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的陽光鋪在蘇雀眼底,她的迷茫與焦灼讓人一覽無餘。
她之前從來沒想過要真正的接手蘇氏,滿腦子都是要把它賣掉的念頭讓她此刻無心無力去做一個對蘇氏而言關乎生死的決定。
有些求救般地看向傅寧勳,他雖然年輕,可也算是馳程商界多年,雖然不及秦飛樓的運籌帷幄而決勝千里,此時卻成了蘇雀能夠依靠的人。
感受到蘇雀帶有詢問意味的目光,傅寧勳正要開口作答,卻見角落裡那扇緊閉的暗黃色小門被人從裡面拉開。
宅子年歲大了,木門稍一動便發出“吱呀”的聲音,聽見響聲,坐在沙發上的幾個人都扭頭看過去。
只見王美華雙手推着輪椅朝外走着,眉眼裡帶着些惺忪的睡意,彷彿剛剛起牀似的。
輪椅上坐着噙着笑意看上去溫和可親的蘇二爺,傅寧勳不覺擰了擰眉頭,剛纔來的時候倒是忘了問這兩位長輩是怎麼安置的,現在眼看蘇家老宅以前的主子有些落魄的出現,他心裡一時五味雜陳。
與文質儒雅的蘇大爺全然不同,蘇二爺的陰狠在整個M市都是出了名的,人人都說“寧惹腳下的閻王,不惹人間的二爺。”只是,此刻看上去,這蘇二爺當年的鋒芒倒是收斂了許多,看來,秦飛樓把他扔到了監獄確實給了他不少苦頭。
“真是人老了,家裡來了客人竟沒有聽到一點動靜,傅少爺,你好。”蘇二爺抱歉地笑了笑,又朝着傅寧勳伸了伸手,看上去毫無惡意。
兩個人只是禮節性地握了握手,倒也沒再多說什麼。
蘇雀正要起身給蘇二爺讓座,卻見蘇二爺按了按手,“坐着吧,我這麼重的身子,你二嬸搬來搬去也怪累的,我就在輪椅上坐着就好。”說完,他又看向一旁的許若風和瞿臣,“公司裡出事了?”
大概是知道江山易主,許若風沒說話,反倒是拿眼看着坐在主位上的蘇雀。
“跟二叔講講吧,正要我也想聽聽二叔的意見。”蘇雀心裡也確實是這麼想的,雖然蘇二爺現在看上去像不理“朝政”似的
,可蘇氏集團的生死畢竟與他是否能夠頤養天年有很大關係,做個什麼決定,他應該也會慎重考慮吧?
許若風得了令又把事情原模原樣地跟蘇二爺說了一遍,話音剛一落地,蘇二爺便沉沉發聲,“蘇氏現在不比當年,殘軀敗體禁不起折騰,冒這麼大風險去翻盤是二十歲小夥子會幹的事,我這奔六十的老頭子只會選擇保守態度。”
其實這也正是蘇雀的想法,她完全沒有把握能指揮着整個蘇氏在這場賭局裡翻盤,而且,她扭頭看向傅寧勳,只見他也點了點頭,看來是同意蘇二爺的建議。
遵循蘇二爺的建議,蘇雀潦潦草草地答覆了許若風和瞿臣兩句,眼下只是她的想法,最終的決定還要在董事會上正式提出。
許若風和瞿臣走了沒多久,傅寧勳也被一個電話叫走了,不知道是誰打來的,蘇雀只注意到傅寧勳的臉色變得格外凝重,甚至沒有來得及跟她好好道別,他就匆匆離開了。這讓蘇雀連一句問候都沒說出口,看着被老陳帶出去的傅寧勳,她只好把那句“怎麼了”硬生生又咽了回去。
蘇二爺也被王美華推着到後院散心去了,蘇雀一個人寥寥地靠着沙發坐了一會,腦子裡總是閃出秦飛樓的臉,她一直覺得自己離開他是這輩子做過的最正確的決定,無論是出於對他前些年照顧她撫育她的感激,還是出於少女內心萌芽之後長成茁壯大樹的愛,她都覺得她應該不會後悔。
可是當她一個人獨自坐在這座大宅院裡時,她卻總是不由自主地想起秦飛樓親吻梅德賽斯的畫面。
如果當時秦飛樓挑眼看她眼睛裡盡是戲謔,蘇雀倒覺得舒服些,畢竟她還能當做這男人是在演戲給她看。
可事實上,秦飛樓坐在車裡不可能看見她,而且,她親眼看到秦飛樓是垂眸俯身的。
那就不是演戲。
這幾個字冒出來的時候,蘇雀覺得自己的心臟發出一陣陣地鈍痛。
說實話,她跟了秦飛樓這麼多年,正如溫覺遇他們所說,秦飛樓的禁慾形象樹立得高大完美,儘管所有女人都對他
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樣,不過鑑於秦飛樓自身所帶的寒冷氣流,那些女人無一例外地不選擇退避三舍生怕被他的寒流傷了身心。
或許正因如此,在艾柔設計讓秦飛樓扶腰時,她纔會覺得那麼難受,以至於喝酒買醉,以至於朝着秦飛樓大吵大嚷說要去找別的男人。
現如今親眼看到秦飛樓吻了別的女人,蘇雀覺得當初的自己那麼可笑,孤零零坐在這裡的自己又是那麼可憐。
可憐?蘇雀隱約記得有人跟她說過,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或者說,蘇雀想到了一句更合適的話來形容自己:自作孽,不可活。
想到這裡,蘇雀又把自己所在的屋子環視了一週。
跟秦公館差不許多的洋房,一磚一瓦都是金貴。
蘇雀苦笑着搖了搖頭,或許自己還沒到“不可活”的地步。
“小姐,二爺讓我過來問您一聲,晚上要不要去看看老太君。”
老陳的聲音打斷了蘇雀的胡思亂想,當然,走神的蘇雀並沒有聽清楚老陳說的是什麼,要不然就是她心底還殘存着對上次老太君以那麼卑劣的方式將她送給秦飛樓的牴觸。
所以,在老陳等待蘇雀答覆的時候,蘇雀只是有些茫然弟看着他,輕輕問了一句,“你剛纔說什麼?”
老陳大概猜得出蘇雀這種反應是出於什麼樣的原因,他將原話又說了一遍之後補充道,“如果小姐不想去,那我就跟二爺說一聲。”
對於老陳的好意,蘇雀沒有立時答應下來,她微微蹙着眉頭認真思考着這個提議,那模樣就像這個問題跟許若風帶來的公司難題是一個級別的,這讓老陳有些心疼。
當年老爺和夫人捧在掌心的小姐現在在自己家裡都像只小刺蝟一樣對萬事萬物都充滿防備,這怎能讓人不心疼?
就在老陳打算自作主張替蘇雀回絕時,蘇雀卻輕輕點了點頭,“去吧。”
蘇雀大概怎麼也沒想到,就因爲她輕輕鬆鬆說出的這兩個字,導致她接下來的日子都越來越脫離她的預定軌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