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府。
一夢華胥內外都掛滿了紅綢,冥府的燈籠本就是紅色,而今只不過是把上面的黑字去了,重新描上了金色的“囍”字。
冥魅搖晃着扇子一臉豔羨,對着旁邊的青衣男人道,“你我成了兩次婚,從來都是一羣凡人看熱鬧....我真是好委屈啊。”
崔鈺哼了一下,半是戲謔半是無奈,“我也沒說不再辦,是你覺得麻煩,何況人生有得有失,你安排了自己兒子光明正大搶親,墨璃還沒說委屈了。”
噗嗤一下笑了出來,繼而趕快收斂笑容,故作鎮定,“這怎麼是搶呢,只是替而已啊,又不洞房的。”
“你別太過分,晏棠的事情讓他自己處理,你做人長輩,難不成還要給自己兒子下藥?”
指着他半天沒說出話來,一生氣便甩了袖子走人,她那點兒心思永遠瞞不過他,不就是弄了點兒迷情香麼,至於非要點破她麼?
老夫老妻了,一點面子都不給。
房間裡新婦子已經換上了喜服,冥魅進去的時候,阿珠甜甜喚了她一聲乾孃。
“乾孃,好看麼?”
“好看,我們阿珠生得好看,人說年輕貌美,你這嫩得都能捏出水兒來,怎麼不好看。”掐了她一下,許是她偏心,只覺得自己的侄子沒福氣。
“乾孃也好看,前幾日帝俊舅舅還說,三界之內唯有泰山府帝姬最好看.....”
話沒說完便看見冥魅變了臉色,阿珠還以爲自己說錯了什麼,後半句也不敢再說了。
“哎,那你乾爹還嫌棄我呢,說我老,說什麼都是做人長輩的人了。”搖了搖扇子坐在她身邊,一隻手支着下巴,就這麼牢牢盯着人家小姑娘,生怕跑了。
抿着嘴笑了下,阿珠看了看自己的婢女,見對方也笑笑,這才大着膽子道,“乾爹和乾孃的感情真好,若是我成婚後,夫君也能對我如此就好了....”
“會的,他若待你不好,乾孃替你揍他。”
“你要揍誰?”一襲墨綠衣衫的墨璃走進來,冥徹說他總覺得妹妹這幾日怪怪的,叫她多留個心眼兒。可小狐狸不明白有什麼可留心的,只好隨便問問。
沒成想一問還真把對方問住了,冥魅拿起一盞茶來,也不看她,吹着熱氣道,“當然是打你兒子,難不成還打我兒子。”
“哼,你既然這麼偏心你兒子,怎麼不去看看他,晏棠換好了衣服,可俊了。”說着說着就笑了出來,把自己兒子還在修羅的事兒全忘了。
冥魅陪她嘻嘻哈哈,只覺自己嫂嫂果然是被哥哥嬌養的,都有些沒心沒肺了。
“晏棠又不是主角兒,今日是我乾女兒出嫁,我自然要陪在這兒,對不對。”隨手包了塊糖塞進她嘴裡,冥魅問道,“甜麼?”
“好甜。”阿珠從心裡希望自己的婆母能像冥魅一樣,泰山府君夫人雖然很好很和善,但兩人畢竟沒見過幾次,她心裡還是敬畏多些。
“甜就對了,到了婆家嘴巴甜一點,你夫君便會對你好一點。”
吉時已到,冥魅和墨璃一併走去了正廳,果然看見自己兒子站在正中,白淨面皮兒的瘦高男子,眉眼像她,性子像崔鈺,看得周圍好多仙娥都紅了臉。
“耀兒雖然也好看,就是皮膚生得黑些,沒有我兒白嫩。”
忍不住嗔了她一眼,墨璃冷笑道,“對對對,可是那也是替我兒子娶媳婦兒。”
“我家女兒已經被綁去度朔山了,你們做父母的也不管管,現在又來麻煩我兒子,真是的。”
“這都是你欠下的嘛,你要是當初和你哥哥在一塊兒,這府裡有我什麼事兒。”
“陳年老醋,嫂嫂,你吃了不反胃麼?你瞧我哥這兩年,正眼都懶得看我呢。”
兩個人鬥完了嘴便各自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冥魅喝了口茶,正好看見寶珠執扇遮面,叫人從外面簇擁着走了進來。
晏棠擡頭看向她,小姑娘眼底藏着一絲羞怯,輕輕掃了他一眼,像是橫波微漾,水花兒全打在了人心裡。
他其實已經見過她一身喜服的樣子了,可是今日再看,仍是覺得美不勝收。
越這樣心裡就越難受,索性先偏過頭去不看她,長痛不如短痛,他今日只要扮演好哥哥的角色就可以了,其餘一切都與他無關。
“姑娘.....”見他不看自己了,阿珠像是走在獨木橋上的人忽然失了平衡,心裡一慌就崴了一腳。
年輕男人聽見那聲小小的驚呼,連忙回過身扶住了她,這才避免了新婦子當衆出醜。
有些委屈地囁脣,阿珠緊緊拉着他,手心的汗全蹭在了他的掌心,“我都說了我緊張,小叔你不要不看我。”
“好,我就在你旁邊,你不要慌。”
冥魅看着這一幕不做聲,身後卻有眼尖的人,笑着道,“快瞧瞧,這太子爺和太子妃的感情真好,拜着堂還說悄悄話呢。”
崔鈺聞言看向妻子,見她愈發得意,也沒說什麼。
倒是冥徹臉上有些掛不住,他知道晏棠和寶珠相熟,但怎麼也沒想到會熟到這份兒上。
“我叫你盯着魅兒,你做了麼?”壓低聲音問旁邊的墨璃,卻見她一臉茫然地看看自己。
“做什麼?她有什麼好盯着的,”撫着心口嘆了一下,婦人完全沒理解夫君的意思,“還好晏棠反應快,要不然真是.....對了,鳳粼洲派來的人都在外面對吧,還好沒有進來觀禮,要不就就遮掩不過去了。我瞧着這樣挺好,等到回門的時候,冥耀差不多也能回來了,到時候再去見岳父岳母。”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婚禮流程一項一項進行完,就只差夫妻對拜,便能禮成入洞房了。
司儀的話音剛落,外面便起了一陣騷動,引得屋裡的賓客全向外看,一個小廝急急忙忙跑進來,看着相對而立的晏棠和寶珠一時也不知該怎麼開口。
不過很快就有人替他解釋到底發生了什麼,一身黑衣的男人抱着一個年輕女子出現在正廳之外,冥耀渾身是血,而那個女子則一副奄奄一息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