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傍晚的時候,蘇雀纔跟蘇二爺和王美華坐上前往和平醫院的車。
火紅的夕陽爲她眼前的世界勾勒出溫暖柔和的光暈,她獨自坐在老陳開的車上,這條路的盡頭是紅彤彤的天際,她雙目無神地望着前方發了好大一會兒呆,直到老陳輕輕叫了她一聲。
“恩?怎麼了,陳叔?”蘇雀以爲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
不得不說,自從離開秦飛樓,她的心沒有一刻不是懸在嗓子眼的,就好像她與這個世界脫軌很久,現在的她禁不得一點意外發生,因爲她發現她完全沒有能力和心理準備去應對。
從這種程度上來說,她就像是個被秦飛樓慣着長大的孩子,如今終於自己走出來,她再也沒有畏首畏尾的餘地,可她也還沒有直面這個世界的智謀。
恩,蘇雀承認現在的自己是有勇無謀。
不過,至少是比以前長進了,至少有了個“勇”。
“小姐?”老陳從後視鏡裡看了蘇雀一眼,見她望過來之後他才問了一句,“小姐覺得彭先生怎麼樣?”
老陳問這句話的時候眼神很柔和,就像一個伴隨她成長多年的長輩在關心她的感情生活,這種感覺讓蘇雀的精神有些抽離。
她在恍惚,如果爸爸媽媽也活到現在,是不是也會這樣問她?充滿慈祥與關愛地幫她選一個良人出嫁?
“對不起,小姐,是老陳唐突了。”
見蘇雀久久沒有回答,老陳收起柔和的目光,一雙被光線照着的褐色瞳眸顯示着內心的懊惱,他不該忘了主僕尊卑。
老陳考慮的這四個字並沒有在蘇雀的人生定義之中,她見老陳重新將注意力放到開車上,一時覺得自己發呆的毛病似乎給別人帶來了困擾,老陳畢竟也是在關心她,而且那個問題也算不上過分。
“陳叔,你想多了。”蘇雀淡然地笑了笑,又不解地問道,“陳叔怎麼忽然問起彭佑安了?”
老陳見蘇雀又主動提起這個話題,他又想將自己的心裡話說出來,可又顧忌着身份,原本簡簡單單地幾句話在他心裡好
好斟酌了幾遍。
“老陳是希望小姐以後不要再過得那麼辛苦了。”
說完之後,老陳兀自輕輕點了點頭,好像對自己這句話非常滿意,是的,這就是他內心的真實想法。
“恩。”蘇雀點了點頭,將老陳的關懷收納進心底,她沒有反駁,儘管她非常想問,爲什麼在他看來嫁給彭佑安她就不會那麼辛苦了呢?
見蘇雀合了眼好像不再想聊這個話題,老陳也自動噤了聲,他想說的已經說到了,至於小姐怎麼選擇那就是她的事情了。
讓蘇雀沒有想到的是,老陳的問題竟是對她的一個提醒。
病房門被老陳推開,她作爲小輩跟在蘇二爺和王美華後面,一直低着頭,所以沒看到病房裡除了老太君還有另外兩個人。
還是介懷老太君給她下藥這件事,蘇雀打着主意想能少對視就少對視,她對老太君有怨氣。
“小蘇雀!”清清爽爽的聲音突然在病房裡響起,這下蘇雀不得不擡頭了。
彭佑安?他怎麼在這兒?
視線越過王美華的肩頭,蘇雀又看到了笑意盈盈的彭遠翔。
一下子明白了蘇二爺爲什麼心血來潮地要讓她陪着來醫院看老太君,合着是商量婚事來了?
蘇雀沉着嗓子叫了彭遠翔一聲,“爺爺。”
只見彭遠翔罕見地在外人面前樂呵呵地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看了老太君一眼,蘇雀總覺得這兩個人好像已經給她和彭佑安訂好了似的。
這樣想着,蘇雀又瞄了彭佑安一眼,果然,這小子嘴角漫出的笑意也太明顯了!
王美華把蘇二爺推到了老太君的病牀邊,她自己則坐到了老太君身側,性情嫺靜了不少,一言不發地垂頭給老太君削着蘋果。
看了一遭,蘇雀終於將視線落在了老太君臉上,她倒是沒有看着自己,好像也沒什麼話要對自己說。
蘇雀挑了個最遠的位置坐下,像個局外人似的。
坐得遠了也方便出神,蘇雀雙手撐着身子,受傷的腳擡離地面,一臉的百無聊賴
,心思也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
要不是忽然聽到老太君說什麼定親,蘇雀估計還在神遊。
“彭軍長說的是,蘇雀小時一直被蘇家養在外面,對於婚姻大事也自作主張,現在既然回家來了,我這個當奶奶的當然要替她做主。”老太君彎着笑眼,魚尾紋皺起來,那些深深淺淺的溝壑代表着滄桑與心機。
“我自己的婚事我會自己看着辦,從來沒有施與過撫養之恩的人有什麼權利替我做主?”蘇雀胸口勃發着憤怒,臉上卻滿是不屑,她甚至忘了彭遠翔還在這裡,老太君的話讓她再也沒有耐心安靜地坐着。
說完那句話,蘇雀便一瘸一拐地拉開門走了出去,將滿屋子人的驚詫都扔在了身後。
走廊也是跟病房裡一樣濃重的消毒水味道,蘇雀覺得自己快要被這股味道噁心壞了,現在急需到外面呼吸一下新鮮的空氣。
誰知,還沒走多遠,蘇雀的胳膊已經被人用力一扯,以沒有受傷的腳爲軸心,整個人轉了個圈最終跌落進一個相對陌生的懷抱。
這樣蠻橫卻又這樣莽撞,蘇雀皺着眉頭擡眼瞪來人。
讓蘇雀覺得奇怪的是,彭佑安並沒有惡作劇得逞的痛快表情,相反,他收起了所有的痞壞,一張俊臉上滿是怒意。
男人的雙臂緊緊地將她箍在懷裡,腳步逼她退向牆壁,無路可退時,彭佑安仍是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像是有話要說,可緊抿的脣線從未開啓。
蘇雀被他抱的喘不過氣來,忍不住瞪他,“彭佑安,你……唔……”
一隻手按着她的腦後,一隻手圈着她的要,彭佑安用一個大膽而有失權衡的吻將蘇雀要說的話堵截。
不得不說,蘇雀被這個吻嚇懵了,以至於在彭佑安用舌頭抵住她牙齒的時候,她才反應過來用力地將這個好像喪失理智的男人推開。
她沒有開口大罵,反而是扭頭朝着樓梯口望過去,心頭有種隱隱的不安,她總覺得在推開彭佑安的前一刻,有一道黑色的人影從余光中消失了,而直覺告訴她,那道人影是秦飛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