱離明。
戰刀斜劈，橫斬……帶起一蓬又一蓬鮮血, 直到“鏘”地一聲被架住。
若不是那面盾牌嵌住戰刀，這些手持木槍的軍士根本不在話下。
“要……要不是那面盾……”丹目疾粗壯的身軀頹然跪倒在地，雙手握住插入身體的槍桿，口中不斷涌出鮮血，“可惡啊！”
難道今日就要死在這裡了？
“邱將軍！”一個清脆悅耳的年輕女子聲音，忽然在他側後方響起，“接着。”
丹目疾覺得手有些發麻。
他瞪着充血的雙眼望向那個男子，試圖看清他的面容。然而那個男人只是瞥了他一眼，便淡淡地移開目光。
這一腳將邱離明整個人都踹飛出去，“砰”地撞在一棵大樹上，刀也脫手落入草叢。
邱離明伸手抓住那個東西，入手沉重，藉着月光一瞧，竟是一面木製的大盾。
他怒吼一聲，衝向石壁，踩着地上西戎軍士的屍身一躍，跳上了山坡。左手抓起地上一具屍體擋在身前，右手握刀，一步步向坡上走來。
丹目疾一邊嘲笑着，一邊走向邱離明。
這招架的力道，說明對方是個值得認真對待的敵人。
男子橫刀當胸：“邱離明。”
冷光一閃，衝在最前面的兩個男子已經中刀，栽倒在地。丹目疾抽出帶血的刀刃，捲起一片寒光。如虎入羊羣，當者皆亡，殺向半山腰。
雖然不明白爲何這些軍士手中只有簡陋的木棒，也身無甲冑，但他可不會仁慈，所有的敵人都該死。
邱離明見對方來勢洶洶，橫刀招架。
他之前遇上西戎斥候騎兵，爲了拯救楊聰，力殺十餘人直至脫力。回來後體力尚未回覆，便又參加戰鬥。眼見丹目疾連砍數人，殺上山來，便挺身而出。本以爲能纏住對方，誰知丹目疾武力竟出乎他意料，一刀劈下有如此之威。
跟着一個黑乎乎的東西帶着風聲向他飛過來。
邱離明知道對方力大，不可招架，正要閃避，卻不料丹目疾的刀根本沒發力，只是一個虛招，擡起腳來猛地踹在他的胸口。
那種完全的忽略激怒了丹目疾。
他的千人隊果然是遭到了大燕軍的伏擊。
他現在手無寸鐵，根本無法抵禦丹目疾的攻擊。
儘管中了埋伏，但隘口外還有數百名勇士，只要他斬殺敵人的主帥，這場戰鬥依然會以他的勝利爲結束。
“很好，受死吧！”丹目疾也不廢話，雙手握住戰刀，高舉過頭，踏前一步，對着邱離明當頭劈下。
石頭砸在他身前的屍體上, 發出沉悶的聲音。卻無法阻止他的前進。
邱離明膝蓋一軟，竟被這劈斬壓得單膝跪地。
幾個穿着平民衣服的男子從暗處跳出, 揮舞手中的木棒，向他打來。
“殺！”三名趕來支援的軍士吶喊衝上，將削尖的木槍刺入了丹目疾的胸腹。
還未等丹目疾拔刀，邱離明帶着盾牌一個翻滾，靠身體的重量將刀強行從丹目疾的手中別下。
邱離明將刀從盾上取下，站起身，搖搖晃晃走到丹目疾的跟前，反握住刀柄高高舉起。
“我，千夫長丹目疾，”丹目疾舉刀指向對方，“敵將報上姓名。”
還在愣神，丹目疾已衝到了他的近前，揮刀砍下。邱離明連忙舉盾，“篤”地一聲鈍響，丹目疾的戰刀直接劈裂了盾牌，緊緊嵌在裡面，沒有傷到他持盾的手臂。
“保護邱將軍！”兩名軍士呼喊着從陰影中殺出。
是了。這些人的眼神, 絕不是普通村民。這種悍不畏死的鬥志, 證明他們是上過戰場的人。
丹目疾拔起刀，追上邱離明，再次揮刀橫斬。
還好她及時拋出盾牌，否則自己已死在丹目疾刀下了。
“邱將軍，那個女子……是主公的夫人。”
“是主公的夫人！”邱離明大驚失色，“她怎麼會來這麼危險的地方。現在她人呢？”
“她去山上找主公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