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裡一時沉默了。
天樞幾次張嘴想解釋點什麼,最後還是都嚥了下去,如果她是四爺看中的人,如果四爺非她不娶,那麼兩人之間註定會有這樣的一個過程。
這個過程,會煎熬、難耐、折磨人心,卻是必經之路,避不開、跳不過,甚至別人無能爲力,干預只會留下隱患,唯有兩人獨自去面對。
撐下來,便是接受,反之……兩人便是無緣了。
天樞淡定下來。
陸拂桑也漸漸的讓自己平靜,從前,一個人她不是都可以過的很好?爲什麼現在就不可以了?男人,應該是她錦上添花的存在,而不是讓她泥足深陷的囹圄。
是她,魔障了。
在情字面前,她也灑脫不起來了,但是她必須要知道,她爲之心動的男人不是凡夫俗子,如果用尋常的標準去要求他,無異於是苛責。
他做不到,而她會因爲失望而飽受痛苦。
就如現在,不過是沒有對她有所交代,她便失魂落魄、想三想四,她何時變得這麼不堪一擊、矯情又敏感脆弱了?說好了給彼此機會,且行且珍惜,那麼,她也得拿出姿態來。
思慮清晰後,心頭豁然開朗。
天樞一直悄悄的觀察着她的臉色,從陰鬱憂鬱到雲開霧散,他看的不由心驚肉跳,夫人不會是要打算拋棄四爺了吧?怎麼一副如釋負重的感覺呢?
“夫人,那個……”他剛忍不住想解釋點什麼,就被陸拂桑打斷了,“什麼都不用說,我心裡自有決斷。”
天樞深深的爲他家四爺憂慮了。
……
陸婉來時,顯然稍微裝扮了下,身上的衣服不是什麼大牌,但看起來乾淨利索,臉上畫了淡妝,少了黯淡,多了一份對未來的期待之光。
她不是一個人,郝美芳是跟她一道走過來的,兩人看起來也無話的樣子,陸拂桑見狀,從車裡走下來,還沒顧得上跟陸婉寒暄兩句,就被郝美芳拉到一邊去說體己話,“你是怎麼回事兒?給陸婉……你姑姑介紹什麼工作啊?你讓東院的人怎麼看、怎麼想,那不是打他們的臉嗎?”
陸拂桑不答反問,“正院那邊有意見了?”
郝美芳瞪她一眼,“你說呢?老爺子心機深沉,倒是沒說什麼,但是你奶奶,臉色有些不愉,指桑罵槐的說了幾句陸家又不是養不起人,出去瞎折騰什麼,但你姑姑充耳不聞,鐵了心似的,你奶奶拿她已經沒辦法,可會在心裡記恨上你這個多管閒事的啊……”
陸拂桑冷笑,“我又不在乎。”
“拂桑……”
“媽,您不用爲我擔心,我能攬下,就能擔起來。”
郝美芳還是不解,氣急敗壞的道,“可你爲什麼要攬下這事呢?你跟她也沒什麼親近,比跟我說你俠義善良啥的,我知道,你最不喜歡插手別人的事,可你這回怎麼就……”
陸拂桑嘆道,“媽,其實,我不是插手別人的事,而是在爲自己打算。”
郝美芳一愣,“什麼意思?”
陸拂桑苦笑道,“陸婉是陸家女,我也是陸家的女兒,身份上其實是一樣的,陸家的女兒都有避不開的宿命,可到我這裡,我無法接受。”
“然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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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終結這一切,陸家不需要利用女子的聯姻也能在雍城掙的一席之地,這樣,我就能自由了,可上一代的悲劇已經造成,我能做的,就是盡力去挽救彌補,不是我多聖母,而是……我不想以後走出去,讓別人說我們陸家的女兒過的如何如何不堪,如何如何的悽慘,哪怕嫁的風光也會爲人所不屑,嫁的落魄了更會被人輕賤取笑,那不是丟一個人的臉面,而是整個陸家的女兒都會臉上無光,媽,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啊,我以前是不在意這些的,我只需要顧着自己開心就好了,但我不能不在意您和爸爸的感受,還有哥哥,他還得在陸家娶妻生子呢。”
郝美芳聽後,動容了,擡手摸摸她的臉,“你說的對,是媽沒想明白,媽支持你,你去吧,你爺爺估計一早就猜到了,所以沒攔着,你奶奶那兒,我會幫着勸一下的。”
“嗯……”
說通了郝美芳,陸拂桑就上了車,一路往清平居而去,四十多分鐘的車程,三人皆沒什麼多餘的話說,各自想着事兒,到的時候十一點多了,正巧是飯點,門口進進出出的人不少,顯得生意很火爆。
下車後,陸婉看着門匾上清平居三個字,神色有些激動,陸拂桑直接把她帶到馮叔那裡,簡單交代了一番,馮叔是個明白人,做事也利索,很快就安排下去。
陸婉被人領着去了後廚,半個小時後,就有人端着兩道小菜和一個湯送到了馮叔的辦公室,陸拂桑看了眼品相,暗暗鬆了一口氣,完全能拿得出手去,她雖然是答應了陸婉幫忙,可也不能砸自己的招牌啊,清平居可不止是她的錢袋子,還是很多人安身立命的家。
她不敢任性胡鬧的。
馮叔也很滿意,給陸拂桑準備好筷子,又很自然的盛了碗湯端給她,“您嚐嚐看,瞧着倒是不錯。”
陸拂桑笑着道,“你也一起吃吧,這麼多菜,我一個人也吃不完。”
馮叔沒推來推去,道了聲謝,就舉起筷子嚐了一口,然後點點頭,讚道,“真心不錯,這道素菜想做的入味可不簡單,沒想到武家二夫人還有這麼好的廚藝。”
陸拂桑也跟着夾了一口,吃到嘴裡,不由眼睛一亮,有種喜出望外的收穫,接下來,便停不了嘴,平時只吃半碗米飯,今天硬是消滅了滿滿一碗。
飯後,馮叔跟她坐在沙發上邊喝茶,邊商量着,“四小姐,照這廚藝,武夫人的工資可不能低了。”
陸拂桑隨意的道,“你看着定就行。”
“好,那我就做主了,以後咱清平居有雪瀾和她在,後廚這塊兒,我就可以不用操心了。”馮叔看着她的臉色,說道這裡頓了下,然後遲疑的道,“四小姐,雪瀾最近大約是有什麼心事兒,我是個男人,找她談心也不合適,您要是有空,就去問問吧,總這麼着也不是個事啊。”
“怎麼了?”
“唉,她那天做菜時也不知道在想什麼,鹽撒多了,客人找我投訴了,剛纔又把一道菜搞錯了,客人不能吃辣,特意交代過,可她偏偏做成了麻辣的……”馮叔的表情有些不自在,“我也不想這麼背後說道一個姑娘家,可實在是怕影響咱清平居的口碑啊,咱做到今天這份上太不容易,後院還又養着那麼多人,稍有不慎,所有人就得陪着遭罪。”
陸拂桑沉吟着問,“她最近可還有什麼其他異常?”
馮叔想了想,斟酌道,“也沒什麼太特別的,她平時性子沉悶,除了在廚房研究食譜,就是一個人關在屋裡看書,連她弟弟小軒都跟她沒多少話說,要說真的哪裡不太一樣,就是最近吧,咱們這裡來了個客人,回回點一道菜,每次都是她做好了後,親自給端過去。”
陸拂桑聞言,心裡一動,“那客人點的什麼菜?”
馮叔道,“香酥春捲,這道菜不算是雪瀾的拿手菜,您大約是沒吃過,就是調好了餡料,用雞蛋做成的薄餅包裹了,再重新放在熱油裡炸,炸的焦黃香脆,趁熱吃,味道也挺好,手藝都在火候上,來咱這裡的客人點這道菜的其實並不多,因爲很多人不太習慣那餡料的味道,但喜歡的人就會欲罷不能。”
陸拂桑默了片刻,問道,“這道菜是h市的地方菜吧?”
馮叔一笑,“原來四小姐知道啊,沒錯,香酥春捲是那裡的地方菜,別的地方很少有這種吃法,他們本市的人都習慣餡料裡的味道,外地人則吃不慣。”
陸拂桑漫不經心的笑道,“我也是偶爾聽說過,對了,那位客人的身份你瞭解嗎?”
馮叔搖頭,“沒什麼印象,應該不是雍城裡有頭有臉的人物吧,要不我讓人去查查?”
“算了,還是我來查吧,你的身份去查不太方便。”
“好,好……”馮叔感激的連連點頭,他曾經是在道上混過的,後來幫派矛盾,他傷了人,在獄裡待了幾年,出來後因爲有這段黑歷史,一直找不到合適的工作,還處處被排擠,活的很落魄,直到遇上陸拂桑,才被信任,甚至被委以重任,他從那天起就決定金盆洗手,這輩子就效忠她一人了。
陸拂桑出門的時候,想到什麼,又囑咐了一句,“馮叔,你最近仔細些,方方面面的都看好,別讓人逮住什麼把柄挑事兒,有鬧事的,就跟我說一聲。”
聞言,馮叔一驚,“怎麼了?”
陸拂桑笑笑,“沒大事兒,有人想跟我玩玩,我怕她把手伸到這裡來,小心駛得萬年船,總歸是沒錯的。”
“行,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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