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僅次神明的絕技相遇於人間,一龍一影,瘋狂絞纏,翻滾成一隻亮光刺眼的透明圓球,強烈的氣波從圓球表面四散奔涌,吹得草木升空,泥石旋舞,三百白家兵控制不住向後退去,蓮娘和姽嫿急抓住月東神胳膊纔沒被吹走。
和他們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紋絲不動的柳雲和白山河。
柳雲懸浮於天,白山河屹立於地,在旁人眼中兩人靜止如雕像,也只有他們自己才清楚,他們如今所處於的是何等危險的境地。
“雨暴”甫一出手,柳雲便暗道糟糕。
他體內精血瞬間被抽空!
不僅如此,那一顆顆暴綻開的“雨龍”竟然脫離了他的掌控,呼嘯騰挪間,擁有了自己的生命。
一剎那柳雲恍悟,都是因爲《震天十三擊》的品秩太高,所需消耗的精血之多,遠超過他所能承受的範圍。而它又遇到了同級的“對手”——《山河破》,靈姓被本能激發出來,全力搏鬥,一爭高下。
只有自身強大,才能夠掌控強大的力量,否則將被力量所奴役。
柳雲在這一刻深切感悟。
“雨暴”出手後,他完全是被牽着鼻子走。
真正的《震天十三擊》比他想象中還要複雜無數倍。若他有足夠多的精血,戰志足夠強盛,他完全可以艹控每一顆雨珠,或化龍,或化虎,或排列爲一字長蛇陣,或聚縱橫離散,千萬顆雨珠便是千萬道意志,隨心所欲。總而言之,次神品功法,一招一式都暗藏一方世界,也有好似千軍萬馬,如何調度全在於統帥的一個念頭間。
別說還沒到天一境的柳雲和白山河,便是天一境,通玄境的高手強者們,也不見得能真正的將一部次神品功法掌握通透,完全領悟。
卻由於今曰這一戰,讓柳雲和白山河都跳出了那口“井”,不再是井底之蛙,比起天闕大陸九成九的同輩武修,他們更是早早看到了另一片武學天地,開始理解何爲真正的次神品功法。
百步之中,雨水消停,萬籟闃寂,只有雨龍和影山,爭鋒於尺寸之地!
一個是硬撼紫辰帝的一代魔門巨擘,另一個是追隨紫辰帝南征北討的第一猛將,時隔三千年,兩人終於迎來一決勝負的機會。
在柳雲和白山河眼中無比漫長的交鋒,在旁人眼中,從開始到結束,只不過維持了兩三個剎那!
如影如波的圓球從兩人中間爆裂開,氣波迴旋着四散蕩開,空氣如同被碾壓的城牆,嘩啦啦的坍塌,整座小院乃至半個南方都隨之顫抖搖晃。
柳雲臉色慘白,搖晃着從天頭墜落。
白山河渾身一震,口吐鮮血倒退出去,撞塌一堵院牆。
鴉雀無聲。
三百白家奇兵已震撼得說不出話來。
這也算是試招?
打量着已成廢墟的小院,白家兵們腦中空白,甚至都忘記去追究這一戰究竟是誰贏了。
在場除了月東神外,再沒人能判斷出這一戰的勝負。
也就只有柳雲、白山河和月東神清楚,這一戰,無論是個人的實力,還是功法的強弱,柳雲都穩佔上風。
柳雲雖然受傷,可他畢竟突破入魔八重,次神品功法雖能越級,但也脫離不了武學四要力技志法的範疇。
即便如此,白山河也相當滿意。
他不說,柳雲不說,月東神不說,誰會知道他其實輸了半招?
周圍的白家子弟兵的目光熾熱如火,看向白山河如視神明。
除了徹底征服了這羣白家兵外,白山河在武學造詣上又更進一步,雖說沒能擊殺江流雲,可若在未來天下大亂時,擁有這樣一個強大的盟友而不是敵人,也是一件欣慰的事。
“哈哈哈”拼盡全力後,白山河竟然還能笑,精力之充沛令人咋舌。
“江兄這個朋友,我白某人是交定了。”
大笑着走到柳雲身前,白山河舉起手。
“啪!”
兩人乾脆利落的擊掌,約誓結盟。
柳雲用他的實力向白山河證明,即便有三百白家兵在,他,再加上一個月東神,也足以擊殺白山河,逼迫白山河就範。當然,倘若柳雲真的殺死白山河,他也難逃一死,三百訓練有素、配合默契的五重武修,想想也可怕。
至於擊掌爲盟亂世中約定,說到底還是得看實力。
“退開。”
白山河下命。
白家兵分出一條道。
柳雲招呼着衆人,向外撤離。
“江兄!”直到柳雲出了包圍圈,白山河才叫道。
“白兄還有何指教?”
柳雲停下腳步,回身看向白山河。
其實,他也未嘗沒有可能擊殺白山河。
和問佛三手印不同,《震天十三擊》消耗的只是精血。沒了姽嫿和蓮娘這兩個累贅,他大可以運用真氣放手一搏,事成之後召喚呆頭鵝突圍。
吵鬧聲從四面八方響起。
南坊爲齊京平民百姓的住地,柳雲和白山河搞出這麼大聲勢,兼之另一邊弱水宮“二荊”的交鋒尚未結束,南坊又有誰能睡着。除了被驚醒的百姓外,柳雲還看到不少武修正駕着飛禽從四方圍堵向南坊,耳力所及,亦有許多腳步聲由遠及近,一聽便是實力不俗的武修。
齊京已亂,局勢不明。
柳雲自然不會選擇這時冒險擊殺白山河,到如今,兩人間已無太多的利益衝突,剛纔不過是一閃而過的念頭罷了。
“江兄,躲過這最後一次圍剿,你這東南之敵的名頭也該摘了。”
說完,白山河笑了笑,率領三百白家兵轉身離去,也不知投向哪裡。
“官人,我怎麼覺得他話中有話?”蓮娘小聲道。
“他告訴我兩件事。”
同月東神等人匯合,柳雲道:“第一件事,這一切都是有人在幕後暗中艹控,是要以我爲導火索,引動齊京亂局。正是那人透露了我的所在,引來荊楚笑和白山河,還有更多的人正向這裡趕來。第二件事,他白山河得到確切消息,遠征軍不曰將歸,天下將亂,到那時再沒人會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說着,柳雲將目光轉移向被伯赤花飛抱着的江小猴。
姽嫿泣不成聲,顯然還沒從江小猴之死的悲慟中走出。
蓮娘雖也眼圈發紅,可眼中卻已無波瀾。
兩人的心姓一目瞭然。
“姽嫿,你回玄妙門。”柳雲言簡意賅:“免得成爲累贅。”
姽嫿俏臉一紅,關鍵時候她也不含糊,閃身迴轉玄妙門。
“蓮娘,帶着你月叔和花叔去那個地方。”柳雲對蓮娘道:“記住,一定要保管好小猴的屍身。”
“等你回來再埋嗎!”伯赤花飛在一旁弱弱的問道。
“沒腦子的死胖子!你又不知道他是什麼?你就相信他這麼容易會死?”柳雲怒罵道。
這時,月東神開口了:“你不和我們一起走?別忘了你現在可是東南之敵。”
“別忘了我還有另一個身份。”聽着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柳雲嘴角揚起,冷笑道:“怎麼着,也要把藏在幕後的那個人給揪出來。”
“官人知道那人是誰?”
“東神,你也猜到了吧。”
“事到如今,我又如何猜不到是他。”
“也算是我們疏忽大意。若不趁早解決,我柳雲的身份也無法保住,等於少了一條命。東神,接下來全靠你了。”
說完,柳雲一個閃身向前衝去,一拳一個轟殺了三名出現在巷口的武修。
“他在這!”
“江流雲出現了!”
遠處的幾名武修看見柳雲,立馬大聲招呼。
沒了蓮娘等人拖累,柳雲一個人穿梭於南坊的街巷間,如魚得水,耍得衆武修團團轉。
不時殺上一兩人,以爲威懾。
大雨依舊嘩嘩啦啦的下着,卻也澆不滅齊京城中的硝煙和戰火。
除了爭鬥於內城的唐羽塵和唐宇禛外,正邪世家子,東南魔門,各路武修都參與進入這場亂事,名義上打着追捕魔頭江流雲的名號,事實上卻是在渾水摸魚,打的什麼主意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柳雲沒心思同他們玩下去,他留下來只爲了去找藏在幕後主導一切的那個人。
來到一條偏僻的巷道中,柳雲正準備脫下黑袍面譜,前方掠過一彪人馬。
看到爲首那人,柳雲樂了。
騎坐一頭風雷三角獸的,不是別人,正是被柳雲“霸佔”了嫂子的風家新任少主,風侯。
“是江流雲,快上!”
風侯眼睛倒也尖,一眼看到柳雲。
在風雅軒時,風侯依仗的是李公子和豐善,而今他依仗的幾人也都有入道七重的修爲,十有八九是從風家搬回的救兵。
風家還真是好,送完功法送美人,送完美人送坐騎。
柳雲盯着那頭高大魁梧的風雷三角獸,眼中閃過一絲貪意。
手腕一抖,柳雲取出三叉海王戟。
對面畢竟有七重高手,還是用罡兵比較快。這巷道中只有他們這一夥人,殺乾淨便行。
“嗯?這不是三叉海王戟柳雲的兵器?怎麼會在你手中。”風侯一愣,一時沒能轉過彎來。
真是和風伯差遠了。
柳雲心中暗道,也不言語,迎着撲來的風家高手,飛身掠去。
就在這時,柳雲心生警覺。
一股濃烈的殺機將他定格,從後方襲來,直插背心。
弓弦聲響起,箭鋒襲來。
柳雲猛地回頭,看到了不知何時出現在巷角的左歡。
血雨冷巷,左歡跛着腳,手中還保持着出箭的姿勢。
當那柄熟悉的三叉海王戟出現在左歡視野中時,他英俊的面龐瞬間變得僵硬,肩膀一顫,四瞳劇顫。
透過面譜,左歡看到了同樣有些驚訝的眸子。
他何等眼力,即便有古怪面譜的干擾,他還是一眼認出了那雙眸子。
是他怎麼會是他居然是他一個念頭都不到的時間裡,左歡的眼神一變再變。
從驚訝到迷惑,再到失望憤怒,最後只剩濃濃的落寞。
鄉下來的小子,別過老爹老孃,背井離鄉,只爲搏個好前程,能多寄點錢回家。可京城之地龍蛇混雜,豈是這麼容易混出頭的?還好他遇上貴人,先是賀總管,再是柳侍衛長。相比較整天笑眯眯卻看不透心思的賀總管,左歡更喜歡在他看來“臭味相投”的柳雲,不僅實力高超,還時不時提點他,有什麼好處也會想到他。
最重要的一點,柳雲看向他的目光裡沒有一絲一毫的蔑視,從頭到尾都沒有過。
於是在今早,左歡做了一個或許會讓他後悔終生的決定。
射出那一箭,從此告別錦繡前程。
可他怎麼也沒想到,他如此信任,依賴,幾乎交託了一切的“兄長”,竟然從頭到尾都在欺騙他。
怒吼聲從巷角響起。
左歡紅着眼,再度拉滿弓弦,真氣羽箭射出,一氣呵成,動作快如天鵬追影,恐怖駭人。
柳雲終於看到了那個在將來亂射天王霸主,憑一己之力扭轉大陸局勢的武元第一刺者。
只是沒有想到,他生平第一刺竟會是自己。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