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快走,遲了可就沒熱鬧可瞧了。”五兄弟正值百無聊賴,聞言極力攛掇。
世人皆好奇,到哪兒都不缺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城裡的閒散人,早已一傳十,十傳百,得到了消息,都向事發地蜂涌而去,這倒爲幾兄弟指了方向。七人皆身負不俗輕功,也不用如何發力,一路上穿街過巷,走的甚快。路人只見幾人身形飄忽間,已從身側一閃而過,趕到了前頭。那時習武之人甚多,大家見怪不怪,也不是太詫異。
橫過一條街,再折向北,就見一羣人圍在一處,正踮腳伸脖向裡張望,站在外面,雖看不到裡面情形,但仍可聽到“砰砰”的拳腳相交聲。七人左搖右晃,擠過人羣,到了最裡面一層,站定打量,只見那個膚白麪淨的隨扈,正與一個丰神俊朗,十八九歲的青年打得不開可交,不過雙方只是徒手過招,都沒動兵刃。
那青年身後,一個花甲老人腋下挽護着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二人皆是面色緊張。那小姑娘雖面有菜色,眉眼卻很清秀婉約,叫人一見之人,只以爲是個落難的小公主。
一旁掠陣的,是白公子和另兩名隨扈。那兩名隨扈,手按胸口,嘴角掛血,顯是受了傷。白公子坐在椅上,手指場內不住喝罵:“彭軍侯,本公子不過是納個妾,何需你狗拿耗子,多管閒事?若不是看在你我同僚,本公子今天就讓高順廢了你!”
衆皆恍然,原來,丰神俊朗的那個青年,姓彭,是名軍侯,與之對招的那個面白膚淨的隨扈,姓高名順。
只見高順身上衣衫乾乾淨淨,出招時輕鬆寫意,顯然未出全力。此時亦跟着白公子的話勸道:“是啊彭軍侯,高某已經手下容情了,你就讓開吧,拳腳無眼,爲一個民女傷了兄弟們的和氣也太不值當。”
那青年臉上青一塊紫一塊,口鼻出血,身上青衫血跡斑斑,腳步踉蹌,也不知是傷的還是累的。聞言咬牙道:“一幫欺男霸女的畜牲,誰和你是兄弟?今天除非把彭某打死,否則休想得逞!”
白公子本來坐在椅上,聞聽站起身來,跳腳罵道:“不知好歹的東西!高順,打死他!打死了他,本公子給你罩着。”
二人大概已纏鬥良久,高順很是不耐,聞言面上閃過一絲戾色,口氣卻頗有些無奈:“彭軍侯,既然不聽良言相勸,那高某隻好得罪了。”
高順暗提一口真氣,身形脹大了許多,再出招時,拳腳上隱有風雷之聲,再不似剛纔那樣輕描淡寫。右腿前弓,鉢盂大的右拳頭攜風夾勢,“呼”的一聲,向彭軍侯當胸搗至。彭軍侯先戰白公子身邊那兩名隨扈,又與高順纏鬥良久,體力消耗很大,又身上着傷帶彩,實已是強弩之末。識得這記看似普通的“黑虎掏心”,其中灌輸了內力,相當凌厲,因而不敢硬架,身體側擰閃避,鐵拳緊貼着胸腹擦劃而過。雖躲開了正面一擊,彭軍侯依然被這一拳巨大的力道帶得身子向後微仰。高順這一拳虛實兩可,本就沒想過能一擊奏效,因而一招未盡,次招已出。左腿跟着向前跨出,腳尖在彭軍侯腳腕處輕輕一踢。彭軍侯本就是身子微微後仰的狀態,被高順借力使力,身子再也難保持平衡,仰面便倒。高順這時右手早已收回,順勢在彭軍侯腰部麻穴上點出,彭軍侯仰面朝天倒在地上,再也動彈不得。還算高順仁義,在彭軍侯倒地時伸腳在其背上輕輕墊了一墊,彭軍侯後腦着地時,纔不至於磕成重傷。
高順立功,一招便將對手製服。白公子見狀,不喜反惱,指着高順罵道:“好你個高順,忘恩負義的狗東西!吃我白府的,喝我白府的,竟敢吃裡爬外!明明早就能摞倒他,爲何拖延這麼長時間?若不是你手下留情,本公子這會兒早他孃的入了洞房了。”
高順臉漲得通紅,看得出是強忍怒火,小聲分辯道:“白公子,彭軍侯與你同軍爲官,怎麼也得給人家留點面子不是?”
“他孃的你給他面子,誰給老子面子?滾開!別阻了老子的好事。”
也不管一旁生悶氣的高順,晃晃悠悠來到那小姑娘面前,彎下身子,一張豬嘴幾乎拱到了小姑娘臉上,哂笑道:“小姑娘,聽話,跟本公子回去,本公子保證你今後穿金戴銀,吃香喝辣,要什麼便有什麼。好不好?”
小姑娘如見瘟神,非常害怕,扭着身子向爺爺身後躲去。花甲老人側了側身子,將小姑娘護在身後,低聲下氣道:“白公子息怒,小老兒這孫女實在是沒這份福氣,配不上白公子,白公子還是另尋好人家的姑娘吧。”
白公子喝罵道:“老東西,滾一邊去!”拽住老人胳膊,向外大力一帶,老人被摔倒在地。
跟上來的另兩名隨扈,上前便是一人一腳踢在老人身上,威嚇道:“老東西,再敢壞我們公子好事,今天滅了你!”
白公子扭幾扭脖了,再咧幾下嘴角,重新整理出一副笑臉,上前拉住小姑娘的細胳膊,道:“走吧,跟本公子享清福去。”
小姑娘張嘴“哇”的大哭起來,使勁向後掙着身子,卻哪裡掙脫得掉?被白公子張臂抱了個滿懷。正在這時,人羣中響起一聲大喝:“住手!”
剛纔彭高二人交手時,王火只是瞧熱鬧。待白公子摔倒老人,兩隨扈助紂爲虐,腳踢老人,早已火氣上撞。又見白公子當街強搶民女,再也按捺不住,大喝一聲,搶到白公子面前,朝白公子臉上擡手就是一巴掌:“畜牲!”
這一巴掌清脆悅耳,四周人羣圍成了四堵牆,摑掌聲在牆上反撞而回,回聲悠揚,圍觀的人羣見狀,轟然叫好,掌聲如雷。
白公子全然沒想到竟然有人敢管自己的閒事,手捂腮幫,扭臉看去,見是一個尖下巴的黑瘦少年,除了垂在身側的手臂奇長,幾乎過膝外,並無什麼駭人的長相。膽氣略壯,罵道:“哪裡鑽出來的野猴子,不想活了?敢管爺的閒事!”邊罵邊抽出身上的腰刀,“呼”的一聲向王火身上砍去。
王火擡左手,一把攥住白公子握刀的手腕。王火雖人生的瘦小,但身負內功,白公子頓覺右臂酸困,再也使不出半分力氣。
當衆被人摑掌,甫一交手便受制於人,白公子縱然臉比城牆還厚,此時卻再也掛不住,衝三個隨扈罵道:“你們都他娘死人嗎?快把這小子給我宰了!”
白公子這句罵倒有些委屈了三個隨扈,早在他被人打臉時,身前的兩個隨扈便要上前助拳,無奈被其餘四兄弟一涌上前攔住,還沒明白怎麼回事,便被人放倒在地。高順頗爲自負,一開始並沒打算上手,見其餘兩名隨扈都被人制住,便欲上前解圍,剛一擡腿,便覺手腕被人攥住,擡頭一看,見仇九正笑眯眯望着自己。
“這位壯士,請放手。”
“我要是不放呢?”仇九對高順剛纔那一墊腳之舉頗爲好感,因此並不想太爲難高順,但也不能任由他上前援手。
高順感覺仇九一隻右掌虎鉗般有力,掙了幾掙,沒有掙脫,不由大急,左手繞到身體右側,便去拔刀。仇九大拇指在高順脈門上一按,高順頓覺全身痠麻,再也使不出一分力氣,知道遇到了高人,眼一閉,輕聲道:“罷了,白公子,你自求多福吧,高某幫不了你啦。”
見高順不再掙扎,仇九鬆開了拇指,道:“看你也算一號人物,爲何甘願委身爲奴,替這禽獸賣命?”
高順輕嘆一口氣:“唉!一飯之恩,以命相酬,命也運也。這位小英雄,能否答應在下一個請求?”
“請講!”
“請你放過白公子,高某保證不爲難那對爺女便是。”
仇九暗忖,此人定有什麼難言之隱,倒也不便太過羞辱於他。高聲道:“七弟,放了他吧!”
當白公子喝罵三名隨扈時,王火左手攥着白公子右手腕,用騰出來的右手在白公子臉上左右開弓,打一巴掌,罵一句:“豬狗不如的畜牲,說,敢不敢了?”
“小英雄饒命,白某再也不敢了。”
“啪!”“什麼?大聲點,爺沒聽見。”
“嗚嗚……再也不敢了。”
“啪!”“什麼,還敢?沒想到你小子一副色膽居然比鼠膽還大,氣死我了!爺今天非把你教訓成耗子不可!”
“啪,啪,啪,啪!”
……
王火打一巴掌,人羣中就爆出一聲好字,打到後來,掌聲愈密,叫好聲愈緊,竟比看戲還要熱鬧。仇九那句“放了他吧”說出口時,白公子一張臉已漲大了一圈,變成了紫豬頭。唱戲的都靠喝彩聲吊着精神,王火亦如此。周圍掌聲如雷、彩聲沖天,把個王火激得忘乎所以,出手越來越快,越來越狠,仇九若不出言阻止,他能把人家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