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回去了。”
“嗯,走好。路上小心開車。”
站在家門口,稍稍拉下口罩的林允兒揚起胳膊,笑靨如花地衝着男人揮手告別。
她很清楚在眼下的時期,她任由林深時開車把她送回到家門口是一種任性而危險的行爲。
可是她不想去在乎了,至少在今天之內是如此。
林深時的想法大概和她一樣,或者說他完全能猜到女孩心裡想些什麼事,他默然不語,只是用自己的行爲來表示支持。
轉身走出去幾步,林深時莫名地停下腳步,回頭看了看,結果目光就撞上了那雙還含着笑的眼眸。
他一怔,也是微微一笑,擡起手朝着她揮了揮,動作充滿了沒說出口的留戀。
林允兒往前走到他面前,忽然揹着手說:“再跟我說點什麼吧?”
“嗯?”林深時驚訝似的看着她。
“讓我再開心一點……我今天晚上只想開開心心地躺到牀上入睡。”
林深時像是領會了她的意思,想了想就苦惱地笑着問:“你想聽什麼?”
林允兒眯起眼像在思考,然後冷不丁地說:“那就用‘允兒’這兩個字給我做首詩吧。兩行詩,你來韓國這麼久,應該懂吧?”
男人的眉峰立刻詫異地聳動。
林允兒卻不理會他的爲難,自顧自地舉起白皙的手掌,屈指數道:“那麼,開始!第一個字,‘允()’。”
林深時臉色古怪地嘗試性說道:“‘允’……‘允兒吧()’?”
雙腿挺直地並立在他面前的女孩一下子動了動脣角,忍了幾秒總算控制住了笑意,臉上仍然繃緊,也沒指責林深時這開頭的第一句太過賴皮,繼續一本正經地放下第二根手指說:“‘兒()’。”
“那個……”
“哎,快點說!小心點,這可是你送給我的第一首詩!不要說什麼奇怪的話啊。”
被女孩瞪眼盯着的林深時都忍俊不禁地笑了出來,他思考再三,最後從嘴裡不經意地憋出一句:“‘’、‘(很漂亮)’?”
頓時,不管是說出這話的林深時,還是早憋着壞想難爲他一下的林允兒本人,情侶倆在聽到林深時情急之下做出的這兩行詩後,齊齊地愣住了。
“允兒吧……很漂亮?”
高舉着手的林允兒眨巴着眼睛,頃刻後,嘴脣抿動間,一抹怎麼都壓不住的笑意就從她的嘴邊往整張面容上擴散開來。
“允兒吧,很漂亮!”
“允兒吧……”
“哎哎,別說了!”
被女孩歪着頭、踮起腳,接連好幾句用那種促狹又晶亮的眼神打量的林深時哭笑不得地擡起雙手,投降地說:“我錯了。我不應該這麼說。”
“爲什麼?怎麼了嘛?”結果反而輪到林允兒不高興了,噘起嘴瞪眼,“我不漂亮嗎?你做的詩不是事實嗎?”
“是……是事實沒錯。”身爲擁有人臉識別障礙的臉盲症患者,林深時在女友的逼視中,不得不違心地解釋說,“只是,這種話會不會太直白了點?”
“我纔不管呢!我自己覺得好就行!”
林允兒往前俯身,衝着男友可愛地皺起鼻子,旋即“哼”地一聲轉頭跑回到家門前。
“現在覺得心情真的好多了。晚安,我們男親!”
聽到女孩這話的林深時嘴角揚起,儘管內心還在爲自身先前不經大腦說出口的那兩行詩感到赧然,情緒倒也確實如林允兒所說的一樣,比起今晚早些時候有了一點放鬆。
他走到車旁,一邊拉開車門,一邊很不捨地高聲說:“進去吧,我走了。”
“嗯!晚安!”
“晚安。”
深夜無人的社區裡,林允兒微笑地揮動着手,目送着那輛黑色的凱迪拉克緩緩駛走,臉上的笑容也逐漸淡去。
本來這回他們見面,林深時應該和她談談上次有關裴珠泫的事纔對,可惜有了李溪午的舉動在前,他們倆到頭來,誰也沒再去提這件事。
“好多煩心的事情,也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解決……”
帶着沒人能聽聞的喃喃自語,林允兒轉身解開自家的電子門鎖,走了進去。
“啊嘟!”
進門後剛換好鞋,林允兒就收到了一條新消息。
【林樹先生:我剛剛的意思,其實不是說漂亮...而是說美好】
允兒吧,很美好。
瞧着手機上收到的消息,低着身的林允兒發愣似的眨眨眼,緊跟着,脣角又一次抿起、上揚,笑得很高興。
她正要抓緊工夫卸下身上的諸多負擔,跑進房間,撲到牀上去,回覆男朋友的消息,手機的屏幕上方就忽然跳出了個她意想不到的來電顯示。
整個人有些驚訝和疑惑,摘下帽子和口罩來到客廳的沙發上坐下後,林允兒就接通了電話,放到耳邊說:“嗯……阿爸?”
……
在中午林深時從深林俱樂部帶走林允兒後,李溪午留在了那間包廂裡,他盤腿坐在墊子上,依然不緊不慢地吃着菜,只是手邊的那壺茶,被換成了幾瓶青島啤酒。
沒過多久,他的手機傳出來電鈴聲。
停下筷子的李溪午側頭看了一眼,毫無意外地笑笑,隨手滑動屏幕,點開了外放,邊吃邊問:“這可不太像你,在工作的時候辦私事。”
電話那頭頓了頓,隨後響起了曺靜淑平靜的聲音:“這也不像你,在工作日飲酒。”
“你人都回公司了,能不能不要老讓他們看着我?”話雖這麼說,李溪午臉上掛着的笑容看起來卻是絲毫不以爲意。
曺靜淑沉默了一會兒,沒由來地說:“在你眼裡,那孩子果然是有點不一樣。”
李溪午嗤笑了兩聲,好笑地舉着酒杯說:“這事如果換成詩京,她要是找個娛樂圈裡的什麼男idol,我也會搞今天這麼一出。”
“可是你不會像現在這麼失落。”曺靜淑突然說。
剎那間,電話的兩端都有點安靜了下來。
李溪午放下酒杯,重新轉過頭來,注視着正在通話中的手機。
電話那頭的曺靜淑顯然沒有要住口的意思,毫不客氣地往下說:“今天的事如果換成是詩京,她再怎麼對你撒氣、她再怎麼對你冷眼以對,你絕對不會在意。因爲你就是這樣的人,哪怕你把詩京視爲自己的親生女兒,但你做事依然奉行理性。你認爲你這麼做是爲她好,所以你絕對不會後悔。可是……深時不一樣。他是你第一個孩子,你對待他,感性罕見地跑到了理智前面。說實話,我真覺得有點新奇。我和你結婚這麼多年,也沒見過你有幾回這樣……啊,林食萍當年嫁給林仲平的時候,也算一次吧?”
如果此時林深時在側旁聽的話,恐怕會對曺靜淑的表現感到咋舌。
他還從來沒見過對外講究優雅與從容的曺靜淑對誰說過如此刻薄和惡毒過。
饒是如此,李溪午也沒動怒。
他在聽完妻子明顯有異的那最後一句話後,搖着頭無奈似的低聲說:“這都多少年的事……你還想記掛一輩子不成?”
電話裡若有若無地傳來了記哼聲。
“再說,我現在也不光是在想那臭小子的事。”
“難不成你還在想林食萍的事?她現在倒是還沒離開首爾。”
“有時候詩京倒是沒說錯。”
“什麼?”
“你更像那個臭小子的親媽。母子倆一樣的小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