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反應過來，就算崔鈺對這個學生一心一意，可他的夫人未必知書達理，且明媚總會長大的，到時候萬一生了嫌隙怎麼辦。
“可是夫子這歲數在這兒，咱們也不好爲了自己家的女兒，不讓人家娶親吧。”放下手裡的繡活兒，婦人嘆了口氣，“我跟你說，昨日夫子就帶着小十出去了這麼一趟，今日就有不少人來向我打聽他是誰。”
“以他的相貌才學，就算沒有功名傍身，那也是有不少人擠破了腦袋想要嫁給他的。”
快步走到自己妻子身邊坐下，明大拍着大腿道，“說的是呢，所以我才急啊。”
“好在他將祖宅都賣了，想來是家裡那邊再無什麼牽掛了，不然的話，要是回去了，我媚兒怎麼辦？”
無奈地笑了笑，婦人看着自己夫君着急的樣子，伸手戳了戳他的頭，“那不如把媚兒許給夫子好了，反正他儀表堂堂，嫁他也不虧。”
“何況我看着，你那個妹妹，也就只有崔鈺鎮得住。”
“那怎麼行？崔鈺大她那麼多，現在雖是不顯，可日後呢，老夫少妻，吃虧的是明媚。”頭搖得和撥浪鼓一樣，明大知道自己偏心，可畢竟是關上門兒來說的體己話，所以也就沒有那麼多顧慮了，“媚兒從小嬌養着的，跟了他，萬一以後他年歲大了，難不成我們媚兒還要伺候他麼。”
“再倒黴些，他早死了，我媚兒還要守寡不成。”
“你這就有些不講理了，崔鈺年歲大，總會讓着她，你光想着以後不一定發生的苦楚，怎麼看不見眼前這實打實的甜頭，若是找個年紀相仿的，相敬如賓也就罷了，萬一對方是個愣頭青，不懂知冷知熱，媚兒不一樣要受冷待，她的性子，多傲啊，你找個厲害的不一定讓着她，找個軟的，她怕是看不上呢。”
“何況，就算是一般大的，也有短命的。”
“呸呸呸，渾說什麼。”明大知道她說的也有道理，可他就是覺得自己妹妹千好萬好，嫁給誰都吃虧，“那不如這樣，咱們替夫子相看個賢惠善良好說話的，他沒有功名，咱們家就養着他，替他娶了媳婦兒進門，當做自家人，這樣媚兒永遠是主子，他們是僕從，就會對咱們媚兒好了。”
越聽越聽不下去，婦人嗔了他一眼，“你也偏心太過了些，你怎麼不叫崔鈺守着你妹妹一輩子呢，崔鈺要娶妻，明媚也要嫁人，總不能護一輩子，難不成姑娘成婚了，夫子還要追到婆家去麼？”
“那就招個入贅的吧，這樣好，什麼都我們說了算。”拍了拍腿，似是想通了，明大笑道，“招個年紀相當的，容貌人品都好的，家世不重要，重要的是對媚兒好，入贅我們明家，這不就成了。”
這樣就算是丈夫早死，明媚也不用在婆家受氣。
想說他這個當哥哥的操心太甚，該想的不該想的全想了，但轉念還是沒有出聲，或許明媚的性子就該找個軟一點的，不論她看不看得上對方，能讓着她就是了。
夫妻二人在房中亂點完鴛鴦譜，便熄燈安置了。
一夜無話。
翌日清晨，年節都已經盡數過完了，崔鈺照舊給孩子們上課。上到一半兒的時候，管家吳伯忽然帶了個孩子過來，說是莊家的夫子自過年回鄉之後就一病不起，家裡無人教導，希望託他一併教了。
明家與莊家都是鄰里，平日擡頭不見低頭見，明家不好推辭，便應下了。
明媚輔一見了少年，高興得眉眼都笑彎了，崔鈺哼了一下，下一刻就點她起來背書。
還偏挑她不會的問。
“夫子，你之前留的功課裡沒有這一篇。”抱怨了一句，這人只要一到了學堂上就跟變了個人似的，嚴厲得要命，沒有半點平日的溫柔。
“確實不是新學的，我來的第一日就教的你這篇，如今不過是想叫你溫故知新，哪知道你卻全都拋在腦後了，倒真是貪新忘舊。”
“罰你抄書五遍，明日給我。”
“又抄？”正想給自己辯解幾句，卻被男人打斷了。
“十遍，你再多說一個字，今日就不要回去了。”
“..........”
氣哼哼地坐在了書桌上，明媚看着手裡的書，恨不得撕碎了仍在他臉上纔好。
坐在一旁的明嫣聞言心裡高興極了，只是面上並無表露，依舊埋頭認真看書，乖巧得叫人挑不出錯處來。
誰承想課快上完的時候，崔鈺忽然點了她的名要她答題，小姑娘一顆心自莊尋進來時便飛走了，哪裡還記得方纔講了什麼。且她想着下課後與莊家哥哥一同溜出去玩兒，心裡越急，答的就越亂。
到最後連自己都說不下去了。
白衣男人拿了戒尺走到她旁邊，語氣比方纔教訓明媚時還要冷，“伸出手來。”
本想着拒絕，可一看到對方那張嚴肅的臉便怕了，且明大昨日才說過，誰也不許跟崔鈺拗着來。
不情不願伸出手，纔打了一下便大哭起來，明嫣哭得悽切，惹得一旁的少年心有不忍，忙勸到，“夫子，不過是沒答上來題，沒必要這樣吧。”
“要不你替她？”
五戒尺才一打完，明嫣便跑了出去，莊尋看着她離去，急急向崔鈺行了個禮，便也追出去了。
一旁的孩子們面面相覷，皆是搖頭嘆氣。
明媚用手撐着頭，看着外面道，“夫子，你怕是要倒黴了，我八姐啊最會告狀了，你打了她五下，她不找回來是不會罷休的。”
“哦？是麼，那你要不要同夫子去前廳看看熱鬧？我要是被罰了，你高興，我要是沒被罰，她吃了啞巴虧，你更高興。”
沒想到他竟把自己的小心思看得那麼透，明媚轉過頭來，剛好看見男人的臉。
兩人離得極近，她幾乎能看到他嘴角的笑意是如何綻開的。
“穩賺不賠，是不是？”
二人行到前廳的時候，果然看見明嫣正哭哭啼啼地對着雙親訴苦，明大坐在一旁面露爲難，想來也是頭疼不已。
“夫子偏心，十妹妹背不下來，他就只罰她抄了十遍書，而我答不上來，他就打我。”
伸出紅紅的手心，小姑娘哭得梨花帶雨，着實叫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