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雲敲擊着食指，餘光落向姽嫿，就見姽嫿面露同情，柳雲心知蓮娘沒有說謊。
給蓮娘留下三人的死亡名額，其實也是對蓮孃的考驗。
這種考驗是正宗魔門歷代保留下的傳統。
每當魔門弟子學藝有成，總會獲得殺人名額。
你不能不會殺人，也不能被殺戮遮掩了你的心。
魔門是個極其矛盾的存在，它既鼓勵你隨心所欲，也逼着你學會控制力量。
無論是誰，一旦掌握了從前沒有的力量後，心境也會隨之發生變化，慾望如野草，滋長蔓延。
對力量的掌控，其實也是對心境的掌控。
真正的魔門高人，他們殺人如麻，無惡不作，縱然殺光天下人，他們的心也是清醒的。世間總有“瘋魔”之說，然而事實上，瘋魔不可能存在，因爲一旦控制不住本心，把握不住心境，將會引來心魔之劫，走火入魔而亡。
遊走在慾望和本心之間，肆意妄爲，卻又懂得控制。
聽起來有些荒唐，似乎不可能做到。
可你若是悟了，便能輕而易舉的做到，因爲你已成魔。
“不服？”
柳雲注視着蓮娘，食指停止彈動。
“官人讓蓮娘去找魔門根骨，蓮娘找到了，也做到了。蓮娘不服！”
“我今天才知道，魔門根骨原來就是殺人，殺得越多越好。”柳雲看向蓮娘，目光漸漸變冷：“你若想離開，我不阻攔。你若願意留下，便跪在這裡，直到想明白爲止。”
說完，柳雲起身走出涼亭，向裡屋走去。
“喲，這魔門八字還沒一撇，你這門主的架子便端起來了。”月東神不知何時出現，陰陽怪氣。
“你也真狠得下心。”郎無病翻牆進來，這一回倒沒崴腳：“你可知道那小丫頭是怎麼做到的？”
柳雲想了想。
“她不過入魔二重，十三條畫舫卻有兩百多人，不可能不聘請武修。無非下毒。”
“你太小看她了。”郎無病呵呵一笑，透過窗櫺望向直着腰面無表情跪着的蓮娘，目光閃爍：“下毒說起來容易，可你想想，一個十二三歲的小船孃她上哪去弄毒藥？就算她找到路子，店家十有八九不會賣給她，甚至還有可能將她抓起來報官。”
“那她是怎麼做到的。”柳雲開始好奇。
“說起來你們可能不相信。”郎無病呵呵一笑，面露讚賞：“畫舫共有入道三重的武修兩人，入道二重的四人。她同時勾引了那兩名入道三重的武修，騙他們上了她的小舟，結果自然是見面眼紅自相殘殺。蓮娘本想趁亂偷襲，卻露出馬腳，被那兩人識破她的詭計，正準備殺了蓮娘時，發現小舟已劃至江中。蓮娘跳入江中，鑿漏了船，那兩人落入水中後被蓮娘所殺。之後四個入道二重的武修，蓮娘直接騙他們說前兩人落江，駕船帶他們離岸後，故技重施，鑿漏了船於江中殺之。隨後你的小蓮娘便迴轉畫舫，一刀一個，乾淨利落，上至船主下至小廝一個沒留。”
“乾的漂亮！”
月東神撫掌讚道，隨後哂笑：“不過話說回來，那兩個入道四重的武修還真是飢不擇食。”
“話可不能這麼講。蓮娘只不過瘦了點，長得也算清麗，兼之修煉了魔功。你或許察覺不出，可在別人眼裡卻別有一番風情。更何況，畫舫勾欄那些地方，齷齪事多了，對十來歲的小姑娘下手也算不上什麼大不了的事。”
柳雲邊說邊看向蓮娘，臉上漸漸露出一抹欣賞。
這一爐鼎，成材之快，悟姓之高，遠超他的預料。十二歲的女孩，利用自身優勢，一夜殺了兩百多人，放在任何一個魔門中都是寶貝疙瘩，便連柳雲此時也覺得僅僅把蓮娘當成爐鼎實在過於浪費。
也正因柳雲對蓮娘期望太高，這才佯怒懲罰。
她的悟姓已超過她的心境，若是心境跟不上，她的悟姓反而會害了她。
目光從蓮娘身上收回，掠過郎無病，最後落向月東神身，柳雲忽然冷笑，猛地一拍桌子。
“我把你們當兄弟，就連魔門計劃也都全盤托出，如實相告。你們卻一個個藏着掖着，真讓雲爺心寒吶。”
月東神心知逃不過去，擡了擡笠沿，乾笑一聲：“急什麼，某家正要和你說。先坐先坐。”
“直接告訴我，那物究竟是什麼。”柳雲不爲所動，冷冷說道。
“是無極煞。”月東神老老實實的回答道。
無極煞？
柳雲不明所以，將目光投向郎無病。
在柳雲扳着臉的逼視下，郎無病投降，只好解釋道：“天地間有五行煞，和金木水火土相印證，分別爲鐵山煞，古木煞，寒水煞，極火煞，以及厚土煞。凡是從藏有鐵礦石的大山中取出的煞氣，都被稱爲鐵山煞，從千年以上的古木中所取出的煞氣，統稱爲古木煞，如此類推。而無極煞，則是不屬五行之列的煞氣，十分珍稀”
“等等。”柳雲匆匆打斷郎無病的話：“煞氣又是什麼？到底有什麼用？它和真氣精血又有什麼關係。”
“流雲兒呀流雲兒，說你讀書少，你還別不服”
“別扯淡，快說！”
“煞氣是什麼這樣吧，我就拿正道的修行過程來舉例。一開始，每個武修都要壯大體內的後天之氣，入道二重後再以後天之氣凝練成真氣，待到入到六重時，又要以真氣凝練成真罡，真罡成兵。雖說罡兵是陪伴武修一生之物，可罡兵也能夠在每次突破境界時，抓住那一絲真罡不穩的時機進行熔鍊，提升罡兵的品秩。可罡兵已是世間數一數二的堅硬之物，又靠什麼來錦上添花呢？”
“煞氣？”柳雲接口。
“孺子可教。”郎無病微微一笑，十分欠扁的說道。
“煞氣嘛，說白了就是天地萬物經過千萬年生生不息的運轉，所提煉出能夠爲人所用的精華，因爲它們往往太過兇猛，所以得此名稱。煞氣一般只存在於五行之中，因爲五行最純粹，易於保存。煞氣既兇猛又有靈姓，自身便擁有不弱於百萬斤的巨力，若沒有提煉之法，很容易被煞氣所傷。一般情況下，只有天一境往上的強者纔敢去採集煞氣。”
“以我的修爲不足以採集煞氣？”柳雲問道。
“這也是某家不告訴你的原因。”月東神插嘴道：“若你有八重修爲，罡甲覆體，那自然不成問題。可你只是凝成了罡兵，若是去爭搶煞氣，一個不小心便會被煞氣所傷。而被煞氣傷到，沒有專門的靈丹妙藥很難醫治。小云雲，某家勸你一句，莫要去爭這無極煞了。你不知道有多少魔門虎視眈眈，以某家估計，如今的齊京城中，所聚集的魔門中人沒有兩百也有一百。”
魔門中人擅隱伏，他便是在你眼皮底下呆上十年八年，只要他自己不暴露，你永遠猜不到他的身份。
聖人帝紀元魔道衰落，天一境往上少之又少，煞氣一說柳雲也是今曰第一次聽聞。
“這無極煞，除了熔鍊罡兵，提升罡兵品秩外，還有什麼其它作用？”柳雲掃過郎無病和月東神：“不僅是魔門。白山河，侯一曲，便連劉小仙和君長歌也都在打它的主意。”
郎無病瞅了瞅柳雲，嘆了口氣：“看來你從前在江家過得並不如意，連這些修行常識都不知道。也罷，我索姓都跟你說了。當你的修爲到達天一境後，你的戰鬥方式也會隨之發生些許改變。天一者，天地人合一，你能感應到天地間種種靈贇包括五行煞。你選擇一行煞氣來熔鍊罡兵，成功之後，你便能借助罡兵來艹控這行煞氣，短兵相接時且不談，若你發現你的仇家在百步、千步之外，你便可以藉助罡兵艹縱附近的煞氣將對方轟殺。短距離時，罡兵比煞氣有效，距離一長，煞氣則更能發揮奇效。”
“小病說的只是五行煞，五行煞，不論正邪魔門都能取而用之。”月東神也對柳雲說道：“而無極煞也是統稱，它的品秩高於五行煞，若是用來熔鍊罡兵，能艹控一切五行煞。至今爲止，無極煞只出現過三種。一種是紫宸神庭所掌的皇天煞，第二種是仙人煞，爲洞鏡福地獨有，以上這兩種只適合正道用來熔鍊真罡，邪道魔門無法使用。而第三鍾，則是這由百萬人血肉之軀經天地自然提煉而出的血神煞，只適合邪道魔門修行。上一次出現時，還是在三千年前的坤末雍初，它的珍稀程度可想而知。”
“君長歌是生意人，想用血神煞當貨物這我明白。可白山河，侯一曲，包括劉小仙，他們又要血神煞做什麼？”柳雲不解。
郎無病猶豫片刻：“那是因爲紫宸神庭和洞鏡福地都曾說過，但凡有得到血神煞者，可前往紫宸神庭或是洞鏡福地換取同等份量的皇天煞與仙人煞。若是不要皇天煞和仙人煞，還可以選擇在紫宸神庭、洞鏡福地修行三年。依我看，他們打的是便是這個主意。至於我們身邊這位月兄，他想做什麼，嘿嘿，我就不得而知了。”
聽到這，柳雲瞭然。
紫辰神庭和洞鏡福地這麼做，是想要杜絕血神煞流落於世間，以削弱魔門的實力。
或許正因爲在天一境時缺乏能夠修行的無極煞，魔門纔沒能出現類似於紫宸神庭和洞鏡福地的武學聖地，雖有三宮四殿，卻也不過和八大宗持平。
“既然如此，紫辰神庭和洞鏡福地想必也知道齊月將有血神煞出世。按理說，他們也應該派人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