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恩華的拳頭重重地砸在那張有點破舊的寫字檯桌上?
“轟”的一聲,辦公桌四散裂開,癱落在地板上。?
李紅年披着夜『色』走進鄉『政府』的時候,值班的劉張貴正在焦急的等着他,身邊是『婦』女主任肖蘭輝,肖蘭輝的家不在青嶺,平常除了每月回家一次,都住在鄉『政府』大院後面的宿舍樓裡。?
”老李,你快去看看吧,”劉張貴難過地說道,“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金鄉長砸爛了辦公桌,晚飯也不吃,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不出來。”?
李紅年默默地點點頭,領着兩人大步的來到後面的宿舍樓。他知道下午劉書記來到月河的事,王峰書記也隱隱約約的交待了一點。?
這是五十年代的磚木二層小樓,一字型的排開,顯得破舊而寧靜。?
屋裡亮着燈,李紅年在金恩華的門上用力敲了幾下,“恩華,開門那,我是李紅年。”?
肖蘭輝就住在金恩華的隔壁,在李紅年身後小聲的說道:“剛纔我聽見鄉長好象摔了什麼東西。”?
李紅年皺起眉頭,右手按在木門上,一用力,“叭”的門被推開了。?
金恩華象個僧人一樣,盤着雙腿,抱着雙手,面朝門外,一動不動地坐在牀上,臉有點蒼白,卻竟然還掛着一絲詭異的微笑。?
房間內的地板上,是一大堆書籍和文件,扔到到處都是。?
肖蘭輝和劉張貴進門後,連忙蹲下身去,悶聲不響地撿着書本和文件。?
李紅年一看金恩華的表情,知道氣頭已過,暗自鬆了口氣,走到牀前說道:“恩華,沒事吧?”?
金恩華瞟了瞟蹲在地上的肖蘭輝一眼,“老李,老劉頭就是多事,我能有什麼事麼。”?
李紅年也瞅瞅肖蘭輝的背影,會意的點點頭,“那你爲什麼不吃飯?想學老和尚閉關僻谷嗎?”?
“我想喝酒,正好你來了,我請你。”金恩華下了牀,笑嘻嘻地說道。?
劉張貴站起來笑道:“喝酒好,我也參加。”說着向金恩華伸出手。?
金恩華一邊掏錢一邊笑罵道:“老劉頭,我看你纔是真正的摳門,每次都是噌我的酒喝,你就不能請我一次?”?
肖蘭輝走到金恩華身邊,淺淺的一笑,制止了金恩華掏錢的動作,“鄉長,今天我請客,我和老劉去買酒去。”說着,轉身拉上劉張貴往外走去。?
金恩華和李紅年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坐了下去。?
金恩華扔給李紅年一包三五牌香菸,“老李,這個肖主任深有點意思。?
李紅年點上香菸,美滋滋的吸了幾口,順手把整包香菸塞進口袋,“幸虧你提醒,以前還真沒注意到,她和方文正的關糸好象有點神秘。”?
金恩華眨眨眼,“我說嘛,你沒有老婆,她就一寡『婦』,你搞定她,成一家子多好。”?
李紅年立時漲紅了臉,連連搖手,“恩華,這種事我可不敢想,我一農民,享受不了嬌滴滴的金枝玉葉,要找也要找個能幹活的才行,就那條小細腰,我可消受不起。”?
“真沒用,還偵察英雄呢,”金恩華嘲笑道。?
“人倒是很漂亮,就是有點冷,我承認我不行,”李紅年自嘲的笑道,拿雙眼壞壞的看着金恩華,“倒是恩華你,不是常吹什麼小菜一碟手到擒來麼,又看了那麼多書和錄像片什麼的,別光說不練呀,也出來試試身手,實踐出真知,就當練練手吧。”?
金恩華詭異的一笑,“你以爲我不敢?可惜年紀比我姐姐還大,”說着慢慢的搖頭,“我就是想弄清楚這個女人背後的故事,至少她在天州地委宣傳部工作過,怎麼突然給下放了,別弄個定時炸彈,到時候轟得我們人仰馬翻的。”?
最近金恩華和肖蘭輝一起下過幾次村,偷偷的觀察過,接觸多了,感到這個女人是外冷內熱,那種說不出的美豔有時候令他心中『蕩』漾,還有平時生活中姐姐般的體貼和呵護,讓他好幾回溫暖無比的感動,令他情不自禁的想起遠嫁山裡幾年不見的姐姐。?
李紅年呵呵直笑,“好好,王書記還擔心你不能自撥呢。”?
金恩華有點神氣活現的笑着,“我是誰呀?那些臭老頭,我還看不起他們呢,老李,你不一樣,我把你當我兄弟。”?
金恩華說得真誠而動情。?
李紅年心頭一熱,挺了挺胸膛,“恩華,我李紅年願意做你的兄弟。”?
“放心吧,以前的事情我會扔掉的,”金恩華說得斬釘截鐵,“咱們都是月河人,乘着在這裡有權可用的機會,好好大幹一場,讓月河的老百姓都過上富裕幸福的生活。”?
望着金恩華臉上堅毅的表情,李紅年豪氣頓生,“好,豁出去,大幹一場。”?
金恩華忽地神秘的一笑,“老李,你找幾個可靠的人,不能是外鄉人,一定要百分之百的可靠。”?
“哦,”李紅年忍不住問道,“你想幹嘛?”?
金恩華指着李紅年手指間夾着的香菸,詭異地一笑,象小學生朗讀課本一樣,一字一句的說道:“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山高皇帝遠,天高任鳥飛。”?
李紅年嚇了一跳,“恩華,你是說?”?
李紅年剎住了話頭,因爲肖蘭輝和劉張貴提着四瓶白酒和幾包下酒菜走了進來。?
看着桌上放着的四瓶四特酒,李紅年楞住了,不由的斜了肖蘭輝一眼,看不出這娘們出手真大方,這可是五十三度老糟燒,一瓶酒要三元多錢。?
見了酒,劉張貴的雙眼眯得更細了,以超乎平常的速度擺好了酒菜,笑『吟』『吟』的瞧着金恩華。?
“老劉頭,”金恩華罵道,“真沒出息,看你那饞樣。”?
劉張貴打開一瓶酒,聞了聞瓶口飄出的酒香,感嘆道:“好酒哇,感謝肖主任破費了,呵呵。”?
金恩華看一眼面前笑而不語的肖蘭輝,“肖主任能喝不?”?
肖蘭輝點點頭,稍作忸怩的輕聲說道:“會一點。”?
李紅年坐到桌子邊,一拍手說道:“好,肖主任爽快,請咱們金鄉長作指示,怎麼個喝法?”?
金恩華瞄一眼肖蘭輝弱不禁風的身材,“本鄉長向來講究男女平等,酒桌上沒有男女之別,喝倒一個就結束。”?
肖蘭輝款款的輕笑,在金恩華身邊坐下,輕聲說道:“我沒意見。”?
劉張貴早已酒經考驗,一邊給四個人倒酒,一邊樂呵呵的說道:“我老劉頭貫徹落實鄉長的指示一向不打折口。”?
倒是平常酒量最大的李紅年心中一怔,恩華說得對,這女人深不可測,不可小視呀。?
酒過三巡,菜沒動幾下,每個人都是三兩白酒入了肚。劉張貴平常喜酒,每天必喝,爲了省錢,喝的都是幾『毛』錢一斤的劣質酒,今天喝的好酒,早已激動莫名,滿面紅光,主動承擔倒酒的任務不說,那動作那速度比月河街上的金酒鬼還熟練。李紅年在部隊練出的酒量,常人難可比擬,加上魁武的身材,一看就是酒簍子,只是家裡經濟拮据,平日很少喝酒,今天見肖蘭輝女流之輩,竟隱約有挑戰之意,酒膽一壯,也就放開了手腳,心裡想,這娘們裝樣,今晚非喝倒你不可。他向金恩華使個眼『色』,向着肖蘭輝頻頻勸酒,還嚷着喝慢了要重罰。?
肖蘭輝冰雪聰明,看出了李紅年不懷好意,見金恩華沒什麼表示,就仍然不緊不慢的喝着第三盅白酒,臉上是從容淡定的淺笑。其實她是天生的能喝酒,憑這能耐,她纔有機會進入地委宣傳部,這種場面對她來說,簡直就是小兒科,自從到了月河鄉,連個說心裡話的人都沒有,都悶了大半年了,難得有這麼一個放鬆的機會,就陪陪這三個男人喝個痛快吧。?
劉張貴給每人的小酒盅裡續滿了酒,端起自己的酒盅,聞一聞,讚了聲“好酒”,湊到嘴邊,一吧嘰,一乾二淨,嘴裡吆喝道:“老李,快點,該你了。”?
李紅年來了興奮勁頭,不甘示弱的一仰頭,一兩白酒下肚,把個酒盅底朝天,拿雙眼向金恩華示威,“恩華,該你了。”?
金恩華端起酒盅,一皺眉頭喝乾了第四盅酒,心裡卻暗暗叫苦。他不是不能喝酒,當年跟着四叔學武的時候,他還學了一個絕招,就是在喝酒的時候繃緊下半身,能讓身體的『毛』孔張開,酒在體內的分解和外泄會加快,酒量就會增加不少。?
可是,他從沒喝過快酒,也喝不了快酒,更要命的是,他沒吃晚飯,第四盅酒一下肚,就感到了肚子裡翻江倒海般難受,彷彿整個身體在燃燒,全身的氣血迅速地往外洶涌而出。?
待肖蘭輝微笑着喝乾了第四盅,劉張貴早已迫不及待的端起了酒盅,一面讚歎着肖蘭輝的酒量,一面迅速的喝完了第五盅白酒。?
瞧着肖蘭輝面不改『色』從容不迫的樣子,李紅年倒吸一口涼氣,這娘們真會喝那,再瞧瞧金恩華,人雖坐着,上半身卻是搖晃起來,心裡一驚,糟了,猛想起金恩華還沒吃晚飯呢。?
“老李,快喝快喝,”劉張貴催着李紅年,“第五盅了,誰也甭想逃避。”?
李紅年指指金恩華,呵呵笑着,“恩華,你要倒了吧。”?
金恩華一拍桌子,晃着身子站了起來,“誰說,誰說我倒啦,我堂堂,一大鄉長,永遠,不會倒下,喝,喝了。”抓起剛開的整瓶酒仰頭就喝。?
李紅年吃了一驚,眼捷手快的一把奪過金恩華手中的酒瓶。?
金恩華的手指着李紅年,嘴裡嘟嗦着,“老老李,你放肆,這是,他媽的,鄉長的酒瓶。”身體搖搖晃晃的跌向剛站起來的肖蘭輝懷中。?
肖蘭輝的俏臉一紅,稍一猶豫,伸開雙手抱住了金恩華。?
兩個人的身體一起倒向了身後的牀上。?
李紅年心裡一樂,急忙過來幫着肖蘭輝,把金恩華挪到牀上。?
劉張貴搖搖頭,“不對不對,這小子平常很經喝呀,一定心裡有事。”?
李紅年狠狠地瞪了劉張貴一眼,“老劉頭,你沒見他空着肚子嗎?”?
肖蘭輝點點頭,彷彿自責似的,“老李說得對,我倒把這茬給忘了。”?
“唉,算了,肖主任,這裡就交給你了,”李紅年打着哈哈,朝劉張貴使了個眼『色』,“老劉頭要值班,我得回家去,明天還得下田噴農『藥』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