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園。
微光落樹蔭,梧桐葉漸黃。
池水泛綠,鴛鴦戲水。
梧桐樹下,祝英臺蓋着帽子乘涼,樑嶽躺在另一個躺椅之上。
歲月閒暇,好不自在。
祝英臺忽然直起身子。
“怎麼了?”
祝英臺指着庭院兩棵枇杷樹,眼睛彎成月牙,道:“到了明年,孩子就有枇杷吃了。”
“別想那麼多,趕緊寫信給岳丈岳母報喜。”
“嗯,好。”祝英臺乖巧點頭,隨即又閒不住,找小孩子們玩了。
“小心點,別摔了!”
“知道了!”
後山。
樑嶽將喜事與石泉子一說。
“恭喜,孩子名字想好了嗎?”石泉子微微一笑,心中亦是感到欣喜。
不是爲自己而喜,而是爲這忘年小友感到欣喜。
“男的叫景明,女的叫鶴雲。”
樑嶽聊着以後的規劃。
“男的最好不要從政,從政最多襲爵,襲爵之後,則是到閣皁山當個道士,平穩一生足以。”
“如果他不願意,非要闖蕩一番功業呢?”石泉子反問道。
“那就尊重孩子的意見,我只負責撫養長大。”樑嶽笑道。
氣氛沉默。
樑嶽忽然開口,說:“自祖母去世以來,我發覺一件事。”
“何事?”
“萬物終將凋零,事物都在老去,油漆褪去色彩。若有新的生命出來,看着他們成長,或許,往後歲月或許會更加有生機。”
凡人心態終究會老。
英臺也會從少女變成婦人,以往的孩童遊戲變得幼稚無聊。
如果有兒孫,可以陪他們遊玩嬉戲,老年也有一絲色彩。
否則一直沒有孩子,老了唯有相視淚千行。
聽到樑嶽的感悟,石泉子目光漸漸變得暗淡。
“對不住,前輩,傷到你了。”
“去休!”
……
“對了,孫嶽怎麼死的?”
樑嶽說了一下事情經過,石泉子哈哈大笑。
“這下孫家還敢露頭嗎?”
“希望他們露頭,不然我怎會獲得六寶。”樑嶽笑道。
況且,他還沒有見過異種上品高手。
據說此類高手內力相當於普通高手六十年,可謂是人形猛獸,不過估計也活不長,畢竟異種內力傷身。
“孫家會消停一些時間,即便來也不會公開露面,如果露頭,在下再幫他們尸解。”
孫家想走上層路線,不想重走張角老路,在莊園經濟的時代,士族豪強們能輕易爆兵,塢堡遍地,張角老路註定失敗。
如果玩懂了晉朝政治,其實就會發現篡位不算太難,無非是掌握武裝,再獲得其他大族的擁護即可。
……
建康城。
琅琊王、錄尚書事、假節、都督中外諸軍事司馬道子府邸。
孫泰拜見司馬道子,面對這個司馬氏頂級高手,他沒有半點輕鬆。
“拜見王上。”
“想造反嗎?”
“手下人不懂事。”
“那就憋着。”司馬道子冷冷一笑。
“是!”
此後,孫家安靜下來,不敢有半分僭越。
……
之後數日。
王凝之急奏朝廷,上報戰功。
樑嶽舉賢不避親,舉薦蕭明、徐羨之、檀韶三人。劉充和林堅不用舉薦,他們本身就有軍功。
“徐羨之招募義兵抗賊有功,爲會稽郡長史。輔佐太守處理內務。”
“蕭明推薦爲城門將領,檀韶爲副將。”
“林堅,任上虞縣令。”
“劉充,會稽揚武都尉,都郡府軍事。賜餘姚馬氏塢堡。”
“劉懷敬……何敬之……”其他人是劉充部曲。
郡府門外,衆人意氣風發,雖然還是世家看不起的濁官,至少手中有郡府權力了。
“哈哈!”劉充與衆人相視大笑,“可惜三弟不在。”
“莊主不會在意這些權位。”徐羨之笑道,“不過莊主名氣大得很,那日之事傳出,江左名士皆曰:山中安石。”
“三弟聽到估計會很頭疼吧?”劉充哭笑不得,倒不是嫉妒三弟,三弟此人最怕麻煩。
只是覺得辛辛苦苦打一場,還不如士族三言兩語。
自從謝道韞一句,頗似叔父安石,樑嶽好不容易壓下去的名聲又起來了。
“諸位,在下先回去處理要務,改日再聚。”
……
“徵辟下來了,會稽定矣!”
樑嶽練罷一爐丹。
世俗方面,總算有了保障。
會稽郡共有十縣,其中餘姚、上虞、諸暨大縣皆有人落地生根。三個縣圍着會稽郡治山陰。
以山陰梁氏爲軸心,外有三縣拱衛,可以隨時支援。
幾個塢堡以及外圍鄉村合力之下,可有八千兵馬。
梁氏將附近馬家氏別業吞併,附庸一千八百戶。
柳莊、劉充的人漸漸登上歷史舞臺。
寒門掌機要,士族居虛名。
此乃樑嶽之策也。
柳莊由鮑幹、檀道濟管理。如今只需慢慢發展即可,順便推廣齊民術。
“哈哈,無事且煉丹。淨明,看火!”
樑嶽指導許淨明煉丹,彷彿歷史進程與自己無關。
八月十五,衆人皆已忙完。
相約會稽山一聚。
劉充一家、徐羨之一家、林堅一家,檀韶兄弟、蕭明、鮑幹、祝雄臺也來看望妹妹了。
會稽山西,湖泊之畔。
涼風習習,秋高氣爽。
衆人舉杯暢飲,慶祝落地生根,家族興旺。
小孩遍地跑,劉珏當了孩子王,劉家長子劉義符被祝英臺抱在懷裡,小孩乖巧,也不說話。
祝英臺的肚子微微隆起。
“大舅哥,好久不見。”樑嶽向祝雄臺敬酒。
“哎,你們也不回來看看,母親想煞你們了。”祝雄臺語氣略有些不滿。
“兵荒馬亂,英臺又有身孕,實在有點忙。”
“也行,記得回家一趟。”
“三弟,今年元日不能在你這裡過了。”
劉充坐到樑嶽身邊。
“無妨,以後定這個時間,我們每年八月十五聚一聚,中秋佳節,賞月飲酒,豈不快哉。”樑嶽笑道。
“中秋節?”劉充面帶疑惑,賞月他知道,中秋節就不懂了。
樑嶽愣了一下,笑道:“無妨,從今日起,就叫中秋節。”
“好好好。”劉充舉杯,告訴衆人。
另一邊,名士遊山玩水。
得見山中安石在此,故來拜訪之。
“區區薄名,諸位過獎了。”樑嶽不堪吹捧。
得知人羣中有丹青聖手顧愷之,樑嶽拿出一瓶丹藥,向其交換一幅畫。
“閣下想畫什麼?”顧愷之問道。
“一幅畫,就畫我們兩人如今的樣貌,衣服的話……畫成婚服吧,儘量寫實一點。”樑嶽思索片刻,說。
“……好。”顧愷之有點奇怪,這種體裁還沒畫過。
他只看了兩人一眼,躲到旁邊落筆了。
劉充又再次過來。
“三弟,從世家搜出的典籍送到你那了。”
“多謝大哥,以後有洞天福地消息記得告知。”
“好,祝賢弟羽化登仙。”劉充打趣道。三弟可真是淡薄名利,不似其他捷徑名士,頗有竹林七賢之風。
“當然。”
“去也!”
臨近傍晚,衆人歸家。
樑嶽帶着畫像歸家。
庭院深深,樹影婆娑。
空中一輪明月高掛。
“山伯……”
“怎麼了?”
“你天天煉丹,有一天會不會成仙飛走,再也不見了?”
“不會,我們一起變老。”樑嶽回答。
“到了九幽地下,我們還能再見嗎?”
“會的。”
樑嶽目光望着虛空,好似看向不知名的未來。
一路磨鍊,終有成就一切大圓滿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