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虜堡
陳良策目光憂慮的看着遠方的巖山堡,昨天他還聽到炮轟之聲,也不知道巖山堡戰況如何。更重要的是眼下建奴的遊騎兵放於四野,使得東江軍通訊不便,哪怕短短十里的道路,都得繞成二三十里,而且還不一定能夠躲開女真人的遊騎兵搜索。
堡中雖然有夜不收,倒是可以派他們去打探消息。只是但夜不收數量上那裡比得上建奴的遊騎兵呢?陳良策也不敢貿然用夜不收的性命,去換取不知道重要性如何的消息,這便使得破虜堡如同一個又聾又啞的人。
“將軍!”
陳良策轉過頭來,發現是丁文禮,也沒有掩飾自己心中的感情,嘆了口氣道:“軍中情緒如何?前日炮轟了半天,從下午到現在,一天半過去了,都是那般無聲無息了,也不知道巖山堡到底如何?”
丁文禮心中何嘗不憂慮呢?但他還是一臉樂觀的樣子,對陳良策安慰道:“將軍也別太過擔心了!應該無什麼事情的,巖山堡內足足有近二千五百人!相當於五總兵力!那些女真人奈何不了的!”
“希望如此吧!”陳良策露出一抹苦笑道。他除了這樣說之外,還能夠說什麼呢?
就在這個時候,猛然一聲尖銳的號角聲響起。
“有敵人蹤影!”丁文禮臉色微微一變道。
陳良策沒有說話,嘴脣緊緊的抿着,望向遠方。只見遠處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掀起一道長長的煙塵,大軍延綿數裡。陳良策迅速拿起掛在腰間的單筒望遠鏡,很快就可以看清楚敵人的情況,看那似乎連綿不絕的軍勢,恐怕建奴的兵力有萬人!
“情況如何?”丁文禮在邊上,見陳良策默不作聲,幾乎忍不住要奪過單筒望遠鏡。最後還是忍住這股衝動,着急的問道。
“怕是不下萬人!”陳良策臉色難看的說道。
“這些女真人怎麼來的如此多的?他們不是都在巖山堡那裡的嗎?現在他們來到了這裡,莫非巖山堡那裡……”丁文禮沒有說下去了,或者說他不敢說下去了。
陳良策沒有說話,但他那難看的臉色卻已經表露了他的心思和丁文禮差不多。
“這該如何是好啊?”丁文禮登時着急起來了,這東江軍的雖然大部分兵馬都是遼東難民組成的,但這些遼東難民只能夠算是肉,骨架卻是唐繼光帶來的二千兵馬。沒有了唐繼光在,誰能夠壓得住那些驕兵悍將?誰知道他們會怎麼做的?萬一這些驕兵悍將一走了之,丁文禮看沒有把握能夠擋住後金軍的進攻。
“彆着急,問題還沒有到這個程度!”陳良策安撫道。
“這怎麼能夠不着急呢?”丁文禮的話禁不住變得有些衝了。
陳良策卻忽然笑了,將望遠鏡遞給丁文禮,道:“你看看?那些後金漢軍垂頭喪氣的?還有那些女真人雖然依舊腰桿挺直,但他們臉上卻沒有那不可一世的表情了。你說如果他們攻下巖山堡,會是這樣的表情嗎?”
丁文禮也有些回過神來了,一拍腦門道:“你說的對!我現在又想到一件事情,如果巖山堡被攻破!以這些建奴的性格,肯定驅趕潰兵來攻城。看來巖山堡安然無恙!”
“還有,建奴他們如果攻下巖山堡,肯定會用軍門的人頭來動搖軍心!哪怕沒有軍門的人頭,軍門的旗幟、大旄也會拿上來。現在看來這些都沒有,要不然建奴早就大張旗鼓了!如此說來定然是建奴奈何不了巖山堡,轉過頭來尋我們破虜堡!”陳良策喜形於色。
“哈哈!破虜堡是主堡,雖然沒有軍門坐鎮,但也算得上堅城一座!這些建奴真是笨蛋!尋個軟柿子都不會!”丁文禮心情暢快,哈哈大笑道。
陳良策也笑着搖了搖頭,道:“你這話有些不對了,建奴不是傻!他們是怕了水軍的堅船利炮,所以不敢去江口堡。不過現在最主要的事情是立刻將建奴奈何不了巖山堡的消息宣佈下去,好安穩軍心的同時,也鼓舞士氣!”
丁文禮一拍大腿,一臉恍然大悟的說道:“哎呀!你不說我都幾乎忘記了,那我下去了!城牆上佈防的事情就麻煩你了!”
“嗯!”陳良策應諾。
等冷格里統帥大軍來到破虜堡外的時候,破虜堡早就已經準備就緒了。城牆垛口上放着密密麻麻的鳥銃、重型火繩槍。炮樓上的炮手也準備妥當,一手拿着插在炭火中的鐵條,隨時準備拿來點燃火繩。邊上的輔兵也聚精會神,腳下放着一捅帶碎冰的冰水,木桶中放着毛巾,火炮射擊後,便需要用溼布迅速降溫了。
不時還有一堆堆輔兵將火藥、擂木滾石送上城頭。別看城頭上準備的不少,但這些東西一旦開戰來,可是比花錢還要流水。從來都是隻會不夠用,絕對不會有人嫌多。
見到明軍已經嚴陣以待,冷格里臉色禁不住有些難看。不過冷格里也夠果斷,並沒有下令強攻,而是下令紮營休整。好讓士兵恢復體力,同時也好讓士兵有時間恢復低落的士氣。
不過到了第二天冷格里還沒有來得及攻城,就接到阿哈旦送來的快馬戰報,戰報上的話並不多,只的簡單的說了唐繼光識破了他的詭計的事情。
這份戰報立刻大亂了冷格里的計劃。
冷格里對此深感無奈,唐繼光那裡有準備,可能不會來支援了。更重要的是破虜堡這裡也有準備,破虜堡這裡恐怕是攻不下來。如此怎麼可能吸引到唐繼光來支援呢?
冷格里也是夠果斷,並沒有不甘心的發起一次無用功的進攻。當天中午吃過飯後,便下令在江口堡那裡的阿山率領一千女真騎兵回來,自己也帶着大軍向鴨綠江方向撤退。
阿山和李永芳倒沒有意見,主要是他們地位低。但到了鴨綠江邊上,趕回來的阿哈旦可就不服氣了,阿哈旦可絲毫不怕冷格里。
剛剛帶着兵馬歸營,便怒氣衝衝的尋着了冷格里,策馬攔住冷格里的去路。當場便質問道:“叔父!你爲什麼一箭不發便下令撤退呢?難道巖山堡已經將你的勇氣磨滅了嗎?這還是女真勇士的所作所爲嗎?”
冷格里本來就心情不好了,聽到這話,立刻火冒三丈,呵斥道:“我既是你叔父,又是你的上司,你現在這是什麼態度啊?這是舒穆祿氏子弟爲人待物應有的嗎?帶着你的馬一邊去!”
“沒有錯!你是我叔父,也是我的上司!但你有什麼資格這樣說我啊?你不過是一個面對敵人,連射出一箭都不敢的綿羊罷了!聽到土狗的叫聲,便認爲是惡狼。聽到飛鳥的叫聲,便認爲是海東青!”阿哈旦惡狠狠的反駁道。
冷格里勃然大怒,指着阿哈旦說道:“你知道什麼呢?”
“我知道的不多!但我只是知道在面對明狗十萬大軍進攻的時候,我們大金的勇士沒有害怕!而是勇敢的迎戰,以不足六萬人,擊敗兩倍之地!死傷不過數百!我更知道後金的勇士,用了短短半年的時間,攻下開原,陷鐵嶺,佔撫順,滅葉赫!這纔是大金勇士!”阿哈旦的話深深的刺痛了冷格里的自尊心。
冷格里的臉色由紅轉爲鐵青,咬牙切齒道:“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知道!那又如何,大不了就殺了我!我大金的勇士,從來都不畏懼死亡!”阿哈旦昂首挺胸,一臉不屑的斜眼看着冷格里。
“你不怕死就很厲害嗎?我也不怕死!但大金的勇士不能夠沒有必要的去死!你認爲攻下那堡壘要死多少人?一千?二千?比他更加少的巖山堡都已經讓大金折損了近三千勇士了!我大金現在纔多少兵力?你這不是不怕死,你這是窮兵極武!你這是不把大金勇士的命當是命!”冷格里咬牙切齒道,那聲音彷彿從牙縫中擠出來一般。
阿哈旦年輕氣盛,那裡會聽冷格里的話,冷哼道:“你無論說什麼!也掩飾不了你畏敵的表現!你不配做我叔父,更不配做女真人!你比懦弱的漢人還不如!”
“啪!”冷格里實在忍無可忍了,一巴掌打在阿哈旦臉上。
阿哈旦不屑的吐出一顆帶血的牙齒,冷笑道:“打得好!打得妙!你也就是會對我耍耍威風而已!有種的怎麼不衝明狗去?懦夫!”
阿哈旦說完,一甩腦後豬尾巴,策馬離去。
冷格里氣的渾身發抖。不過冷格里到底不是一般人,過了良久,深呼吸一口氣,壓住心頭的怒火。道:“來人給我綁了這混賬的小子!全軍班師,有不服者,斬!”
“是!”一種額真牛錄有些顫顫抖抖的應道。
十多個親兵立刻朝阿哈旦離去的方向策馬追去。
阿哈旦的話雖然極大的動搖了冷格里的威望,不過也有短期好處,至少現在沒有人敢來觸冷格里的黴頭。
大軍撤退的很順利,倒不是唐繼光不想追擊,實在是沒有實力追擊。東江軍才新建多長時間,守城還可以。雖然說有仇恨支持,但很容易被敵人運用,誘的他們不聽號令出擊。
更重要的是沒有騎兵,唐繼光手頭上不過是五百名騎兵罷了,這些騎兵敢去掩殺。恐怕會被冷格里一個不留的吞到肚子裡面,骨頭都不吐出一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