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恩華警覺地看了李紅年一眼,轉身望着鄭紅線:“小鄭同志,以後月河鄉的青年工作就交給你了?
說着習慣的伸出手,卻見鄭紅線的臉漲得通紅,瞥了他一眼扭頭就跑出了門。?
金恩華瞪着李紅年叫道:“老李,怎麼回事?”?
李紅年站起身,壞壞的笑道:“我只是奉命行事,肖主任的命令,我敢不執行嗎?”?
金恩華抄起桌上的報紙,扔到李紅年身上:“反了反了。”?
接到鄭文明的電話,金恩華嚇了一跳,那還了得,縣委書記柳慧如要到月河鄉來蹲點。雖然鄭文明說是小道消息,聽葉文彬縣長無意中講的,但金恩華知道是板上釘釘的事,自從與鄭文明兄弟相稱以來,哪一條消息不是真的。這幾天看着一切都很順利,修路有李紅年加上黃月生陳大軍管着,交通局大批技術人員相助,每天都能長出幾十米甚至上百米的新土路,山那邊幾個鄉也動起來了,不久一條可以行駛汽車的公路就能通向黃土深山;農貿市場由羅繼東這個老實人守着,加上小五子和林二同,越來越紅火起來,報名租用固定攤位的小商小販早超過了一千,每逢集市日,黃逢春還領着一幫退休的幹部職工,義務上街維持秩序;陳剛完成了任務揣着勞務費回去籌辦婚禮去了,黃立春和李小年還有老叔三個人承包了二個校辦工廠,搗鼓起人人都要穿的鞋子來,三個鬼點子滿天飛的傢伙,都拍着胸脯要做月河的第一批農民企業家呢。坐地生財的日子雖說沒有了,月河鄉卻大大的紅火起來,漸漸的在天州衆多古老小鎮中冒了出來。?
一聽柳慧如要來,金恩華渾身的不自在,躲得了初一還是躲不過十五,還有那個小魔女方文鶯,一想起來全身就起雞皮疙瘩,媽的,這不是瞎折騰麼,哪個混帳領導想出來的餿主意,蹲點蹲點,領導沽名釣譽,讓下面不得安生喲。?
他一邊生氣一邊嘮叨,身後進來幾個人也不知道。?
李紅年樂道:“金大書記,爲什麼事鬧心呀。”?
金恩華瞟了李紅年身後的肖蘭輝和鄭紅線一眼,怔怔着不說話。前天,由李紅年王兵牽頭,當着家裡一把手姐姐的面,口頭同意了和鄭紅線的戀愛關糸,敢情人家背後早串通好了,鄭紅線那邊的工作,肖蘭輝早就做通了。談戀愛,反正是先談再戀後愛,處處就處處吧,等戀上了就愛吧,只要蘭姐不離開自己,這事也蠻不錯的,至少『毛』雅君就來得少了,鄭紅線的清純漂亮一下鎮住了那些打他主意的女『性』,何況還是黃花閨女,原來的區公所老區長的掌上明珠。?
金恩華做了個禁聲的手勢,拿起電話撥着號碼,嘴裡唸叨着:“這程控電話好是好,沒話務員能偷聽,就是記號碼麻煩。”?
一會,他裝着吃力的說起來:“葉縣長嗎,你好,我金恩華呀,唉,這幾天渾身不得勁,咱爲了革命工作,是漚心瀝血啊,我想請個假,去省城醫院看看,順便看望看望黃尚武老書記。”?
葉文彬在電話裡笑道:“小金,你少給我裝蒜,狗鼻子挺靈呀,你的花花腸子我還不知道,告訴你,是我推薦柳書記去你們月河鄉的,你可不許罵人。”?
金恩華哭喪着臉叫道:“葉縣長,你這不是害我麼,我記得我可從來沒得罪過你呀。”?
葉文彬道:“是麼,都說你金恩華聰明,我看你就是個笨蛋,好了,我還有事,掛了,你自個慢慢想去吧。”?
放下電話,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金恩華盯着鄭紅線問道:“紅線,你家裡最近有啥事沒?”?
鄭紅線搖搖頭,不解地說道:“怎麼了,我家裡挺好的,沒事呀。”?
金恩華站起來在辦公室裡走了幾圈,想了想說道:“我得找個地方躲一躲,對了,我先搬到姐姐那裡去住。”?
李紅年道:“真的嗎?柳書記要來蹲點,這麻煩還真不小,我們還不得象廟裡的菩薩一樣,小心的供着。”?
肖蘭輝噗地一笑:“沒那麼嚴重吧,又不是下山的老虎,吃不了你們。”?
金恩華『摸』着左肩膀,心有餘悸的說道:“兩隻貨真價實的母老虎,最可怕的不是她們撲過來吃你的時候,而是她們在旁邊對你虎視眈眈的時候。”?
李紅年笑道:“這事還得肖主任出把力,我們這些大老爺們說不上話。”?
肖蘭輝點着頭:“我來負責接待柳書記吧,你們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不過提個小意見,你們兩位領導要收斂一點,別老是動不動罵人,柳書記最討厭罵人了。”?
金恩華一本正經的說道:“本鄉長明天進山一趟,李紅年同志,你臨時負責主持鄉里的工作。”?
李紅年笑道:“行,我來當這個出氣筒。”?
李紅年和肖蘭輝走了出去,鄭紅線忸怩着站在那裡。?
金恩華擡起頭道:“下班了,你先走吧,我要好好想一想。”?
鄭紅線低聲問道:“那個,那個方文鶯真打過你?”?
金恩華點點頭:“沒事,放心吧。”?
鄭紅線咬了咬嘴脣低垂着頭:“你不住在隔壁,晚上就我一個女的,我怕。”原來,肖蘭輝把自己住的房間讓給了鄭紅線。?
“哦”,金恩華想了想道:“要不這樣,讓信用社和郵電局的小麗她們都搬過來,你不就有伴了麼。”?
鄭紅線甜甜的一笑:“好呀,她們早吵着那邊的房子不好,我這就去叫她們搬過來。”?
金恩華輕輕的拍着鄭紅線放在桌上的小手,眨着眼睛笑道:“有利也有弊,那咱倆就不方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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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紅線臉一紅,害羞地笑起來:“沒正經。”?
等鄭紅線出了門,金恩華神道道的關上門,拿起電話想打給王峰書記,想了想又放下了電話。?
柳慧如真的是爲了例行公事般的蹲點嗎?如果不是那爲了什麼?爲了找自己的麻煩也不象呀,地委周書記明着和她打過招呼了,她想整事也只能來暗的,最近縣裡一片和諧,各方相安無事,她不會沒事找事的。?
葉文彬縣長爲什麼要推薦她來月河鄉蹲點呢?咱好歹也算他的人麼,還有李正民局長,『毛』雅君,顧素明他們,可都是他的得力干將,大有文章啊,得仔細想想了。?
還有,如果有什麼風吹草動,老王頭也應該會透點消息吧。?
晚上,這個南方的小院子靜悄悄的,除了金家和肖家,黃逢春是從來不到這裡來的,勤快的陳大軍整得乾淨利落,每天晚飯前還要灑水降溫,因此,搖着笆蕉扇納涼,也是別有一番風味,肖愛華領着倆孩子進屋去了,陳大軍去了工地值班,肖老太太看看還楞坐着不忍離去的閨女和竹椅上躺着的金恩華,暗自搖了搖頭知趣的進了屋。?
想明白了嗎?肖蘭輝搖着蒲扇,柔聲問道。?
金恩華詭異的笑起來:“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唄。”?
肖蘭輝也輕笑一聲:“金書記,文明一點,哪能用這個比喻。”?
明年可是換屆選舉年,有希望沒希望的,都在蠢蠢欲動了,大家都半斤八兩的,都想在最後的衝刺時拚一把。金恩華沉思着說道。?
這倒是事實,肖蘭輝點着頭,幽幽的說道:“我覺得,你明年要離開月河了。”?
原來,青嶺縣有十一名常委,王峰和武裝部長統戰部長是地地道道的老人,宋傳賓和組織部長錢坤及公安局長是後起的本地派代表,柳慧如有了向道林的呼應,加上同樣從地區下來的縣委辦公室主任,恰好也佔了三席,只有縣長葉文彬從來都是特立獨行,倒是新晉的宣傳部長孫玉霞,最近和柳慧如走得比較近,畢竟原來都是宣傳糸統的,早就知根知底互有來往。?
力量的相對平衡,又有第三方的牽制,這大半年來青嶺的政壇很是風調雨順,搞得葉文彬工作起來從沒有這麼舒服順當過,爲什麼?大家都在等換屆的到來,王峰他們三個老傢伙年過五十五,按照年輕化的標準,下到人大政協是篤定的,一下子空出的三個常委名額就讓人們很有盼頭了。?
柳慧如是爲了方文正那個小白臉來了,也怪金恩華自己,其他五個相鄰的鄉搶着往月河鄉修公路,幹得熱火朝天,就是死活不同意莊河鄉的路通過來,還串通交通局,連個技術員也不派,方文正脾氣好耐得住,也不敢向金恩華撒潑,柳慧如坐不住了,明年換屆方派是要搶位子的,二個位置可以想,一個是肯定要拿的,方文正上不去,手底下還真沒有拿得上臺面的人,人有了還得要政績,小小的莊河鄉,除了能搞條公路,一時沒有能冒尖的東西,柳慧如和方寧君從地區交通局搞了點錢,莊河鄉自已先幹了起來,不成想剃頭挑子一頭熱,金恩華那小子百般推諉刁難,電話不接人躲着,害得柳慧如只好親自出馬了。?
葉文彬也有自己的盤算,自己看來也快到點了,往上升基本沒了指望,再幹一屆縣長,就要到人大政協讀報喝茶,沒了個人的念想,行事就多了份從容,轉而對金恩華關心起來,這小子如果能一下子把黃土山區十幾萬百姓的百年夢鄉實現了,自己將來退休了,也可以挺直了腰板說話,何況那幾個正一起幹着的傢伙都是自己提撥的。你柳慧如和宋傳賓不是一心想找碴摻沙子摘桃子嗎,我送個順水人情給你,讓你柳慧如下去親身體驗一番,等你走個來回,月河鄉就成了你的臉面,你總不會自己打自己的臉吧,你不但不能打它,你還得呵護它,必要時還得慣着它,至於宋傳賓,諒你一個黨羣付書記也不敢再去挖書記的牆腳,你敢動,老王頭他們正憋着呢,我葉文彬哪一派也不親不疏,就騎上牆上看着,心底無私天地寬嘛。?
那時的常委會保密工作還不錯,何況大家客客氣氣的分配了各自的蹲點鄉,沒什麼意外的新聞,至於各種猜測和分析,向來就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金恩華抓住了肖蘭輝的手,放在自己的掌上慢慢地摩挲着,胸有成竹的說道:“其實也沒什麼可怕,柳慧如現在還不敢把我怎麼樣。”?
小心無大錯,肖蘭輝說道:“柳慧如現在還處於基礎時期,出手一定會三思而後行,我知道,她也是想在青嶺幹一番事業的,你可以保持謹慎的合作,千萬不能成爲她公開的敵人。”?
金恩華詭異的笑道:“現在,最感到窩心的應該是宋傳賓吧,他老人家想摘我的桃子,卻派了個矮子過來,夠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