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轉過視線,眸光復雜,重複了一遍:“啓昊是我的妹夫,溫心妹妹,你真的不記得我嗎?”
“是你……”
溫心像是被電觸到了似的,猛地脖子一縮,記憶中一張男孩的臉孔有些模糊,卻是真真切切存在的,他是王美琴和前夫的兒子,是溫瑤同母異父的哥哥,叫什麼她真的忘了。
她和他見過,很小的時候,那時,看上去挺斯文靦腆的,話也少,王美琴是個狠得下心的,怕她爸爸心裡有疙瘩,沒過幾天就把他送到了國外唸書,再後來,她就沒有見過了,從初中起,高中,大學都是寄宿學校,即便對方回來過,她遇到的可能性很小,如果不是今天溫瑤的婚禮,她絕對把這號人給忘了。
比起溫心,心情最複雜的莫過於凌啓昊,他漲着一張鐵青的臉,鉚着一股勁,進退不得,寸步難安。
“啓昊,你怎麼還不去?”他壓低了聲音,剛纔兩人的對話他可是聽得一清二楚,雖然對溫瑤這個同母異父的妹妹談不上感情,但怎麼地回國了總要給親媽奉上一點見面禮。
“大哥,我不能跟瑤瑤結婚,我想通了,我真正愛的人是——”凌啓昊鼓足了勇氣,他不想繼續懦弱下去,他要向全世界宣佈,他受夠責任與義務的束縛,他要跟着自己的心走。
但是,他的話說了一半就被人半是嘲諷半是粗暴的打斷掉。
“今天有許多媒體朋友在場,最近凌天的股票不大穩定,幾個股東嚷嚷着撤資,這個節骨眼上要是出了負面的醜聞……或者你想讓溫心站在大衆輿論的風口浪尖上,破壞妹妹的婚禮,勾引自己的妹夫……嘖嘖,凌啓昊,難道你想看到的是這個結果?”
他始終像是一個局外人一般,分析着整個大盤的局面與行事,侃侃而談,“最關鍵的是,你在一廂情願,她有說過,願意爲了你所謂的偉大無私的愛而蒙受罪名嗎?”
男人允自按上凌啓昊的肩膀,隱約感覺到份量極重,是肩上的力量,更是因爲那番話,將他剛剛萌發上來的一絲希翼與幻想,打擊得支離破碎。
凌啓昊的臉色在一瞬間蒼白到了極點,身體的力量抽空了似的,他此刻有多麼痛恨自己,大哥說的沒錯,他真是一個小丑般的存在,對待感情,拿不起,放不下。他沒有能力魄力,無法像靳亦霆或者季允臣那樣任性地自作主張。
爲什麼?
爲什麼要逼他做出選擇?
他真的能拋棄凌天集團麼,沒有凌天,沒有繼承人的身份,他什麼都不是。
看着凌啓昊痛苦的模樣,溫心不好再苛責什麼,竟覺得他有些悲哀,可憐。
但是,事先申明,她並不贊同凌啓昊瘋狂的行爲,也不會因爲同情而心生憐憫,只是單純得還顧念着大學時代的情誼。
“啓昊,繼續你的婚禮吧,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至少給彼此留下一個美好的回憶。”溫心自覺自己仁至義盡,回國後,凌啓昊多次糾纏,她給過他很多機會。
若他要一意孤行,她真的只有破罐子破摔,先下手爲強額,徹底撇清關係了。
凌啓昊深深地望了溫心一眼,彷彿要將她刻進記憶深處似的,最後,他轉過身,身子不知何時,變得無比僵硬,一寸一寸的彷彿抽空了血液,從此成爲一具行屍走肉。
他做出選擇了。
從前的迷茫與不捨,只是因爲他的心不夠狠。
凌啓昊離開後,溫心也準備離開了。
如果可以,她真想把朗朗揣上,直接離開。
可面前王美琴的前夫兒子卻是直挺挺地擋住她的腳步,她走哪,他擋哪,一個大男人居然無聊到這種程度,也是夠夠了。
“你想幹什麼?”接二連三的,溫心擡起頭,瞪着一雙不耐的眼睛。
“我幫了你,難道溫心小姐就是這樣對待你的恩人?”
“謝謝。”有那麼點不情不願,溫心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可是剛纔他說話真的忒難聽了,什麼破壞婚禮,勾引妹夫?她從頭到腳都是受害者的形象好不好,被人莫須有的誹謗,太不好受了。
“太見外了吧,我們畢竟是一家人。”
溫心默默的後悔:誰跟你丫是一家人,別裝得那麼熟好麼。
一家人?她絕對有理由相信,此人居心不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一個肚子裡出來的,心理能好的哪裡去。
溫心不予置否,轉身就走。
“記住,我叫王洋。”
他在遠處不輕不重的說道,溫心卻聽得很清楚。王洋?一個和韓國歐巴的外表沒有半點相像感覺的名字,卻朗朗上口。
微微調整了心態,溫心重新走回了現場。
誰都可以任性,今天的她不可以,她必須等到婚禮結束後,最起碼等到朗朗小花童的任務完成了。
賓客差不多到齊了,婚禮現場響起了特有的優美抒情音樂,綠色的草坪只之上,賓客們自發地或站或坐地分成兩邊,留出一條綠色的康莊大道,正前方是鮮花鋪就的高臺,高臺上除了司儀,還有偌大的投影屏幕,正放映着男女主角溫馨浪漫的婚紗照。
凌啓昊就站在高臺下,木然地站立着。
爲了預防萬一,溫心杵在一個不起眼的位置,凌啓昊的背影繃得直直的,想來王洋的話確實說到了點子上,所以他纔會放棄。
這個時候,婚禮進行曲響起,將氣氛推向了隆重的最高潮。
“請新娘入場。”司儀甜美的嗓音不失大聲。
緊接着溫瑤出現了,今天的她無疑是美麗的,潔白的婚紗,熠熠生光的鑽石將她裝點得如童話裡的公主,她的表情是滿足的,羞澀的,充滿期待的,等了那麼多年,溫瑤終於得償所願了。
她由着溫錦濤的攙扶一步步走向自己所愛的男人身邊。
溫心直勾勾地看着,她竟不由自主地心生嫉妒,沒錯,她是嫉妒溫瑤的。溫瑤可以光明正大的在所有人面前,接受大家的祝福,嫁給自己喜歡深愛的男人,即便凌啓昊出了點狀況。
可她呢,如此盛大隆重的婚禮,對她而言是一種奢望。
朗朗和另一個小女孩在一邊託着婚紗長長的尾端,一邊撒花。
只是,小傢伙臉上寫明瞭不情願,彆彆扭扭的,還真是拿他沒辦法。
小孩子無法僞裝內心真實的感覺,喜歡就是喜歡,討厭就是討厭。
一到達目的地,大功告成,朗朗便探頭探腦地四處搜索溫心的人影。
婚禮麼,大家懂得,司儀總喜歡廢話連篇,當然那是對賓客而言的,對男女主角而言,肯定覺得挺優美動聽的。
“下面,我爲大家播放一組新娘特別製作的,與新郎相戀五週年的特輯照片。”司儀一邊說,一邊在電腦裡插u盤。
事實上,沒有幾個人會把視線挪到那種無聊的照片之上。
直到底下發出一陣陣倒抽涼氣的聲音,本場的主人公溫瑤和凌啓昊才意識到什麼不對勁。
“這照片上的人不對啊,跟新娘子不像麼!”
“怎麼回事?”
“跟凌公子穿着情侶裝的,不是溫家的大小姐,溫心嗎?前一陣子,和季家公子傳緋聞的那個,樣子都沒怎麼變!”
“……”
底下窸窸窣窣的一下子議論開了,尤其是某些唯恐天下不亂的,比如唐麗莎,直接就嚷嚷:“喲,在妹妹的婚禮上,放姐姐和新郎的親密照,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溫家人和凌家人的臉色變得極度難看。
溫心睜圓了眼睛,差點沒把眼珠子給瞪出來。這些照片——不是她和啓昊大學裡談戀愛的時候的麼,臥槽,不知道是誰偷拍的,各種角度,各種姿勢,最後又出現一張擁吻的壓軸照片,那真是要亮瞎人眼,精彩紛呈,勁爆至極哪!
她是不是該慶幸,除了擁吻之外,和凌啓昊再沒有其他親密的動作了,否則,豈不是死的很難看。
“溫心姐,你說你這是何苦呢,左右你身邊已經有不少出色的男人圍着轉了,何必一定要來破壞自己妹妹的婚禮呢,我真是爲瑤瑤有你這種惡毒的姐姐感到悲哀呢!”
唐麗莎陰魂不散地拔高了音量,並且準確無誤地走向了溫心所在的方向,本來躲在人羣中的溫心徹底暴露了。
這個女人是不是有千里眼啊,否則那麼多賓客,怎麼一下子找到了她,挑釁地盯着她看。
不得不佩服她胡編亂造的功力,成功將人們的吸引力帶到了她身上,溫心感覺身體發熱,麪皮子也聒噪的慌,那一雙雙眼睛,虎視眈眈的,大有將她生吞活剝了之勢。
“溫心,你這做姐姐的就太過分了,瑤瑤大喜的日子,你不要臉,我們還要面子呢!”王美琴毫不猶豫地指責道。
溫瑤更是噙着一雙美麗的泫然欲泣的眸子,質問道:“姐姐,我沒想到你竟如此惡毒,見不得我和啓昊得到幸福!”
“沒想到她是這種女人!”
“……”
記者們則咔咔的拍照,議論紛紛的也很大聲,生怕溫心聽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