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次坐下的雲初三人自在喝茶,倒不覺得會有什麼陷阱,而且覺得胡奏該不是與先前那一夥特意伏擊他們的妖魔是一夥的。雖然同爲妖魔一道,但是怎麼看怎麼的這個胡奏都是個另類。雖是製造了幻象卻是旨在困人而不在殺人也不在耍人,至少從他身上也未曾叫人多聞出什麼不好的惡念與血腥味兒來。
“那便開始吧,就勞煩三位小友耽擱耽擱,聽聽我這個久久未曾多說話的人的一點嘮叨吧。”
話畢,那名喚“胡奏”的琵琶妖怪倒是不認生,開口就要給雲初三個講故事,而且三人有直覺這個故事不會是一般的故事。
輕啜了口清茶,胡奏清了清嗓子,再次低頭撥弄了一下琵琶,這才擡眼一笑開口講述。
“那是一個很長遠的故事了,大概人間千百年前,重靈山腳出生了一隻狐狸,修煉千年修成九尾,本是極大的靈緣,天地少有。可惜終究踏不過情之一字……”
說到這裡,胡奏緩緩停頓了下來,雙眼迷茫神情憂鬱,似乎陷在回憶中難以自拔的模樣。
聽這琵琶帥妖的話語,難道說那過不了情關的狐妖是他自己抑或是他所愛之人?
雲初三人不是傻的,從胡奏開口說出幾字便已猜出了大概,可他們卻也猜不透具體的過程與曲折的結局。三人也不插嘴,只等胡奏自己理清了思路慢慢講來。
也並未讓雲初三人久候,胡奏歇過半會兒,再次開口。
“修爲千年的九尾妖狐卻是個心機單純不通世俗的小姑娘,初次離開重靈山之時便就在人間界一個平凡的小鎮偶然歷練落腳,一呆就是三年。這三年的時間裡,喜歡音樂的九尾狐妖開了間樂坊,倒是日子簡單生活清閒。樂器之中這妖狐最喜愛的便是一隻琵琶……”
說到這裡。琵琶美男的聲音竟然帶着哽咽。這下子不用他再多說,衆人也都明瞭那所謂的一隻琵琶到底是誰了。
“三年的時間對凡人來說不算太短,對於妖魔等修道者來說卻是眨眼就過,可是經過三年的朝夕相處,九尾妖狐懷抱琵琶從不離身。故而奇蹟般的本來只是一件沒有任何思想和意識的東西,竟然慢慢變得有了靈氣。也不知過去了年月,有一天琵琶幻化成了人形。自然而然兩人相愛。”
“可惜那成精的琵琶遇上了一場意外的天雷,以他那點百多年的道行哪裡能夠抵擋?關鍵的時候千年狐妖替他擋下了所有的天雷,自己卻落個香消玉殞的下場。臨消散前,她將自己所有的修爲全部給了自己所愛之人。”
幽幽說完。胡奏緩緩閉上眼睛,竟是頃刻流下眼淚來,落寞憂傷。整個人都變得虛無縹緲起來,彷彿隨時都有可能消散一般。
毫無疑問,琵琶美男胡奏所講的這個漫長故事裡的主人公之一,那個唯一活下來的人,便就是他了吧。也難怪他要刻意製造一個虛假的熱鬧城鎮幻象來。也許是爲了懷念當初他與那九尾妖狐之間的感情吧。
而他所講述的故事真的很簡單,不過就是一隻修煉出大修爲的九尾妖狐與一隻因她而幻化出人形成精的琵琶罷了。他們兩人相處的日子也許甚是平淡,感情卻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彷彿天生就該在一起一般,而他們的結局卻是不好的,一個身死一個心傷。他們之間本是比許多人都要來得幸福,沒有世俗的阻隔也沒有之間的矛盾誤會。諸多磨難不存在他們之間,可是一道道意外而來的天雷卻讓他倆的生活終結。
這樣的結局就是叫外人看來都是糾結。外人看來是哭笑不得的,可是身處其間的胡奏和那九尾妖狐卻是痛苦的。他們的遭遇可以說是苦逼。
“……”
雲初三人也是唏噓嘆氣。久久不能回神恢復過來。想要出聲安慰這琵琶妖怪,卻又是身爲局外人半個字也不好多說。
“你們走吧。”
最終閉着眼睛再沒有睜開低眉彈奏撥弄的胡奏,揮手讓人離開,居然是再也不刻意關着他們抑或是怎麼着的。
雲初三人互相看一眼,沒道理這能做主的妖怪都開口了。他們還眼巴巴留在這裡吧?
要說他們早就想走了,可這時卻是同情起這個名爲“胡奏”的特別妖怪起來。
三人抱拳告別。臨到要走,雲初突然轉身問了一句憋在心裡的。
“爲什麼她人已經死了,你卻還活在這裡呢?”
“呃,雲初師妹你這……”
饒是萬年不變溫和笑臉的風大師兄和寡言少語蕭大師姐都震驚了,雲初師妹向來骨子裡柔和,怎麼突然咳咳說起這樣的話來了?他們疑惑,同時也開始重新高度戒備起來,很難想象那被突然這麼不客氣詢問的傷懷妖怪胡奏會不會因此發難爆發起來。
其實雲初想的很簡單,還真沒什麼壞心,她只是純粹好奇罷了。既然兩人猶如胡奏所說那般相愛相守,那麼誰離了誰都該活不了纔對?可爲何那九尾妖狐都已經死了貌似幾百年的樣子,這胡奏卻還這般活得看着氣色好好的呢?
難道他先前所講的故事還有所隱瞞,還是他其實愛得並不如對方來得深沉?雲初蹙眉,如果換做是她,她會忍受不了!如若她家妖孽師父從此不在人間,那麼她一定也不會苟活!就像那位愛她師父成癡的縹緲谷谷主尹飄兒,人家不僅留下了本源護主靈獸,還打算找到縹緲谷下一任繼位者之後立即追隨自己所愛之人而去,雖然她明白自己所愛之人並不愛戀她。
可是這位帥妖胡奏,卻是不一般。除了偶有憂鬱與傷懷,至於其他種種,雲初倒覺得他表現得還挺正常的。所以她好奇,如果真如胡奏故事裡所講的那般情況,爲何他沒有立馬去死跟隨自己那位九尾妖狐呢?
雲初突然的問題不僅讓風無忌和蕭凝冰兩個立刻緊張,也讓坐着低眉斂目撥弄琵琶的胡奏神色一變全身都是一抖。
胡奏手上的動作突止,懷抱的琵琶也在輕顫,怔怔擡頭竟然久久盯着雲初的臉龐不做言語。
也不知又過去多少時間,風大師兄和蕭大師姐也都一直全神戒備着,雲初卻是個最冷靜的,因爲她覺得自己雖然這般問法,但是那位胡奏帥妖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大的生氣動怒纔對。
雲初所料不差,那喚“胡奏”的帥妖僅是怔愣和發呆的神情,此外並無其他任何不愉的模樣。愣了半響,胡奏展顏一笑,眉宇間的呆愣和憂鬱一掃而空,竟是頃刻變得開朗豁達的樣子,淡淡啓口,話語中的幸福與自傲是怎樣都無法遮掩的。
“本妖不知,原來小姑娘還對此事這般感興趣。想來小姑娘該也是個重情義的人,抑或是也有心之所愛日夜牽掛……”
雲初挑眉一笑,也不羞赧做作,點頭無聲算是承認了,道:“所以雲初只是一時好奇罷了,還請如若雲初有何得罪之處,閣下勿怪。”
胡奏搖頭淺笑,言語間更是客氣了些,想來該是覺得雲初和他一樣有所愛之人,所以不知覺之間親近了不少。
“小姑娘不用緊張,呵呵二位也不要多想。其實這個問題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我很能理解小姑娘爲何會有如此一問。其實答案很簡單。”
胡奏沒有招呼雲初三人再次坐下品茶,心中也明白他們三人是急着要趕回去的,倒也識趣得很,而且其一言一行很是有禮柔和。
“我之所以沒有立即隨着狐兒而去,只是因爲我要等她!”
胡奏的想法很簡單,做法也很直白。在九尾妖狐被道道天雷擊中傳他最後全身修爲的時候,他也沒傻着。
胡奏收集了九尾妖狐僅餘的最後一點精魂做成了手中琵琶,只要再過萬萬年,經他日日夜夜溫養,九尾妖狐便就能再有一絲可能重聚真身!
只爲一點點的可能而要苦等萬萬年嗎?誰也沒有想到胡奏竟然癡情如斯!
雲初握拳,鄭重地一笑,“閣下癡情如此,當有回報!我相信九尾妖狐姐姐總有一日會回到你的身邊的。”
“謝謝小姑娘吉言了。你們還是回去吧。不要讓諸位的身旁人擔憂掛懷。”
再次深深看了眼雲初三人,胡奏點頭,琵琶絃樂再起。
“鏗。”
絃樂響起的那一刻,雲初三人只覺面前柔光陣陣,不同他們第一次被胡奏拉進桃花源幻象小鎮裡的刺眼白光。這次的光是經過善心大發的胡奏特意調製了一番。途徑雲初三人面前一掃,竟然便將三人身上本來存在的傷患治癒了七七八八。
雲初師兄妹幾個來不及感謝與他,便就被突地送走,只能相視一笑,也不知後會有期還是無期。
“唉,果真這世上的妖魔也是有善惡的,就如修靈一道有惡有善。”
風無忌感嘆起來,那皺眉嘆氣的模樣很讓人覺得新鮮。
雲初和蕭凝冰兩個師妹卻是不知爲何瞧着他這般,忍不住“呵呵”就笑了出來。
風大師兄咳嗽,佯作獰眉輕斥:“你倆真是的,我也是人啊!”
誠如大師兄所說,他是人,是人就有感慨啊~像胡奏那般癡情的心善妖怪,的確世間少有,但願天道佑庇圓他與那九尾妖狐早日相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