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蜩昱怔了怔,沒有說話,只是看着唐繼光。似乎想從唐繼光那張年輕得驚人的俊臉上看出一些什麼。
“我想雲潭先生幫我說一些話!”唐繼光淡淡然的說道。
林蜩昱很想哈哈大笑,但他也顧忌激怒了唐繼光。林蜩昱壓低笑聲,冷冷的看着唐繼光說道:“唐大人,你太過小看學生了吧?我林蜩昱乃孔孟門生,最不缺的就是骨氣!”
“一萬兩!”唐繼光慢騰騰的吐出三個在林蜩昱心中重若千斤的字。“而且保證,你不會在閣老那裡受到懲罰!不過是失去一點點信任,而這就換取了一萬兩銀子!你知道這一萬兩可以賣到什麼!如果不答應,我也沒有什麼,不過只要唐某還在一天,雲潭先生就最好別去參加會試了,免得空歡喜!”
林蜩昱的眼神變了,變得有些貪婪,變得有些痛恨和畏懼。不過林蜩昱還是有那麼一些理智,壓抑住心中強烈的感情,喝了一口清茶,壓了壓急跳的心,沉聲問道:“你想怎麼樣?”
“這裡不是談話的地方!”唐繼光微微一笑,知道林蜩昱動心了。
林蜩昱這個表現也是正常的,一萬兩銀可不是一萬枚銅錢,在江南如果買旱田,一畝不過是六七兩。這一萬兩足夠林蜩昱成爲一個擁有近百佃戶的地主,林蜩昱多年科舉落第,林蜩昱難道真的完全有信心自己考上嗎?考不上,那就得位自己找退路了。
更重要的是。唐繼光是一手大棒,一手蘿蔔。林蜩昱完全相信,唐繼光也許沒有讓他成爲進士的辦法,但絕對有讓他落第。
最簡單。唐繼光不用費什麼人情,只需要花一千兩賄賂考官,就足夠了。讓人金榜題名也就難,讓人落第還不容易?
林蜩昱跟了唐繼光到一個包間裡面,包間面向孔雀大街,人來人往,端是熱鬧。裡面還掛着幾幅名人字畫,如果是往日林蜩昱也許會有心思觀看一番。但今天林蜩昱只是徑直坐到木椅上,瞪大眼睛看着唐繼光,再一次重複外面的話。“你想怎麼樣?”
“我想調遼東都司毛文龍及其所部將領到我麾下!”唐繼光慢慢坐在林蜩昱對面,看似漫不經心的用杯蓋颳着清茗面上的茶渣。
“不可能!這事情我辦不到!毛文龍是什麼人你知道嗎?那是遼東巡撫王化貞的心腹!當初王(化貞)撫臺之所以能夠守住廣寧。就多虧這毛文龍出力。後來王撫臺更是派毛文龍到遼河西面修築八座營寨軍堡防備建奴,可見王撫臺對毛文龍的重視!而王撫臺和閣老是什麼關係!就不用學生說了吧?”林蜩昱一口拒絕道。
“怎麼可能不知道?不就是葉向高的得意門生嗎?但正因爲如此,我纔有把握!”唐繼光很是從容的說道。
林蜩昱沒有說話,看着唐繼光,想看看唐繼光這葫蘆裡面。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我知道葉向高這老傢伙一直想向東江鎮摻沙子!”唐繼光說到這裡,看着林蜩昱笑了笑道:“我這樣直呼葉向高的名字,你不會有意見吧?”
林蜩昱翻了翻白眼,你都第二次直呼了。我就算有意見,還能夠怎麼樣你?
唐繼光聳了聳肩。接着說道:“好吧,繼續剛纔的話題!葉向高既然想在東江摻沙子。這毛文龍不是正好嗎?毛文龍雖然不算是文人,但他既然是王化貞的心腹,那怎麼說他也算是半個東林黨人,這沙子不好嗎?”
“唐大人,學生怎麼看你也不像一個傻瓜,你爲什麼要做這麼一件,看起來對你不利的事情?”林蜩昱似笑非笑的看着唐繼光。
林蜩昱雖然貪財,雖然想金榜題名,但他也有自己的底線。最少,他知道如果讓葉向高知道自己和唐繼光私通,唐繼光也保不住他!
“很簡單!我很欣賞毛文龍,而我又自信將毛文龍轉化爲我所用。至於毛文龍背叛了,那怎麼樣也關不了雲潭先生的事情吧?最多,也就是雲潭先生看錯人了!”唐繼光抿了一口清茗,從容道。
“真的這麼簡單嗎?”林蜩昱很謹慎。
唐繼光聳了聳肩,道:“要不然你認爲這會對東林黨有什麼壞處?最多也就是王化貞少了個心腹,但王化貞繼續領導着毛文龍,他會感激你嗎?再說,毛文龍在東林黨的地位,就真的那麼高嗎?不就是一個都司而已!還是遼東那種武官多如牛毛的那種,放在官場上,恐怕都不比一個江南縣令地位高呢!”
“學生要考慮一下!”林蜩昱其實已經信了五六分,但他還是不敢貿然答應下來。
“好吧!你知道我時間不是很多的!這是五千兩銀票,預支的!如果你答應了,明天就來這裡。至於另外的銀子,事成後那五千兩就會到了你手中!”唐繼光說罷,拋下五張一千兩銀票後,轉身就走。
“唐大人!這錢……”林蜩昱想叫住唐繼光,但唐繼光已經徑直推門離開了。
林蜩昱看着放在桌上的五張銀票,眼中禁不住閃過一抹貪婪,猶豫了一下,迅速的將銀票拿起來,放入袖子裡面。
銀票的力量無疑是巨大的,第二天,林蜩昱就再次來到福安客棧。沒有人知道他和唐繼光到底交談了什麼,但當唐繼光走出來的時候,笑容很燦爛。無疑,結果已經出來了。
不得不說,重金之下,林蜩昱很是賣力。第二天葉向高就通過內閣,任命毛文龍爲東江鎮副總兵官兼鎮江衛都指揮使司。隨同的自然有毛文龍一衆老屬下,不過不需要葉向高任命。他們太低級了!就好比一個縣長的任命,只會是市組織部來任命,不可能讓總書記來任命,那太胡搞了!所以王輔、尚學禮等人的調職,只是讓兵部下行文而已!
唐繼光在處理好這事情後,心情大好,帶着千姬和松子逛北京城。客氏只能夠一臉哀怨的看着唐繼光攜美離開,自己則是找到前來拜會的魏忠賢等人。唐繼光對此也無奈,總不能夠讓客氏撇開魏忠賢他們吧?但自己留在裡面,也沒有什麼用處。
走着走着,唐繼光忽然發出一聲驚呼。“咦!”
“夫君,怎麼了?”千姬瞪大着靈動的雙眸,問道。
松子則沒有留意,在四周左看右看,彷彿好奇寶寶那般。
“看到那裡了嗎?好像是教堂!”唐繼光指了指遠處的尖尖白塔,說道。
“應該是吧!”千姬不敢肯定的說道,在日本她也不怎麼出門,對於教堂也就見過那麼幾回。對於教堂的印象,自然是比較模糊了。
“小哥,你指的那裡是馬尾溝西洋寺,不是什麼教堂!那是西洋和尚的寺廟!”一個路人走過,笑着插了一句。
“多謝老先生了!”唐繼光得到肯定答案,更加好奇這個時代的教堂是怎麼樣的呢?“走!去看看!”
“啊?怎麼快走啊?夫君,妾身想看看綢緞鋪!”松子怯生生的說道。
“這啊!”唐繼光想了想,對跟在他後面的親兵吩咐道:“你們好好保護夫人!”
“是!”立刻有兩名親兵應諾一聲,松子已經粗通漢語,基本溝通沒有問題。而且那些親兵最低級都是小旗銜,護着松子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松子有些遺憾的點點頭,說道:“那妾身就在這裡等夫君回來!”
“嗯!”唐繼光微笑着點了點頭,拉着千姬的小手朝馬尾溝而去。
沒有走多遠,就看到一處中型的教堂,雪白的牆壁在陽光的照樣下,顯得教堂帶着神聖感。不過顯然基督教在東方的傳播不怎麼樣,進入裡面的信徒並沒有多少。甚至仔細的觀察,可以發現路人經過的時候,都或多或少的有意遠離教堂。
唐繼光倒沒有什麼,他只是好奇在北京城居然看到教堂而已,徑直往裡面走去。
“公子你好!不知道有什麼能夠幫得到你的呢?”一把蹩腳的漢語響起,饒舌的聲音讓唐繼光不由自主想起電視劇裡面的洋人。
唐繼光側過頭,只見一名穿着圓領袍的金髮碧眼西方人站在一邊,露出一抹和善的微笑。如果不是那樣貌,唐繼光都幾乎誤認爲這是漢人了。
唐繼光樂了!笑道:“閣下是傳教士?”
“真是!”西方人點了點頭,有些驚喜的問道:“公子可是想入教啊?”
“不是!只是好奇你怎麼不穿傳教士的衣服?”唐繼光笑道。
西方人笑了,知道自己遇到一個比較熟悉西方的人了,有些他鄉遇故知的味道。“真是高興!難得公子並沒有對我們有所歧視。我之所以穿大明人的衣服,是爲了可以融入他們,接觸他們,這樣纔好傳教!要不然恐怕外面的人會把我當是妖怪!”
“呵呵!對於不熟悉的東西,人們總是抱有警惕的!不知道閣下怎麼稱呼呢?”唐繼光微笑着說道。
“郭居靜!”西方人一本正經的說道。
“哈哈!你還真是入鄉隨俗啊!連名字都改了!”唐繼光更加樂了。二十一世紀的時候,個個都恨不得改個英文名,好顯示自己與衆不同,高人一等。現在反過來,是西方人爲了顯示自己不低人一等,改了漢名!
“很好笑嗎?”郭居靜不解中帶着絲絲懊惱。
“沒有!難得見到西方人我很高興而已!希望你別見怪!”唐繼光搖了搖頭,收斂笑容,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