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楚竹口含天憲，“我的渡人經修爲，當爲此世之最。”
原本浩瀚洪亮的古老佛音，在這一刻越發宏大了。甚至隱約有佛陀的虛影顯化，彷彿最爲原初的古佛祖，此刻跨越時空而來，行走於當世，祥和而認真的闡述自己的法理。
國家與征服之神，是與皇位高度捆綁的神位！而皇帝又被稱之爲天子。
在楚竹以往讀的很多文化作品中，天一直是一個極爲負面的形象。
所以，天子這個稱呼，似乎天然就是低人一等？
就好像是曾經高高在上，唯我獨尊的人皇，自甘墮落，俯首稱臣！
可是，在後文明時代，卻不是這個道理！
因爲天子與神位捆綁，本質是以人之身去強行模仿那位最初的天庭上帝，繼承天庭上帝留下來的力量！
天子，不是對於象徵着“天”的上帝俯首稱臣，而是以“嫡長子”的身份，構建成功大儀式，繼而在概念層次上，“繼承”上帝殘留下來的力量。
所以，國家與征服之神的本質，是上帝之權的弱化！
國家與征服之神的言出法隨，皇帝大權——本質上，是上帝全知全能的一角體現！
自楚國建立以來，近千年的歷史在震盪，帝國留下來的記錄如同一本書被翻開。
過往出現的，修行渡人經文，造詣最高的帝國子民，在書本中被精準地選出。
虛幻的人影，彷彿融入了楚竹的軀體之中，他對於度人經文的造詣，全部都在楚竹的腦海之中鋪開。
“父親！”蘇政眯了眯純黑色的瞳孔，聲音似是帶着些許無奈，又似乎什麼情緒都沒有：“您是不是忘記了，我也曾經當過帝神！”
帝神者，皇帝之神也！也就是國家與征服之神的簡稱。
蘇政神色淡漠。因爲當過……甚至對這一神位的推演掌控，震古爍今，超越了前一位極致者楚文王。所以他太清楚這一神位的優點和缺點了！
拔劍，揮劍，他一聲低吟：“劍者，百兵之祖！”
楚竹瞳孔赫然收縮，佛音被瞬間撕碎。利刃貫穿了他的胸膛。
“……真可怕！”楚竹輕聲道，“能告訴我，這是什麼力量嗎？”
“此爲兵聖之道！”蘇政坦然道：“兵聖，源於諸子百家之中的兵家！可以衍生出軍隊，練兵，士兵……當然，在我的手上，多虧了墨聖的幫助，我成功地將器的部分概念，也融入到了兵家之中，從而徹底融合了兵聖法則。”
“我是雙神位的擁有者，所以……即便是失去了帝神位，你也不是我的對手！”蘇政語氣沒有波動：“您，應該能夠心甘情願地上路了吧……去黃泉路上陪伴母親吧！”
楚竹點了點頭，嘆了口氣：“這樣啊。”
下一瞬間，他的身軀轟然崩碎。
蘇政向前一把抓去，卻抓了個空，眸子中彷彿浮現出了困惑：“神位呢？！”
雖然說，必須要登基，並且要經過女媧，Z的審覈，這才能夠成功繼位。但這是對於開國皇帝來說！
對於曾經融會了神位的他來說，只是取回自己本來的東西罷了……
可，離譜的地方就是……沒了？見鬼了！他之前明明感受到了！
“……父皇！”太宗皇帝突然開口，他的眸子之中閃爍着璀璨的神光：“爺爺的情況，有點不對……”
太宗皇帝驟然折身，一道虛幻之影抓向了太宗皇帝原本所處的位置。同樣抓了個空……
“我爲劍主！”晨光凜冽，撕碎幻影。
蘇政一如既往的淡漠，緊緊盯着……幻影被撕碎的地方，聲音中似乎有着困惑：“這是，什麼神通？”
蘇政學識何等淵博，他是真正的馬上皇帝，在幼年時期就經歷了女媧，Z的輔導，知曉了無數道理。
古往今來的所有神通，但凡是泄露出來的……他自持，自己都應該有所認知纔對！
又或者，這是過去從未出現，是他前往太空之後的，這不到二百年時間新誕生出來的神通？
世宗皇帝突然愣了一下，身體劇烈地抽搐，蘇政再將目光投射過來的這一瞬間，距離他最遠的哲宗皇帝，身體自然扭曲，消散。
“……記憶？”蘇政似乎明白了什麼，喃喃自語，腦海之中無數思緒閃爍，若有所思：“所以，這其實父親用神通……嗯？不對！不對勁。”
蘇政眉頭鎖緊，之前那個虛幻的身影，雖然看上去很像是記憶之身，但是他能夠品出，那份力量的本質絕非是記憶……他想到了曾經經歷女媧教導時，那位提起的隻言片語。
“……復刻神通？”
但也不對！蘇政在內心否認了，他承認，他第一次知道女媧說出自己那位未曾謀面的親爹的神通力的時候，確實是大爲震撼。
可是，伴隨着他實力見長，看待事物的角度發生變化……他明白了異常。
這種復刻出來的神通，本質依舊是術！它們和根據神通研究出來的法，佛法，道法，沒有任何區別！只能說是，超強化版的它們——
如果說佛法道法，是弱化版本的神通，那麼這個充其量也不過是不弱化版本的……
它們是沒有成長潛力的！它們並不象徵着世界的本質！
這些所謂的法和術，就算研究到極致！對於神來說也不值一提。
如果說，神位是遊戲的管理員，那麼法和術，就連玩家都不配當，充其量也只是NPC！神通倒是勉勉強強，可以當個玩家。
可是，之前那個力量能夠欺瞞他……
這隻能是以國家與征服之神的力量，增幅的本源神通！
因爲，他能夠感應到，楚竹本身的修爲也只是剛剛邁入超凡境界……這種情況下，只有本源神通，這才能夠被神位增幅到欺騙神明的地步！
“但偏偏不是記憶……總不至於，他有兩個神通吧？而且就算有兩個……第二個神通是什麼！爲什麼女媧從未對我說過？”蘇政思考，目光劃過虛空，逐漸變得銳利：“父親，我對你一向是十分敬重的……可是，你在我面前這般躲躲閃閃的，讓我很是失望！”
蘇政似是痛心疾首。
“出來，我們聊一聊吧！父親，寡人絕不用劍傷你！”蘇政將凝聚出來的兵主劍，隨意地扔在了地上，聲音帶着誠懇之意：“我想，你應該有很多困惑？比如說爲什麼我要殺你，爲什麼一切又變成了這個樣子……您出來的話，我願意與您聊一聊……”
一片死寂。
只有劫火焚燒建築，焚燒人體的噼裡啪啦聲響起。
賈顏玉身軀微微顫抖，但是卻連動都不敢動。因爲她的對面，不知何時站着一個面無表情的男子。她在與對面的這個人對峙……
賈顏玉認識這個男人，英宗皇帝。一位過大於過的神人！但是，沒有人能夠否認這位的實力。
她抿了抿嘴，又瞥了一眼，遠處緊緊盯着蘇政背影，似乎想要來上一刀，但又有些顧忌的孟夫子……眼角抽搐。
她強行將思緒拉回來，琢磨……太祖皇帝這麼說，應該只是撼動太上皇帝的心神？總不可能，真以爲這麼做，那位就……
“……這樣啊，”楚竹若有所思的聲音響起：“那我感覺我確實應該給你做出個表率！”
隨後，楚竹的身影憑空出現。
現場還活着的人：“……”
不是，你真出現啊？
“……不過！太祖皇帝一言九鼎，”蘇不羣深吸了一口氣，一邊小心翼翼地凝視着自己對面的宣宗皇帝，好吧，這位宣宗皇帝身上的氣機明顯在鎖定那位半個國師，他嘴角略微抽搐，對着其他人道：“我覺得，太上太皇這個決定其實也不能完全……”
話甚至還未曾說完。
蘇政手中不知何時凝聚出的刀，砍在了楚竹的脖子上。頭顱飄飛向了天空。
一片死寂。
頭顱落地。
楚竹的大好頭顱，用力一滾，從側落在地上，重新變爲了正臉，雖然一個頭正兒八經的擺在地上，確實十分的詭異就是了。
楚竹頭神色微妙地看着蘇政：“不用劍殺我，就用刀是吧！你還挺會玩文字遊戲……按照我看歷史上的記錄，你應該不是這種人！所以，是因爲污染造成的嗎？”
楚竹興致勃勃地詢問，就彷彿是在做某種研究一般，滔滔不絕：“能解釋一下，你到底是什麼情況啊？你還是原本的那個太祖皇帝嗎……或者說，你是那個太祖皇帝軀體之中誕生出來的新靈魂？”
“誕生出了新靈魂的話……你應該就是萬族了吧！不過看以往情況似乎不太像……”“但是，說你的一舉一動應該都是出於無情……所以才這麼做的吧！這也同樣很奇怪……就算無情了，你也應該有過往的記憶吧？難道沒有了感情，就肆無忌憚的毀掉過去記憶的一切美好？”
楚竹一邊吐槽，一邊回憶。萬族與污染者最大的區別便在於，萬族是死後軀體之中誕生出了新靈。而污染者則是活着的時候便泯滅了情感……只是，楚竹無法確定自己的這些‘好後代’們到底是什麼情況。
“依舊沒有。”在楚竹的軀體之中掏了半天，蘇政沉思片刻，再度看向了楚竹。
楚竹自然知道對面在找神位，滿臉無辜道：“說不定那東西在我的腦海之中呢！”
短暫的沉思之後，蘇政並沒有上前來對楚竹的大好頭顱進行搜索，他冰冷地看向了賈顏玉，寧玲瓏等人：“父親，您似乎對他們……很是看重！”
楚竹的頭顱眯了眯眼睛，饒有興趣地凝視着蘇政。
“……陛下！”蘇不羣終於無法欺騙自己了，口中發出了一聲哀鳴——之前許諾之後，斷然毀約，一刀削首，他還可以欺騙自己，這是太祖爺在玩文字遊戲，但是現在……用弱小者威脅敵人！這絕非是太祖爺所爲……
“想殺他們的話，動手吧！”楚竹聲音一如既往。
“看起來沒用！”蘇政看了太宗皇帝一眼，見到他點了點頭後，若有所思。
“你們有試驗謊言的能力？”楚竹一時間有些詫異。
“爺爺。”太宗皇帝捂了捂額頭，道：“我的神通可不是那種低賤的玩意兒啊！”
這樣啊。
楚竹想了想，頭顱與身軀，如同陽光下的雪花一般，消散於無形。
然後。
蘇政愣了愣，環顧周圍一圈，冰冷的面容第一次產生了波動。
除去了他與太宗皇帝以外，其餘的八位皇帝，還有賈顏玉，寧玲瓏等人，全部都消散一空。
“有點意思！”蘇政沉吟片刻，又是那種摸不清根底的詭異神通？他看向了自己面前的太廟，邁步而去。
“……止步吧！”一直很安靜的女媧，終於開口了，聲音帶着些許的疲憊，但是卻談不上絕望。情況惡劣如此又如何？
按照她爺爺林夏的說法，楚竹只要願意，在過去發起改變！那麼蝴蝶效應之下……就算世界已然進入末日，也依舊可以扭轉。
然而，蘇政卻沒有絲毫的動搖。靠近的腳步甚至沒有被打亂節奏……
“如此，也好！”
古老的太廟，在這一刻爆發出了無量光澤。
……
當然，楚竹並沒有帶一堆人前往太廟之中。
他此刻所處的地點是……
靜海市，女媧十七號基地。
“……真是懷念！”楚竹一時間有些唏噓。他自然是帶着一羣人，直接用記憶跳躍，跳過來的……畢竟這邊記住他的人數目很多……至於爲什麼能帶這麼多人跳躍，這自然是神位的增幅！
楚竹回想起自己之前所看到的種種……此刻地面上的靜海，也在遭受着恐怖的洗劫……
當然，這些肆無忌憚破壞的，雖然沒有如同蘇政那般的神明存在……也沒有太宗皇帝那麼詭異的存在——楚竹能夠確定太宗皇帝並非是神明，可是，對面面對他這位神明，確確實實是有還手之力的。可能是孟夫子的情況？
但，即便如此，這些存在也可以稱得上是過往的頂級強者了……光是落地靜海，楚竹來這地下基地，一路上見到的，堪比蘇不羣的，也有那麼幾位……這個比例，完全可以說高的恐怖了！
楚竹此刻已經大致解析出了情況，只能說，國家與征服之神這個位置真的是太權威了。在國土上發生的事情，真的只要他想知道……大部分都能知道！
雖然目前的他，因爲民衆大批大批的死亡，國家瞬間被推到了幾乎亡國的境地……神位已然搖搖欲墜！楚竹此刻有一種即將失控的錯覺……或許不是錯覺！或許是真的要失控了……但是，楚竹對此也無所謂就是了。
“天外墳場啊！”楚竹抿了抿嘴脣，他曾聽人說過，過往即將失控的頂級存在，都會被扔到外太空。
這是爲了減少地球循環之中的污染的總量！
這些存在，顯然不能進入地球！而這明顯就是防止他們詐屍……
楚竹此刻雖然不知曉答案，但大概猜到，這種概念層次上環繞整個地球的防禦，是上帝動的手腳……所以，從這個角度進行倒推，也唯獨只有“上帝”以及“上帝繼承人”，纔有資格允許他們進來。
“那羣……不，應該說那個禿驢也是真捨得！”楚竹悠悠感慨。漫長歲月的積累一次性報廢，顯然是爲了構成某個儀式……從而，讓地球的防護陣圖誤認爲，“上帝繼承人”允許撤銷防禦。
“不過，目前來看！應該還有我的原因在。”
楚竹冷靜判斷，要不然，過往的皇帝恐怕，早就已經被算計了。
如果真是這般，那麼，他跨越時間線而來，能夠見到的，應該已經是一個被污染者們肆虐的世界……
對面，非要挑選他登神的時候纔來這麼一套……
嗯，地外文明嗎？
楚竹拼好了最後一塊拼盤，毀滅人類文明對於地外文明來說其實並不難……但是麻煩的地方在於，楚竹！
只要楚竹依舊存活於大地之上，人類文明就算覆滅一百次！地球也依然有着翻盤的可能。
所以，在楚竹成神，對面確立目標的這一刻，佈置已好的大局驟然拍下！
周圍無人說話。
他們依舊處於恍惚階段……實在是之前發生的一切太過於震撼與令人匪夷所思。
楚竹稍作思考，索性走到了一尊氣息最爲恐怖的皇帝的面前，孝宗皇帝。
大幹第三代君主！
“……復刻。”楚竹先是復刻了他的神通，嗯，一般般。是個身體強化類的神通！隨後，楚竹直接了當的複寫了他的記憶。
這一瞬間，無數的信息在他腦海之中迴盪。
那是永無止境的虛無，那是浩瀚的太空……那是一個新生的靈魂的恐懼與絕望……
然後，楚竹看到了一輪赤紅色的星球。
嗯？火星？楚竹一時間有些詫異，這是太空漂流飄到火星附近了……離譜！怎麼飄過去的？
以真實世界目前的科技，用火箭那般速度，飛過去都要幾百天……你這慢慢飄……
突然間，楚竹莫名其妙地感覺，火星有點像是一隻……眼睛？哦，還是一個，一個圈套着一個圈的眼睛……有點像火影中的輪迴眼，又有點像是神話傳說之中的重瞳……
等等！
楚竹瞳孔赫然收縮，那個記憶中的眼睛，在這一刻居然彷彿意識到了什麼，向他看了過來……不，這是記憶活了過來？
“……握草！”楚竹在這一刻，感覺自己的大腦即將要炸開。不，或許是已經炸了……
下一瞬間，時間開始逆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