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那幫人的行蹤你也掌握了？”
宋依然蹙眉，聲音裡帶着幾分急切。她的話音剛落就聽到宮爵冷笑的聲音，像是一根尖銳的刺，狠狠的刺入宋依然的心臟。胸口堵着什麼，特別難受。她悄悄地做了個深呼吸，這才平復下來。
“所以？特地打電話來應該是有話要說吧。”
“真是客套呢。”
宮爵自嘲似得說着，帶着淡淡諷刺的聲音讓宋依然有些無措。陰晴不定，陰陽怪氣？她要用什麼形容詞來形容現在的宮爵？
“然然，我們換個遊戲規則。你說好不好？”
宋依然握着手機的手指緊了緊，沒有開口。她有什麼發言權？所有的主動權都在宮爵的手上不是嗎？他總是會把握最合適的時機，在自己心理建設做足的時候，輕而易舉的出現讓過去的漩渦膨脹再次把她籠罩其中。
讓自己被痛苦束縛，是宮爵的目的吧？
即使知道的清楚，宋依然唯一能做的卻只有承受。這是她犯的罪，是她應該付出的代價，是那些黑暗集結對她的懲罰。
“說吧，你想要怎麼做。”
“我可以幫你，不是指幫你找到宋小寶這件事。還包括，調查榮臣。他現在應該是除了宋小寶之外，你最關心的人吧。厲少炎根本找不到榮臣在哪兒，只有我能找到他。”
宮爵的語氣很平淡，絲毫也沒有炫耀的意思。
他只是在陳述今天的天氣很好這樣的事情，雲淡風輕的嚇人。
“那，讓我怎麼做？”
“當一切塵埃落定之後，你就回來吧。跟我在一起，我們一起贖罪。我要你，跟過去斷的一乾二淨！”
宮爵的語氣陡然變得冷厲，激昂的情緒即使無法面對面宋依然也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密密麻麻尖銳的刺如同密集的網，把宋依然籠罩起來，越是掙扎就刺的越深，越痛。
“好，我答應你。”
許久之後宋依然才聽到自己的聲音，低沉的，平靜的，毫無感情的。
“好啊，我跟曦兒等着你。記住，要斷的一乾二淨。”
宮爵很滿意宋依然的回答，甚至因爲她語氣裡的痛苦而興奮。渾身的血液像是要沸騰似得，從四肢百骸流通，帶給他莫名的快感。然而當一切沉澱之後，當他隻手握着電話，原本的興奮和暢快卻只剩下虛無和茫然。
擡手，輕輕地捂着心臟。
這樣做，有什麼意義呢？
對，沒有意義！可及時如此他也無法控制自己，一想到宋依然還好好的，幸福的活着而他的曦兒被遺忘的乾乾淨淨，他也只能活在痛苦裡，宮爵就無法控制骨子裡的陰狠和殘忍。
恨宋依然嗎？
其實也並沒有那麼深刻，只是習慣性的。不想讓自己沉浸在地獄裡痛苦煎熬，他需要陪伴。所以纔會拼盡全力的拽着宋依然，無論如何也要讓他同自己沉淪在地獄。
糾纏，不休。
放下電話，宋依然已經了無睡意了。腦袋清醒的嚇人，又彷彿是陷入了夢魘了。
眼前出現了她殺的第一個兒童的模樣，懵懂無知明亮清澈的眼睛，看到她之後露出的笑臉，死亡之前來不及表現的驚恐和最後定格的畫面。然而是曦兒，渾身是血躺在冰冷的地上奄奄一息。
鮮紅的血幾乎溢滿了她的世界，宋依然覺得自己正躺在浴缸裡。水龍頭裡流出來的不是水，而是鮮紅的血。越來越上升的高度讓她整個人都沉浸其中，鮮血淹沒了嘴脣，然後是鼻子……
窒息般的痛苦讓宋依然皺緊了眉頭，額頭上有大顆大顆的汗珠滾落。
她的臉色慘白，雙手下意識的抓緊了牀單。明明就在房間的牀上，她卻覺得像是被淹沒在血水裡。睜不開眼睛，動彈不得，四肢百骸都僵硬無力，只能任由自己被鮮血淹沒。
好痛苦。
怎麼辦，誰來救救她！誰來……救救她！
“然然，然然你沒事吧？”
是誰呢？是誰在叫她？那麼焦急的語氣，那麼驚慌失措？是誰？她怎麼想不起來？究竟是誰？
“然然，乖，快醒醒。”
厲少炎的眉頭緊緊的皺着，眼底的幽冷幾乎把一切凍結成冰。他不過是去了書房一趟，爲什麼一進門就看到宋依然一副痛苦要窒息的模樣坐在牀上？爲什麼她聽不到自己的叫喊？
“宋依然，你給我醒醒！”
心底是從未有過的擔憂和恐懼，他從不曾看到這樣的宋依然。他知道她是陷入了過去的夢魘中，只能讓她儘快的清醒纔不會如此痛苦。可是她聽不到他的聲音，聽不到。
厲少炎握着宋依然的肩膀，忍不住用了勁兒，增加了力道。不斷的搖晃着，希望她能夠清醒。
“寶貝，別嚇我，快醒醒。然然，寶貝……”
厲少炎的聲音裡甚至多了一抹慌亂，低啞的嗓音帶着一點點顫抖。盡力讓自己的聲音溫柔，用力的抱着懷裡的人，讓她感覺到自己的存在。
懷裡的身體渾身僵硬，冰涼的嚇人。
厲少炎一遍遍的輕喚着宋依然的名字，感受着懷裡的人逐漸軟下來的身體，懸着的心終於漸漸放下。
宋依然的眼神有些失焦，渾身會汗津津，像是從水裡撈出來似得。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厲少炎，瞳孔深處的脆弱讓他心疼萬分。
“沒事了，沒事了，都過去了。我會陪着你的，不用你管害怕。”
“厲少炎……”
宋依然開口，聲音低啞的嚇人。只叫了厲少炎的名字就戛然而止，雙手死死地攥着他的衣袖。
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似乎只有這樣纔可以驅散胸口鬱結的痛苦和沉悶。
剛剛她差點以爲自己會死，那種置身過去痛苦的感覺讓宋依然近乎崩潰。她總是以爲自己走出來了，可宮爵卻在一遍遍的提醒她，那些是真實發生的事情她再自欺欺人也會如同噩夢一般，如影隨形。
宋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沒有看到厲少炎陰冷的銳利的雙眸。更沒有看到那雙黑眸裡掩藏的憤怒和殺意。
視線落在一旁的手機上，不用看他也能猜出是怎麼回事。
宮爵！宮爵！
他這樣做到底是爲了什麼？他到底想要做什麼？該死，他絕對不會原諒他的，絕對不會！
宋依然很快就調整過來，她把所有的負面情緒一律關在心底的最深處。放在黑暗的深遠，任由它們堆積。
她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笑着退出厲少炎的懷抱，抱着他的臉吧唧親了一口然後輕鬆自如的躺進被子裡繼續睡覺。眉眼彎彎，脣角帶笑，那麼努力，卻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在厲少炎看來有多麼的心疼。
他坐在牀邊，深深地凝望着她。
一側的手牢牢地握成拳，指甲刺入掌心，卻絲毫都感覺不到疼。
這件事被當做插曲，誰也沒有再提起。宋依然一覺醒來整個人都變得元氣滿滿，吃過飯之後就跟厲少炎一起前往慕家。
這個時候慕家的廢墟已經被清理好了，瓦礫之類的全部被清理走。整個慕家就只剩下焦黑的土地，偌大的面積，昭示着從前它的輝煌和壯闊。
“我去，都變成這樣了，還怎麼找到地下室啊。”
宋依然一臉頭疼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眉頭緊緊的皺着。
“地圖。”
厲少炎伸手，宋依然轉身從揹包裡把地圖拿出來遞給他。厲少炎接過，一言不發的看了起來。他很投入也很認真，側臉顯得魅力十足。宋依然的視線百無聊賴的四處掃過，最後定格在厲少炎的身上。
哎喲，都說認真的男人最有魅力果然是真的。
不愧是她家男人，簡直帥的沒邊兒了。
宋依然不知不覺入了迷，鬼迷心竅的伸出手，用指尖輕輕地撫摸着厲少炎的額角然後是臉頰，最後落在性感的薄脣上。手指無意識的摩挲，像是在誘惑，又像是在挑逗。
厲少炎的眼底閃過一抹無奈的笑，伸出手一把把不老實的手指給捉住。
“乖，別鬧。”
“好吧。”
宋依然聳聳肩，若無其事的收回手，轉過頭假裝看向別的地方。厲少炎重新認真的研究地圖，所以沒有看到宋依然難得紅了臉。
“跟我來。”
十分鐘後，厲少炎把地圖直接收了起來。說完就徑自往前走去，宋依然愣了一下，然後纔跟上。
兩人走到慕家最中央的位置，厲少炎蹙眉，在原地左右的走動着像是在測量。宋依然不明所以的看着，兩人在方圓幾米的範圍內折騰了大概十五分鐘。
“這裡。”
最終厲少炎確定了地點，宋依然卻一頭霧水。
“你怎麼知道的？”
“地圖，結合之前慕家的佈局。”
“所以，你其實把慕家的佈局給記得一清二楚，即使現在慕家已經是一片廢墟了？厲少炎，你真的是個人嗎？”
“我是不是人，你不知道？”
厲少炎挑眉，哭笑不得的看着宋依然。
好吧，她說錯話了。宋依然聳聳肩，然後皺眉看着厲少炎指出的位置：“這兒看起來光禿禿的，怎麼找到入口？”
“挖。”
“咦？”
宋依然瞪大了眼睛看向厲少炎，這人居然用了最簡單粗暴的方式？他也不怕挖塌方了，到時候他們豈不是白忙活一場。
可是，除此之外還有更合適的方法嗎？
顯然沒有。
所以宋依然只是震驚了一下，然後就泰然處之，完全按照厲少炎的吩咐來。很快厲少炎精明能幹的手下就帶着專門的工具來了，幸好不是宋依然理解的挖掘機之類的。
小範圍，輕量爆破。專業的工具和大批的勞動力，進展很迅速。
五分鐘後，地面上隱約露出來一層石板。有人拿着撬槓上前，結果紋絲不動。嘗試了其他的方式，已久無果。
厲少炎蹙眉，走上前繞着石板一圈兒，心底有了計算。
“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