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陸拂桑嘆道,“幸好那車子被你改裝了,不然,這次真是危險了,指不定會被打成馬蜂窩。”
秦燁輕拍着她的背,“不會的,有天樞在,他即便一個人對付這種事也有足夠的經驗,至少能保護你全身而退,我還安排了四個人暗中跟着你,原想着是防備寧負天的,這次倒是歪打正着了。”
“嗯,可到了桑天,還是出意外了,這裡埋伏着的或許纔是他們的底牌。”就等在這裡,給她致命一擊。
因爲,經歷了那些兇險後,人通常情況下會放鬆,放鬆就會疏忽,以爲後面不會再有後招,麻痹大意的結果,便是之前的悲劇了。
但秦燁顯然不這麼想,他遲疑了片刻,還是說道,“拂桑,你有沒有想過,剛纔在門口發生的這些原本可以避免?”
聞言,陸拂桑猛地從他懷裡擡起頭,聲音發顫,“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秦燁看着她,眼神不避不閃,一字一字的道,“我的意思是,也許,寧負天是故意的,故意沒有躲開,故意受傷給你看!”
“不可能!”陸拂桑聲音有些尖銳,整個人卻慌亂無措,也不知道是在說服他還是要說服自己,“那會兒,誰也沒想到會出意外,天樞也在場,他都沒反應過來,負天怎麼可能有時間去謀劃什麼故意不故意?他那是條件發射!而且趨利避害是人的本能,秦燁,我知道你不喜歡他,但是也不能這麼惡意揣度他!”
秦燁不急也不惱,而是一臉坦蕩的看着她,“拂桑,我承認不喜歡他,但還不至於栽贓陷害他,我剛纔的推測,也不是隻憑直覺,而是出於對他的瞭解!”
陸拂桑睫毛震顫的厲害,喉嚨發乾,一時說不出話來,她不敢去想寧負天的受傷假如只是他導演的戲,那她情何以堪?
秦燁繼續道,“我並不是懷疑他策劃了這一切,暗處隱藏的殺手跟他無關,但後面的事,如果有心卻完全可以避免,我說這些絕不是無的放矢,因爲他的身手不在我之下,對危險有着與生俱來的敏感,這麼說吧,假如當時的情況,換做是我站在車門那兒,那麼,我不會讓你受傷,也不會讓自己受傷,我會安全避開,我這麼說,你能明白了吧?”
陸拂桑怎麼會不明白呢?因爲太明白,心猶如墜入冰窖般寒冷。
“他想救你是真,奮不顧身也或許是真,爲你捨命也能毫不猶豫,但同時,他也有能力避開子旦,可他沒避開,任由自己被子旦擊中,他的用意,還要我說嗎?無非就是讓你愧疚,對他不捨,進而心軟、憐惜,把你的心再次困住罷了,哪怕困住的不是愛情,是恩情和良心也行,總好過你們漸漸形同陌路。”
秦燁冷靜的剖析着,就像一個醫生站在手術檯上,拿着刀子劃開那些被掩蓋的瘡,疼痛中又有如釋負重般的解脫。
陸拂桑渾身的力氣都似被抽空,這一刻,她已經不知道腦子裡在想什麼、又該想些什麼了,只覺得一切都那麼陌生而好笑,顛覆了她以前的世界。
秦燁自始至終都平靜如浩瀚的大海,只是有些心疼她,他可以不戳穿這個騙局,但又不願看她被瞞着、繼續受那人的欺騙,長痛不如短痛,還是由他揭開吧。
一時的打擊,總好過一世的愧疚和自責,她並不欠寧負天的,那只是他想困住她的手腕罷了。
良久後,他輕聲問,“還要進去嗎?手術應該做完了。”
陸拂桑點了下頭,不管真相如何,她也不會落荒而逃,至少,要給自己一個交代。
秦燁鬆開手,見她臉色有些白,便從車裡拿出一瓶水,擰開喂她喝了幾口,“有我在呢,我陪你。”
陸拂桑擠出一抹笑,“好……”
……
辦公大樓的頂層,走廊盡頭的那一間房,平時大門緊鎖,只有寧負天和爲數不多的幾個人有鑰匙。
大門並無出奇之處,但走進去,卻讓人大吃一驚。裡面竟被佈置成手術間模樣,一應設備都是齊全的,無影燈、手術檯,消毒倉,還有各種器械,比起三甲醫院來都不遑多讓。
此刻,寧負天趴在手術檯上,眼睛是睜着的,只是無波無瀾,不知道在想什麼。
孟小歐和逐月站在旁邊,一個焦灼,一個沉默。
天樞離得最遠,找了把椅子坐下,神色淡淡,剛走進來的驚訝,已變成心底的沉重複雜,別說尋常人了,就是在江湖上混的也很少能準備這麼一間手術室,除非是過着在刀尖上添血的日子,纔會未雨綢繆,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危險人物?
房間裡只偶爾聽到手術器械的碰撞聲,清脆又冰冷。
子旦已經取出來了,就放在雪白的托盤裡,金澄澄的在燈光下,閃着令人心悸的光芒,空氣中滿是血腥氣,紗布一塊塊的被扔在垃圾桶裡,暗紅的顏色觸目驚心,而袒露出來的背部更血肉翻飛的讓人不敢直視。
寧負天似無知無覺,眼神幽幽的盯着門口,無聲的等待着什麼。
瑤光還在止血,所用的時間已經超過了她正常的範圍,這讓她眉頭微微皺起,不得已開了口,“他的凝血機制不是很好,你們事先知道嗎?”
逐月神色一怔,孟小歐快速的道,“知道一點,但是,但是老大好像都沒在意過啊,難道這還是一種嚴重的病症?”
瑤光並不回答他的話,而是冷冰冰的道,“以後注意儘量別受傷,不然傷口要不了他的命,流血也會流死。”
孟小歐頓時臉色一白,忙不跌的點頭,“好,好,那現在怎麼樣?”
瑤光卻不說話了,像是根本沒聽見。
見狀,天樞幸災樂禍的看起熱鬧來,能讓瑤光剛纔說那兩句已經是破例,你還指望跟她聊天啊?
孟小歐可不知道她惜字如金啊,還在一個勁的追問,逐月看出來了,便提醒了他一下,他這才悻悻然閉上了嘴。
血好不容易止住後,瑤光開始清理創面,準備縫合。
這時,門從外面被推開了,陸拂桑先走進來,儘管心裡還不能平靜,但臉上已經看不出任何異常的情緒來。
秦燁跟在後面,他一來,房間裡的氣氛便凝滯起來。
瑤光動作不停,眼皮都沒往門口的方向看一眼,利索的穿針引線,一層層的縫合起傷口來。
陸拂桑眼神滯了滯,擡腳走近了些,秦燁陪她一起,攥着她的手,無聲的給她力量。
寧負天直直的盯着,沒有意外,也沒露出大受刺激的樣兒,倒是淡定的不像話,只是聲音聽起來很虛弱,令人心酸,“你來了?”
陸拂桑不敢再靠近,她沒穿任何隔離的東西,恐會造成傷口感染,不管他受傷是有意無意,背上的傷口總是真的,“你還好吧?”
寧負天無聲的笑笑,“我很好,一點都沒覺得疼,手術這就做完了,你還是別看了,別再嚇着了。”
陸拂桑神色複雜,站着沒動。
孟小歐急得不行,搶過話去道,“四小姐,剛纔醫生說老大的凝血機制有問題,光止血就用了好長時間,不然手術早就做完了,醫生還說,以後切忌受傷,不然傷口要不了命,流血也能流死。”
聞言,陸拂桑眸光涌動,心裡更充斥着難以言喻的滋味了,他凝血機制不好,他自己是知道的吧?他又不是頭一回受傷了,上次胳膊傷到住院,醫生肯定就提醒過他,但他呢?他是膽大妄爲的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也要堵一把還是……秦燁冤枉他了?
秦燁握着她的手一緊,冷聲開口,問的是瑤光,“他凝血不好?”
別人不理,但對秦燁,瑤光從來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是的,四爺。”
秦燁虎目一眯,“是怎麼個不好?”
瑤光解釋道,“凝血功能有障礙,但具體是先天遺傳還是後天獲得,要再經過化驗和詳細檢查才能得到準確的結果。”
“那他的這個病屬於嚴重還是……”秦燁沉吟着問。
瑤光道,“目前,還不算嚴重,不然剛纔流血也能要他的命了,但至於以後會怎麼發展,我就不清楚了,若是後天獲得,他應該還伴隨其它病症,若是能對症治療,倒也能控制,若是家族遺傳,就要麻煩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