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安靜。
現場氛圍逐漸變得肅穆。
“阿彌陀佛！”燃燈古佛道了一句佛號，神色重新恢復了祥和平靜，眸子深處似有千般佛光閃爍：“施主，你也可以稱呼我爲……菩果！”
楚竹瞳孔驟然收縮，他沒有記錯的話，菩果這個名字……應該是源於此條世界線上的後文明佛祖！那位真正證道佛祖之人。
等等！
“你是死的？”楚竹臉上浮現出一抹驚愕，眸子中流淌的奇異神光，讓他窺破了對方的本質。再搭配上手中握着的信息，楚竹逐漸明悟了真相。
顯然，菩果和林夏認識，說不定還很熟。要不然，也不可能在臨死前，將神位讓給林夏……甚至面前的存在，在死後被同化，或許也是林夏所爲——不，楚竹冷靜思考，根據他對林夏的瞭解，恐怕是那位菩果強烈要求，林夏才這麼做。
這也能夠解釋，爲什麼對面號稱過去之佛。因爲他真的是過去最初之佛！
“大和尚。”楚竹輕聲詢問，“你這般大張旗鼓，跨越諸省而來，沒有經過絲毫掩飾！讓沿途千萬民衆，窺視到了你們的顯聖！散播污染……意欲何爲？”
楚竹的身軀，就是國家。所以在他想知道的那一刻……大量的信息自然而然地涌入他的腦海……他明白麪前這些人做了什麼！
諸多佛陀，菩薩，金身羅漢，在這一刻全部都感受到了偌大的壓力。彷彿，整個世界在這一刻與他們爲敵！
“我們只是邀請您，成爲未來之佛！”燃燈古佛聲音一如既往的誠懇，彷彿半點也沒有感受到那種壓迫感般。
楚竹眼皮跳動了一下，不對勁，非常的不對勁。他已經登基爲帝，成就神明之軀，這種情況之下……發出成神的邀請。這就是在挑釁！
尤其是……
衆多佛陀驟然散到周圍，高聲唸誦經文。這一刻，無數金色的佛文在虛空之中烙印，隱約之間，雪山幻象浮現，一座座寺廟，乃至於此刻坐落於神州各地的寺廟，無數主持都在念誦經文。
震天動地！
“……你們找死？”楚竹笑了，笑容沒有絲毫溫度。
那些佛門經文妄圖烙印到他的身上，卻始終無法靠近，和他之間看似接近，卻又彷彿隔了千萬裡！
楚竹曾經與大雷音寺的那位主持，一眼千年。獲得了對面‘贈送’的無數佛門相關的知識信息。
所以，他知曉了這是什麼。
渡人經！
源於第十一代大雷音寺主持的神通：佛渡衆生。
這一神通的諸多神通力，說的玄乎之玄，什麼當頭棒喝，明悟本心……不過，楚竹更喜歡稱這些神通力爲——
心理暗示，精神催眠，常識更改……
“雖然不知道你爲什麼想要激怒我，但是！你贏了。”楚竹突兀變得面無表情。一個失了神位的過去佛，還有一羣認不清自己的佛陀化身？呵呵：“不過下一次挑釁的話，麻煩讓林夏來。我正好也想見見老朋友了！”
下一刻，有些緊張和急促的聲音在楚竹耳邊響起：“父親，冷靜，不要中了對方的詭計。雖然我目前也不太清楚對面想要做些什麼……但是，根據我過往的經驗判斷，對方想要我們做的，我們堅決不能做！”
“我明白。”楚竹神色淡漠，在心中自語。他倒也不奇怪，爲什麼女媧和Z不現身，畢竟就之前得知的信息……這兩位其實一直都在掩蓋着身份！
爲了他，女媧親自走上前臺，已經算破戒了。
“不過。”
“這只是一個嘗試。”
楚竹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我說：擋在我面前之敵，違背天條律法，大肆暴露超凡於民衆面前——罪不容恕，賜死！”
殺氣沖霄！
瞬間，所有佛陀，菩薩，羅漢們的身軀全部都頓住了。
然後……
天穹之上，虛幻的蒼天閘刀橫亙。
刀身之上，刻滿了古老而神秘的符文，這些符文是天庭天條的具象化，每一道都蘊含着無盡的法則之力，它們相互交織、流轉、疊加，散發出令人心悸的氣息。
然後，天刀自天墜落！
瞬間，這片新開闢的小世界，化爲了血色。
金光在破碎，佛文在破碎，金身和佛陀肉身也在破碎！
“南無阿彌陀佛。”
震耳欲聾的佛音響徹，原本被天刀貫穿破碎的衆多搖搖欲墜的虛幻佛廟，又重新凝聚。
金光瀰漫，二代大雷音寺住持的神通，信仰發揮了作用！這位二代，顯然此刻也在衆多佛陀之中……伴隨着神通力運轉，將每一點信仰之力都竭盡全力用到了實處，化爲了強大的不死性，妄圖讓這些存在復甦，然而……
“此爲不赦之罪！”楚竹冷漠地補充。
頓時，不死性被遏制住了。皇帝都說了不可赦免！你妄圖想用‘信仰’，走後門，那就是在找死！
血肉重新炸裂，雖然如同剛切的牛肉一般，血肉還在微微的顫抖跳動，但卻不再彌合融會。
楚竹不清楚蘇泊神，能夠將力量發揮到什麼地步。但是對於楚竹來說，他的力量來源於國家，天條，律法！
國家，意味着只要他站立在自己的國土之上！就能夠獲得最高層次的加成。當然，不代表離開國土就沒有了力量……只不過，失去了最高層次的加持！
天條，這是天庭上帝與諸帝，在最初所制定的法！是世間萬法之根源。
至於律法，則是本朝的法律，或者說，是由皇帝本人制定的，本朝，被大衆所認可的法！
天條的優先級，遠遠高於律法。至於有多強……看看目前這個狀態就能知曉了！
一聲令下，數以百計，六境，乃至於六境界之上的佛道修行者，全部都死亡。即便是擁有不死的神通，也沒有用處。
這就是神明！這就是擁有上帝所立天條加持的人間天子。
在那位大概率是林夏的佛祖，沒有走到楚竹面前，有同等力量制衡的情況之下！解決就是這般容易。
楚竹凝視着周圍的和尚殘軀，略作思考，一揮衣袖：“我說……血之精華，當被提煉而出。”
頓時，一滴又一滴純淨的金色鮮血浮現，在楚竹身邊不斷地縈繞着。總計一百餘滴！至於那些六境界的，楚竹甚至都懶得去收集。
這是藥丹之法！
也就是將神通擁有者煉成大丹，以此讓神通傳承下去。楚竹，自然也曾經動過記憶神通復刻過這方面的技藝——
“有意思！”楚竹伸出手掌，一滴又一滴鮮血落入他的掌心，他閉上眼睛，細細地品味着其中的法與理。這當然不是楚竹想要直接獲得這些神通，神通唯一，這是不可更改的！但是神通之中蘊含的法理，這些是可以解析領悟的——要不然也不會出現，佛法這一類的修行之法。
腦海之中的量子計算機，劇烈地顫抖，瘋狂地記憶着。但是隻過了三秒鐘……楚竹就感覺大腦隱約刺痛。
“？”楚竹眼角抽了一下，迅速停止了這一舉動。他意識到量子計算機過載快要爆炸……歸根結底，楚竹現在是神明，這種情況下都感到大腦疼痛，換成沒成神的時候，怕不是腦袋都要裂開。
“這可真是！”楚竹搖了搖頭，但倒也談不上失望：“看來量子計算機雖然恐怖，但是……終究對標的是四境界！這種級別的知識，還得要用我這個神明級別的人腦來記憶啊。”
楚竹周邊的世界坍塌，他重新出現在了祭臺之上。
“……陛，陛下！”孟夫子結結巴巴，他修爲何等強大，更是修出了不以怪力亂神之眼，可窺破一切虛幻，直指本源。所以，他自然看到了之前那恐怖的戰爭場景。
“既然，他們要戰爭！那便給他們戰爭。”楚竹毫不猶豫道：“女媧十七號，傳我指令！”
雖然，現在可以直接叫女媧了，但是在外面，考慮到女媧她們要掩蓋自己的身份……額，楚竹還是自欺欺人的叫十七號！雖然，考慮到之前，女媧爲了扶他上位搞出來那麼大動靜……他這種遮掩，用處幾何，真的很值得思考……
“伐山破廟！”楚竹思考歸思考，但面若平湖，一字一頓：“佛門諸廟，若是不願意低頭，就讓他們‘破產’吧。”
“……已錄入指令！”女媧的聲音一如既往，雖然用的是俏皮的破產，但楚竹本質意思就是，滅佛。
雖然，目前看起來佛門大概率還是林夏的產業，但是林夏現在都已經表現出了敵意了，那自然一碼歸一碼，打就完了……
突然間，楚竹擡頭看向了天空方向，眸子之中浮現出一抹凜冽的光：“這種感覺是！”許久的沉默之後，他啞然失笑：“原來是這個樣子啊！”
伴隨着清脆的破碎聲，天穹之上，驟然出現了一顆顆火流星。它們急速地向地面砸了過來……
整個帝京，不，不僅僅是帝京，楚竹默默感應，大半個神州都能看到天穹之上有火流星墜落。
甚至，楚竹還感應到了一些傻不拉嘰的人，看到火流星的第一個反應，居然是虔誠許願祈禱。
然後……
“……不對！”賈顏玉神色鉅變，毫不猶豫地雙掌合十，身上的華服無風自動，朝着天穹方向一拍手掌：“我說，要有光……”
頓時，一絲一縷的光華瀰漫，如同被逐漸縫織的紗衣，從原本的薄，到一點點變厚，再到最後……天上地下一片聖光彌散，構建出了絕對防禦！
楚竹知道，這是言靈，賈顏玉的本源神通。
所謂的言靈，也就是言出法隨。
在拜上帝教體系之中，神通：言靈，是號稱世界上最爲接近上帝的神通之一！不論強度，單純論推崇程度，拜上帝教對其要比對光明神通更加狂熱。
“……你這是！”孟夫子愣了愣，剛準備呵斥，這瘋了吧？在整個帝京民衆面前幹這種事情，想吃天子的天刀了是吧？隨後意識到了什麼，瞳孔收縮的看着那厚厚的聖光之上出現了一道道裂痕，他毫不猶豫的張口，吐出一片浩瀚儒氣。
然而，沒有絲毫用處，宛若玻璃破碎般的輕鳴聲響起，一切的一切都被撕碎了……
那些璀璨的火流星，轟然墜地，砸入帝京。
瞬間，衝擊波讓一座座大樓崩塌，火焰無情地焚燬着民衆的生命……
從原本的平和巨城，到人間地獄，總共也只花了一個呼吸的時間！
“……怎麼會？！”賈顏玉呆滯地掃視着周圍，身軀微微的顫抖，她這不是……誰都沒救下來嗎？！
“……阿竹，你，你爲什麼！”寧玲瓏驟然看向了楚竹，臉上浮現出震驚、困惑與難以理解。如果是她記憶中的那個阿竹的話……難道，是阿竹也無能爲力嗎？
“不救人，只是單純的沒有意義！”楚竹輕聲一嘆。祂能夠‘看’到，腳下這個國度的一座座廣土巨城，都在遭受着劫難。
無數的，官方的，各教的，民間的修行者全部都出手了……甚至，楚竹離譜的看到了，就算是潛伏在人間的萬族臥底，此刻也跳出來，誓死捍衛國土了！
搖了搖頭，楚竹將目光收了回來。
太廟周遭，恐怖的火焰，如同有生命一般，極速地蔓延。
一衆人能夠看到的世界，徹底地化爲了劫火的海洋……但是它們卻始終沒有蔓延進入太廟！
在楚竹的視角之中，能夠看到，這是太廟周圍纏繞的那些密集的法則，在起作用，庇護着這片古老之地！
“啊啊啊！”吼聲響起，火海被撕碎，一個穿着龍蟒之袍的男子，驟然竄了進來，他的衣袍衣角，仍然有火苗在燃燒，然而他卻完全無視了這些，目光一掃現場，轟然單膝跪在了蘇泊的身前：“……陛……”
“……叫我幹哀公！”蘇泊見到了蘇不羣這位老祖宗，內心其實是有些喜悅，甚至是感動的。但是爲了防止楚竹借題發揮，還是瞬間開口進行了遏制。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蘇不羣嘴脣蠕動了一下，最終還是忽略了對蘇泊的稱呼。
“真是奇哉怪也！”一個平和的聲音突然響起，蘇不羣聽到這個聲音，眉頭驟然皺起，眸子中浮現出了一抹困惑，因爲他覺得這個聲音非常耳熟，感覺有點像……
然後，蘇不羣便聽到了那個聲音繼續不急不緩道：“我一開始以爲，你會直接出手！動用你的神位之力……遏制住火焰！”
“可是沒有想到，絲毫沒有動手……難道是因爲你害怕爲了庇護民衆，消耗掉自己原本就不多的力量？”
“但這也沒有道理啊……你的神位之力！本身就有極大一部分來自於民衆，若是民衆大批死亡，你失去了自己的根，失控的機率……會大大的提升吧？”
“歸根結底，你的力量幾乎全部都源於神位！源於自身修行的少之又少……說實在話，我還真是第一次看到你這般特殊的存在！開國君主，自身卻實力弱小……這種情況下居然還敢直接繼承神位……”
現場一片死寂。
孟夫子一副見了鬼的模樣，隱約猜測出了什麼，額前冷汗直冒，僵硬轉頭看向了聲音傳出的方向。
“？！”蘇不羣面容變幻不定，始終不敢相信腦海中浮現出的猜測。
賈顏玉眉頭鎖緊，寧玲瓏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道：“……師父，這到底是……”
賈顏玉：“……”
她能說，她其實不知道這是什麼情況嗎？丟人啊！賈顏玉在這一刻內心抽搐。又是這種好像只把她落下的感覺……爲什麼，那個老太監和老夫子都清楚！
她實力雖然略遜色於老夫子，但可是遠遠凌駕於那隻老太監啊！這到底……
劫火，驟然被撕散。
一道道身影，緩步地從火海之中走了出來。
“？”蘇泊身體微顫抖，臉上浮現出難以置信，甚至可以說得上是恐懼，嘴脣泛白，五味陳雜道：“你……你們……”
“……宣宗皇帝！武宗皇帝！孝宗皇帝！世宗皇帝……”賈顏玉眼角抽搐，從這羣人之中，見到了很多的熟人。
但問題是……這些人不都……
她艱難地嚥了嚥唾沫，將目光落在了最前方的人身上，能夠站在諸帝之前，這位的身份……似乎也就只有那幾個可能了……
“陛下！”蘇不羣終於還是轟然跪地，聲音哽咽，老淚橫縱，直直地盯着那個最前方的男人。
“……蘇政？”楚竹輕聲道，他的眸子中散發着莫名的光澤，似是感慨，似是唏噓，又似乎是單純打量的冰冷。
“是啊！”蘇政臉上掛着笑容，但是此刻純然漆黑的瞳孔，卻沒有絲毫情緒波動，與他表情豐富的面容有一種極強的割裂感。甚至讓旁人有一種……他是僞人的即視感。
“果然啊！”楚竹再度擡頭看着天空方向，奶奶的，雖然之前就猜到了，佛祖敢把自己這麼多年的積累一把搜哈，故意送過來送死……肯定是有理由的。
甚至，楚竹之所以不聽Z的警告，就是想看看他能夠整出什麼大活……
但現在，對面整出了這個頂級的大活兒，還是讓楚竹感到有些牙疼！
“能給我解釋一下嗎？”楚竹揉了揉眉心，“話說你們這個狀態應該是被污染了吧？”
畢竟黑色瞳孔，這個狀態在之前被半污染的女媧身上體現過。
“你們之前不進來，應該是進不來吧？一開始我雖然在想是不是前文明……不過現在看來，更大可能是上帝立下了什麼大限制吧？”
楚竹看似推測，實則話語十分肯定：“但是，爲什麼那羣禿驢送死了……這個限制就打開了？如果說只要他們死就能打開……豈不是說，平常他們一起去送死……也能？那你們不應該早就進來了嗎……奇怪！能解惑嗎？”
“當然，”蘇政坦然地點了點頭：“不能了，父親！您怎麼會這麼天真呢？”
“？”
短暫的安靜。
現場一衆人全部都陷入了沉默……
蘇不羣原本聽到楚竹說，對面被污染了，猶有些難以置信，但是看到對面沒有反駁，甚至感到世界觀破碎，心痛欲裂……但是，在聽到他所崇敬的太祖皇帝說的話後，他愣住了，他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他掏了掏耳朵。
他環顧周圍一圈，看到了周圍所有人都是與他相似的表情。尤其是蘇泊……此刻神色恍惚，一副比看到了沒有修行過的老母豬，四蹄騰空飛上太空，還要更加的難以置信的模樣。
“……？”蘇不羣僵硬地看向了默認的楚竹，又看了一下坦然被污染的太祖皇帝。差點嘎的一聲抽過去……
不是……這怎麼可能？？？造反建立大楚的……那個年輕而稚嫩的反賊！是太祖的父親！是真正的，最初的那位太上太皇？！
“這樣啊……”楚竹帶着些許唏噓地點了點頭，“既然如此，那……我也只能從你的腦子裡面強行扒出答案了！”
話語落下，楚竹驟然一擡手掌，浩瀚的佛音在這一刻響徹天上地下。
“……渡人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