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阿芝,非殺不可。”
率先打破沉默,將這個想法說出來的是鄭氏鄭明和。隨後,各家紛紛應和。王之姜板着臉看着楊金和,問:“你楊氏還要護着麼?”
楊金和沒有立刻答應,王之姜冷哼一聲,道:“你楊氏揣的什麼心思?聯盟會,身爲長老會成員的觀王夫人缺席,回了祖宅的楊恭仁也不來。”
“觀王夫人身子欠佳,倒牀了。楊刺史的嫡長孫危在旦夕,人之常情。”楊金和緩緩地說。
王之姜不在就此問題說什麼,徑直說:“楊氏阿芝,非殺不可。各家頂級死士此番都一併前來,是該做一次聯合行動了。”
“你們非得如此?那不過是個小孩子。”這一年,楊金和不是沒有思考過楊氏的未來,不是沒想過另外的可能。人啊,一旦活到了一定的歲數,想法就會越發通徹了。
“孩子?”鄭氏二長冷笑着反問,“那近乎妖邪。”
楊金和掃了他一眼,只問:“若你們殺不了呢?”
“你楊氏不要插手,且從平頂樓到楊氏六房這一線的地圖中,所有護院統統調開,免得有哪個不長眼的破壞了計劃。”王之姜很霸道地說。
楊金和固執地問:“若是你們擊殺不了她呢?別忘記,蜀王在六房。”
“各家頂級死士聯合作戰,這對她可是天大的殊榮,上一次這樣的殊榮獲得者是楊廣。再者,我們還可以趁機看看蜀王的實力到底怎樣。”王之姜說。
楊金和依舊固執地看着他,說:“若這些死士都殺不了她呢?”
王之姜不說話,楊金和等了許久,見王之姜不搭理他,才又說:“我提議,若是今夜殺不了她,請停手,暫且與六房合作,可否?”
“與六房合作?你別忘了這楊氏阿芝是什麼樣的人。觀王夫人可都說了此女不可控,近乎妖邪。”王之姜諷刺楊金和。
“爲什麼非得要控制別人,掌控別人,不能與別人合作呢?”楊金和內心吶喊,可是他並沒有說出來。他只是依舊固執地說:“我與你打賭,若是你能成事,楊氏唯你馬首是瞻;若事不成,請試着與她合作。”
王之姜不理會,徑直轉身去部署十二死士聯合作戰,刺殺楊氏阿芝。
後來的結果,楊氏阿芝安然無恙,這些死士還沒到六房附近,就被不明來歷的力量擊殺。這一次,十二死士竟然連煙花都來不及放。
等了許久未果的聯盟代表們終於有隱隱不詳的預感。
“這天快亮了吧?”有人喃喃自語,並沒有期望旁人回答。然而,這人狠狠地捶了捶自己的老寒腿,心裡咒罵:這天氣真是怪異,春日夜晚,居然這樣寒冷。
王之姜不語,只招來在雲頂樓二樓集結的死士二十名,吩咐他們趁着天未明,速速出去查探。
這二十名二等死士領命前去,結果在半路的樹林裡就發現了十二名死士的屍體。又與六名名黑衣少年狹路相逢。
一陣對壘,發現那幾名黑翼少年功夫不弱,且使用怪異的陣法。而且,樹林裡的霧氣似乎有毒。
“撤。”二十名死士的頭是來自蘭陵蕭氏的蕭威,他當機立斷,下令後撤。
片刻功夫,二等死士折損七人。,受傷七八個。
一些人互相迅速撤退回來,向長老會報告了情況。
衆人震驚,王之姜蹙眉,覺得這件事最大的嫌疑人就是楊氏,便咄咄逼問楊氏的長老們。
楊金和義正言辭地表示:“我楊氏光明磊落,既然同意就不會背地裡搗鬼。”
“楊恭仁和那蕭錦瑟不在。大家都知道這兩人可都不是省油的燈呢。
”王之姜徑直指出。
“你這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楊金和對霸道的王之姜向來沒好感。
名門聯盟會,本身就是因爲自身的羸弱纔不得不尋求合作伙伴下的產物。要是有頭髮誰願意當禿子?要是楊氏能有別的路走,又何須與這些人在這裡牽扯。
“二位莫要吵鬧,先聽他們說一說外面的情況。頂級死士可都是各家心血所在,都是頂尖的高手,就這樣被擊殺殆盡,可見暗處的敵人比我們想象中可怖。而且到底是哪一方力量,我們也不可知。”鄭氏二長老出來打圓場。
楊金和攏了攏衣袖,擡頭看到月已西沉,東方天際隱隱有曙光。他看到這天即將明亮,心裡竟不自覺地輕鬆了些許。
“你們,且說一說。”王之姜吩咐逃回來的死士們。
死士們第一次辦砸了事,狼狽逃竄回來,否耷拉着腦袋。這一次行動的首領蕭威不顧自己一隻胳膊吊着,上前來彙報情況:“在距離楊氏六房約莫一里的小樹林,十二人皆死去,死法怪異。應該是先中毒,爾後被來人以奇怪的陣法擊殺。看了幾具屍體留下的信息,對方至少是五十人,皆爲少年人。”
“沒別的了?”王之姜問。
蕭威搖搖頭,說:“我們只檢查了幾具屍體,就跟敵人交手了,應該跟殺掉十二人的是同一批。空氣中的毒,怪異的陣法,極快的手法。我們拼死努力,二十人才回來八人。”
大廳裡的人聽得倒吸一口涼氣。鄭明和瞧着楊金和,問:“你們楊氏與蜀王頗爲熟悉,這幾年也是由你們暗中監察蜀王的一舉一動。可知道蜀王有豢養這樣厲害的私兵?”
“應該不是蜀王。”楊金和回答。
“應該?難道你們楊氏竟然不確定?”鄭明和奚落。
楊金和不予理會,在他看來,這鄭明和只是個小人罷了。他看着王之姜,鄭重其事地說:“以前,我曾與你們說過,蜀王比起他外公來,有過之而無不及。你們卻只瞧見楊氏阿芝不可控,卻不曾想過蜀王其實是最不可控的。”
“可是,我們別無選擇。長孫的孩子是不可能爲我們所用的。至於別的都是歪瓜裂棗。”王之姜嘆息。
衆人沉默。隨後,王之姜再三追問楊金和:“你們真沒有暗自干涉?”
楊金和搖搖頭,說:“我們既然答應,當然光明磊落。”
王之姜不再追問,只是開始琢磨到底是誰的勢力。
“我想肯定是韜光養晦的蜀王。”有人給出只的分析。
“不對。這事不對。”有人又說。
“如何不對?”
“蜀王此次帶的人並不多。再者,你想想,如果你是蜀王,要護住楊氏阿芝,最好的辦法不是應該在楊氏六房周圍佈置人手麼?”發現問題的人分析。
“對,在距離一里的小樹林里布置人手,且有五十人之多,這——,很不合理。”另一人說。
王之姜聽着衆人的議論,問了一句:“那你們覺得是誰與我們舊貴族聯盟如此作對?”
“秦王府舊部,長孫一族?”有人率先提出了名門聯盟最大的敵人。
“他們憑什麼救楊氏阿芝。你們不要忘記,楊氏阿芝這種不可控我們忌憚,難道長孫一族就不忌憚?楊氏阿芝很可能是第二個蕭後。長孫無忌可是有親外甥的人。所以,我覺得出手的不是秦王府舊部。動機不對。”楊金和分析。
王之姜點點頭,說:“長孫無忌這老狐狸不可能這樣糊塗,爲了給我們添堵,不顧他外甥們的前途。”
“那——,當今那位?”沉默良久後,鄭明和壓低了聲音。
衆人都齊刷刷地看着他,他有點慌張,忙擺手道:“我只是想到當今那位或愛才,所以才......”
“不可能。”王之姜與楊金和同時說。
兩人說完又互相看了一眼對方。衆人來了興趣,便問:“二位爲何這樣斬釘截鐵。”
“很簡單。換作我,我只會作壁上觀,看看幾方的實力。若是楊氏六房被滅在這裡,那麼,死了也不可惜。因爲上了長安,要有足夠的眼力與智慧,還該有魄力與實力。”王之姜說。
楊金和點點頭,這麼多年,兩人的意見第一次達到了統一。
“聽你們這樣說來,陡然覺得很可怖。竟然有我們不知名的第三方勢力在暗處。”有人感嘆。
楊金和看着曙光染亮的東方,而一宿未眠的人都在這平頂樓三樓。
“先用膳吧。”楊金和建議。
衆人早就飢腸轆轆,於是同意先用飯。
用了飯後,日光已明亮。
“白日,該是人家反擊的時候了。”楊金和喃喃地說。
“什麼?”王之姜隔着一段距離,沒聽清楚。
楊金和忽然轉過來瞧着王之姜,神情悲慼,語氣嚴肅地說:“王老弟,昨晚行動前,我吩咐下去沿線不許任何人阻攔。之前,十二死士死亡的樹林附近有四名值守。本來,出事之後,要立刻秘密處決,造成被刺客傷害,與刺客同歸於盡現象。”
“嗯,發生什麼事了?你這臉色不太好啊。”王之姜比起之前,現在平靜了許多。
楊金和嘆息一聲,說:“那四名值守,不見蹤影,包括他的家人都在無聲無息間消失。”
王之姜驚駭莫名,盯着楊金和看了許久,才說:“這,就算是我們自己也未必做得到。”
“是啊。可想這些人心思縝密,算無遺策。甚是可怕。”楊金和說。
王之姜很是防備,試探着問:“你說心思縝密,算無遺策,是又在鼓吹那楊氏阿芝?”
“不。”楊金和搖搖頭,說,“楊氏六房根基尚淺,即便有這種聰穎,也沒有這種實力。”
“到底是誰?”王之姜站在平頂樓的三樓窗前,看着錯落有致的弘農楊氏,那些青磚紅瓦,雕欄玉砌的碧瓦飛甍在春日嫩芽新發的樹林顯得很是精神。
可是,昨夜這個偌大的楊氏曾發生過可怖的事。
“我不知。”楊金和回答。
“沒問你。”王之姜直接說明自己只是自言自語。
楊金和聳聳肩,不再說話。然而,他看向祠堂的方向,暗想:這白日裡,這楊氏阿芝會如何應對。還有這一年變得很是陌生的楊恭仁,昨夜所作所爲又到底爲何?
說實話,他也隱隱地想要看一看楊氏六房的手段。若是連這一遭都走不過去,也不用去長安溜達了。
“我倒是很有興趣看看天明之後,楊氏六房到底會如何應對。”王之姜諷刺地說。
楊金和沒說話,王之姜無心曬太陽,又轉身派了幾名死士喬裝一番,去瞧一瞧楊氏六房的情況。
這些混入楊氏的探子一致監視着楊氏,一刻鐘傳來一次消息。每一次的消息都是楊氏六房宅門緊閉,房前屋後不曾有人出入。
“呵,你們還覺得這楊氏六房是神?連這樣小小的自救都做不得,之後去長安,怕也是呆不了幾日。”鄭明和諷刺。
此話剛落,便有悠長的鐘聲響起。別人還沒回過神來,楊氏長老會的人可清楚得很是有人敲響了祠堂的鐘。
楊氏長老會的人倏然站起身來,三長老問:“會是幾下?”
“十二下。”楊金和很篤定地回答。
“十二下?難道是楊氏阿芝?”三長老臉色變了。
“不是她,也應該是六房的人。”楊金和說。
王之姜對楊氏祠堂的黑鍾是頗有耳聞,此番也是回過神來,隨後就死死地等着前來彙報情況的幾名死士,喝道:“你們這羣廢物,不是說六房不曾有人出來麼?”
“確實不曾瞧見。”其中一人小聲嘀咕。
王之姜脾氣很不好,走上前,就是兩腳,將這跪着的三人都踹在地,喝道:“滾,快去查清楚,到底怎麼回事。”
三名死士爬起來,就是一陣跑。不一會兒,戰戰兢兢地回來對王之姜說:“是,是楊氏阿芝敲響了楊氏祠堂的鐘。楊恭仁身邊的護衛楊雲在她身邊保護,還有,還一名氣度不凡的中年男子亦在祠堂,看起來不是下人。”
“你們不是說六房沒人出來麼?”王之姜怒喝。
三名死士不敢再多話,只耷拉着腦袋垂頭跪着。
“設法查明那位氣度不凡的中年男子。”王之姜語氣平靜了些,待三名死士帶了任務離開後,兀自倒了一杯茶潤潤快要燒焦的喉嚨。
外面,便有死士火急火燎地跑進來,道:“出大事了。大理寺張司直去而復返,帶了專業的仵作已過了大門,正往二門來了。”
“不是已經回去了嗎?”江承紫很是不悅。(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