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花趕過來的時候,正好看見明嫣含着淚倒在地上。
“哎呦,兩位姑奶奶,怎麼吵架還動上手了。”忙過去將人扶起來,她們從學堂出來,大奶奶就差人來喚,說是得了幾枝梅花給十姑娘插瓶用。明媚素來不喜梅蘭竹菊,便打發了她去取,誰承想回來就看見這兩個孩子怒氣衝衝的。
果然,明嫣聞言更委屈了,一邊起身一邊道,“說不過就動手,十妹妹真是越來越出息了。”
“姑娘別生氣,我家姑娘就是這樣的脾氣,我替她給您賠不是了,這梅花是新摘的,不如您拿回去插到瓶裡,圖個喜慶好不好?”如花鬨完了這邊,又轉過頭去對明媚道,“十姑娘,你也彆氣了.....”
“她有什麼可生氣的,被推在地上的又不是她。”明嫣說完還不忘呼了呼手,嗔怒道,“可憐了莊家哥哥的藥膏。”
一把奪過那些梅花仍在她身上,小小的人兒氣得身子都在抖,對着如花喝道,“給她賠不是?我是眼瞎,你也瞎麼?”
“誒,姑娘.....”
見她轉身走了,如花給明嫣行了個禮,趕忙追了過去。
“哼,”雖然手還是疼的,可是見明媚被自己氣成這個樣子,疼也是值的,“咱們走,你回去跟大嫂說,明媚看不上她的花兒,扔了一院子,是我撿回來的。”
如花跟着主子一路回到房間,正想要勸勸她改改這脾氣,可剛要開口,卻看見對方掉了眼淚。
一下子就慌神兒了,她家姑娘那是流血流汗不流淚,雖然偶爾也假裝可憐,抹幾滴眼淚,但那都是裝的。明媚極少哭哭啼啼的,若不是這次真的氣着了,那便是受了委屈。
“姑娘.....”
“出去,都出去,沒有我的話誰也不許進來。”
“姑娘,外面冷.....”
轉而瞪了她一眼,眼圈兒紅紅的,兇也兇不起來,“那就回你自己房裡去,快走,走!”
作勢要拿枕頭扔她,如花嚇得趕緊起身,“好好好,奴婢走就是了,明日奴婢再來看姑娘。”
直到聽見了關門聲,明媚才哭起來,她也不知自己爲什麼那麼難過,從前她從不會追究哥哥們爲何寵着她,既是血脈相連,那就是理所應當。但今日被明嫣這樣一說,她忽然就覺得自己成了家中負累,且並無討喜之處,全靠着那點子可憐。
然而若只是哥哥們可憐她,她倒也能接受。關鍵是崔鈺,明嫣說得對,夫子與她相處的時日不多,按理說不該有什麼情分,她對夫子應該也是如此。
可偏偏她就是從心底依賴他,信任他。以至於當明嫣說崔鈺待她不過是巴結,以她爲由留在明家的時候,她真的要傷心死了。
就算是傷心,還偏要回護,這種情緒說不清道不明,明媚覺得自己像是被人用一顆糖騙了一盒子,得不償失的同時,還不死心,總想着對方是不是有苦衷。
她不只是眼有病,腦子也有病。
越想便越往死衚衕裡去,明媚哭累了,晚飯也沒吃就睡了。如花似玉知道她的脾氣,不敢貿然進去打擾,只叫外面的小丫鬟守好了門,萬一姑娘叫她們,一定要及時過來通傳。
結果竟是一夜都沒人來叫。
翌日,崔鈺在學堂裡一直沒見着明媚,都快到時間了才見有丫鬟慌慌張張來報,說是十姑娘病了,今日不能來上學了。
雖是有些掛念,但也沒太往心裡去,她這幾日折騰着,凍着了也實屬正常。無意間看了一眼明嫣,少女的神情有些不自在,她頭雖低着,卻不住地往外瞥,像是在擔心什麼。
忽然就覺得不對勁,崔鈺想着放學後,還是要去看看那小丫頭才行。
一散學明嫣便急匆匆地走了,男人收拾東西的空檔,明家老三的兒子明良走過來,拱手對他道,“夫子,我小姑姑發了高燒,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她?”
“好。”點頭應了下來,崔鈺跟着明良走到明媚的嗣音苑,果然見到一衆丫鬟婆子忙裡忙外。
明大更是在廡廊上滴溜溜轉着,眉毛都擰在了一起,時不時指着跪在地上的兩個小丫頭罵道,“這屋裡一夜都沒人守着,就外面兩個小丫頭看門,你們兩個去哪兒了?她什麼時候發的燒都不知道,若是再晚些發現,出了事兒,我饒不了你們!”
如花似玉又急又怕,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昨兒晚上姑娘和八姑娘鬥嘴,生了好大的氣,所以纔不讓我們守着的,大爺,我們不敢忤逆姑娘,今早來時也一直候在門外,見催請了幾次都沒人應,這才大着膽子進來。”
“誰知....誰知道姑娘那個時候已經燒得說胡話了.....”言畢抱頭痛哭,氣得明大揚起手想打二人,猶豫半天還是一拳打在了柱子上。
明大媳婦兒出來的時候正瞧見這一幕,忙過去抱着他的手,眼看拳頭都腫起來了,心疼道,“你也別急了,這兩個小丫頭最是忠心,平日裡趕都趕不走,若不是小十真的發了火,她們倆也不敢不守着。”
“明嫣丫頭跟媚兒說什麼了?”似是想起了什麼,明大轉過去又問,“昨日是誰伺候的?”
“奴婢不知啊,奴婢去大奶奶那兒取梅花了,回來就看見姑娘把八姑娘推倒在地上了.......”
“媚兒不是不講理的孩子,定是明嫣說了什麼,昨日二房的丫鬟還變着法兒到我屋裡說咱們小十的壞話了,說她把我給的花兒扔了一院子,我當時也沒理她們,誰承想這孩子今日就病了,不如叫人把明嫣叫來問問。”
想着昨日他們才讓二房沒臉,若今日又去問,好像有些過分似的。何況只是小孩子逗嘴,明媚發燒總不會是明嫣害的,明大一時也有些犯愁。
“大爺,十姑娘還沒醒麼,良兒說他姑姑病了,叫我跟着來看看。”
明大見是崔鈺,擠出一個妥帖的笑臉來,“還勞煩夫子跑一趟,沒關係的,只是染了風寒,休息休息就好....”
正說着,卻見醫婆一臉苦相地跑了出來,“大爺,姑娘怎麼都不張嘴,藥灌不下去,燒也退不了,再這樣下去我老婆子可是沒有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