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大正一個頭兩個大,如今聽見對方在他耳邊聒噪,還句句戳他的寶貝疙瘩,立刻就急了,“明明是他們先冤枉我媚兒的,何況崔鈺只是廢了他的手,又沒殺人,怎麼能怪到我媚兒頭上。”
“再說那偷竊之人就在旁邊,要賠啊找他們家賠,要告找他們家告,我們怕什麼。”
明九聞言,也在一邊附和道,“大哥說的對,就算退一萬步講,夫子叔父家富可敵國,還怕賠不起他們四隻手麼?”
“你閉嘴!”二嬸孃不敢逆着明大,可自己的兒子她還是敢教育的,如今這事既是他們大房的姑娘惹下的,又拖累了自己一雙兒女,總要有個說法。
嘆口氣,她轉而對着明大夫婦繼續,“我一個婦道人家,不懂外面的事,我只知道這件事明嫣無辜受牽,你們必得給我個交代。”
“娘,十妹妹是爲了給姐姐買定親禮物,一番好意,你怎麼能這樣說她......”
“你還敢說,走,跟我回去!”言畢拉起二嬸孃就往外走,卻正好碰見崔鈺。
“二夫人想要什麼說法,要莊家點頭應下這門親事麼?”
白了他一眼,她本想說他一個教書先生,縱使有個了不起的叔父又能如何,不過一個賣布料的,還能手眼通天不成。可是轉念又覺得有錢能使鬼推磨,萬一那個叔父真的替他打通了關係,那待事情了結,她定要以此事爲要挾,找大房討了厚厚的嫁妝去。
這樣自家女兒纔不吃虧。
“是,只要我嫣兒不受屈就行,夫子你飽讀詩書,自然也懂一日爲師終身爲父吧,我們做爹孃的只希望孩子一切順遂,如今這節骨眼兒上出了事,大家都不想,還請夫子好好善後,如若不然,就得給我明嫣想好了退路,讓她能在婆家立足。”
“嬸孃是想討嫁妝吧,好,若是這事不能善終,崔某定爲八姑娘送上五船豐厚嫁禮,決不叫她吃虧。”
“可嬸孃也不能再說十姑娘半句不是,畢竟錯不在她,你的孩子是孩子,旁人的孩子也是孩子。”
哼了一下,婦人還沒來得及爲到手的財帛高興,就又被他懟了,轉身拂袖而去。
明大長舒一口氣,崔鈺的話聽得他舒服了許多,只是見人走了他不免又有些擔憂,“夫子何苦應了她,你爲自己都不肯去投靠你叔父的,何況這事兒咱們佔理,不怕的。”
“佔不佔理,只看對方是不是講理之人,崔某知道自己爲明家惹事了,自然會處理妥當。”
“欸,夫子哪裡話,你也是爲了媚兒,無妨無妨。”擠了笑臉出來,他不知對方會如何,但明媚也好崔鈺也罷確實都沒錯,就算當時換了自己,也未必能忍得住。
如今這樣,只要處置得當,日後怕是再無人敢找媚兒的麻煩了,也算因禍得福。
只是他忘了,明媚是自己的寶貝疙瘩,自己爲了她做什麼都不爲過,可是崔鈺不過一個夫子,卻爲何如此呢。
明家一連過了好幾個不眠之夜,明大聽同僚說對方明明已經告到了太守那裡,而太守也賣了這個人情給如意館的老闆,揚言要明家嚴懲崔鈺。
不僅如此,那對偷盜的鄒姓母女因着與太守家有親,不但沒被責罰,反而逢人便說是明媚偷竊在先,栽贓在後,小小年紀行徑便如此不端,簡直敗壞家風。
明大聽着那些風言風語幾乎吐血,且他眼瞧着崔鈺仍日日待在學堂,彷彿什麼事兒都沒發生一般,既不去親自求那個叔父,也沒有修書,心中的疑惑愈發多了起來。
只是對方不作爲,他這個做哥哥的卻不能坐以待斃,想要上下打通關係將事情壓下去,哪怕那些人顛倒黑白,他也願花重金堵住對方的嘴,只求他們能放過自己的妹妹。
可是不日事情卻忽然發生了逆轉,如意館被封了,太守被革職查辦,連鄒家都被尋了個由頭抄了家,新來的太守親自到明家拜會,還說自己初來乍到,比不得中郎將大人在此時日久遠,請求多多關照。
洛陽城那些見風使舵的權貴之家也跟着變了臉色,一時倒叫明大有些懵。
“夫子,你究竟是何許人也。”書房裡,明媚用手支着頭,她並不在意外面的人怎麼說她,只是擔心自己闖禍連累了夫子,但事情發展到如今這個地步,是她萬萬沒有想到的。
就算有個富可敵國又熱情慷慨的叔父,那也不過是個商賈,怎麼能叫無數權貴競折腰呢。
她家夫子每每出手總是出人意料,一茬兒接着一茬兒的好處落在自己頭上,讓人不得不問一句爲什麼。
“這個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在一日便沒有人能冤枉了你就是了。”
“我自是全心全意信任先生的,可夫子好像並不信任我呢。”
“我如何不信你,我問都沒問你就廢了那人的手,便是知道你定不會偷拿東西,可是你如今卻懷疑我有事瞞你,媚兒,你若信夫子就該知道,能告訴你的我絕不會隱瞞,更不會騙你,若是我不說,自然有不說的道理。”白衣書生笑了笑,趁她還沒長到牙尖嘴利的年歲,自己佔些口舌便宜又如何。
反正別的便宜也佔不了。
“夫子,我只知道你有一大堆的歪理。”
“........”
“可我喜歡聽你說歪理。”
崔鈺聞言將她抱起放到了腿上,這是他第一次如此主動與她親近,倒弄得明媚有些一愣。
“等你再長大些,我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你。”
他的臉湊得極近,明媚仔仔細細端詳着,她從未見過生得如此好看的男人,即便近看也是半點兒瑕疵都沒有,難怪外面的女人追着喊着想要嫁給他。
心跳一下快過一下,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反正他這樣抱着她,她渾身都彆扭。
可又滿心的歡喜。
明媚沒有辦法想象若是此刻崔鈺懷裡抱的是別人她會如何,好在那些剪不斷的桃花也大多是俗物,前幾日見他們家落了難,就都消停了,而今又蠢蠢欲動的,這等牆頭草夫子定不會喜歡的。
漸漸的,她忽然覺得哪裡不對勁兒,兩個人相對無言,屋子裡更是落針可聞,只是她聽得見自己的心跳,卻聽不見崔鈺的心跳。
小姑娘忽然有些落寞,他好像並不如自己這般高興呢,不自覺地伸手觸及他的胸膛,明媚倏然擡頭,眸子裡滿是詫異。
“夫子,你怎麼,怎麼沒有心跳?”
白衣書生聞言笑笑,握着她的手覆上她的心頭。
“夫子的心跳,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