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趴在桌上,都快睡着了,聽他這麼一叫,才勉強揉揉眼嘟囔道,“大哥,你怎麼纔回來!”
朱景先心裡頓如撥雲見日,有一股難言的淡淡歡喜,“怎麼還不睡?”
“我說過要等你呀!”她故意半?着鼻子道,“大哥喝了好多酒,好大的味兒呢!”
朱景先瞧她那神情着實可愛,不覺笑道,“是啊,可喝了不少呢!”
安寧笑道,“我給你熬瞭解酒藥,燉了蘿蔔湯,還煮了小米粥,都在廚房小火上焐着呢,你想要吃什麼?我去給你拿!”
朱景先從心底裡綻出一個.微笑,“你弄這許多,我哪裡吃得了?”
安寧道,“你吃不了,給小弟,他惦記.了一晚上的蘿蔔湯了。我都沒捨得給他喝,特意留着你回來一起喝的。”
朱景先笑道,“那除了解酒藥,你.全拿來吧,我每樣都想嚐嚐。”
安寧道,“大哥吃得了這許多麼?”
朱景先道,“六妹做的,大哥一定要全部吃完的。”他自.去洗了洗手臉。
安寧高高興興的應了,去廚房端來了,她拿個小碗.道,“大哥,那現在你是喝蘿蔔湯還是小米粥?”
朱景先道,“兩樣都要!”
安寧先添了碗蘿蔔湯出來,笑道,“那豈不是裝一.肚子水?”
朱景先道,“只要不是一肚子草包就好!”
兩人一時笑了.起來,趙頂天料理完馬也進來了,見安寧正在分湯,忙道,“六姐,我也要!”
安寧笑道,“瞧你,生怕沒了似的。”她添了一碗給朱景先,然後把剩下的全推到趙頂天面前道,“這都是你的。”
趙頂天比了比道,“爲什麼大哥的盡是湯水?”
安寧道,“大哥不吃湯裡的湯料,當然要多喝些湯。你這碗裡有肉有菜,湯自然要少些。”
趙頂天故意爭道,“六姐偏心。”
安寧哼了一聲道,“再說,我連你這碗也全給大哥了。”
趙頂天護着湯碗道,“那可不行!”
說笑着很快都喝完了。
再把粥平分了,安寧道,“這下可別說我偏心了。”
等都吃完了,朱景先道,“六妹,小弟,你們快回去休息吧。”
二人知他也累了,收了碗筷,都安心回去睡了。
朱景先關了門,臉色微變,衝到馬桶邊,大吐了起來。他今兒酒喝得不少,晚上着急回來,騎着馬夜風一吹,現又灌了一肚子粥水,腸胃哪裡受得了?五臟六腑早就開始翻騰了,只是方纔一直忍着,等安寧他們走了,吐了個乾淨才罷。
吐完了,歇口氣,朱景先倒了杯水漱口,卻發現水還是熱的,小廝丫頭都歇着了,應是六妹一直在換着吧。他心裡一暖,嘴角浮現起溫柔的笑意。不經意間,瞥過銅鏡中自己的臉,卻是一怔。
自己這是怎麼了?朱景先的神色慎重了起來,從什麼時候開始,安寧的一顰一笑開始牽動他的心了?他暗自告誡自己,她是別人的妻子,也許很快就要回到別人身邊了,自己絕不可以放太多情愫在她身上!他需要的,是能並肩與他承擔的女子,勇敢、堅定、聰慧而溫婉。齊雪兒這樣的女子不適合,安寧這樣的女子更不適合,她太柔弱,太需要人保護了,她需要的是一個寬鬆自由,充滿溫暖,又能長伴左右的臂膀。就算她還未嫁人,這也絕對不會是他!朱景先搖了搖頭,定是這些日子相處的時間太長,今天酒又喝多了,所以對她的感覺纔有些異樣。從明日起,不會再這樣了!他自信能控制好自己感情,就象他從小學習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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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慕達皺眉瞧着下人送來的報告,問道,“子安,是那‘花衣裳’的朱家麼?”
傅子安道,“是,太子殿下,打聽出來倒也費了些工夫呢。”錦衣華服的年輕門客諂媚的笑道,“那天遇到的那小子,聽說也是朱家的一位少爺,但不是本地朱家的,是從外地來做客的,那姑娘也是他帶來晉都的。還有傳聞,前些天,這位少爺把她打扮得白衣飄飄,恍若仙子,帶去曲溪風苑赴宴,可是大出風頭,令那日見過的人都甚是難忘哩。”
“哦?”秦慕達細長的眼睛眯了起來,想象着那場景,“不知是何等模樣?那姑娘其實樣貌不過平平,怎麼讓人如此難忘呢?”
傅子安道,“依卑職那日所見,那姑娘多半是南方哪裡的頭牌,估計有些才學,自小被人奉承慣了,所以養成那副模樣。”
秦慕達搖頭道,“青樓裡傲氣的姑娘我見得多了,從沒有她那樣尊貴的。”忽又想到,“再不然,該是清倌時,便被人贖身從了良,所以纔有那麼一股子不染紅塵的味道。”
傅子安笑道,“還是太子殿下慧眼如炬,一下就瞧出根底來。那要不要派人上門詢問,買將過來?”
秦慕達道,“這卻不可。你沒瞧見那日那人瞧着她的神情?應是得手不久,還寵愛得緊,現在去了,不過碰一鼻子灰。這樣,你讓人盯着那朱家,尋他一個錯處,然後再提這事。他們既是商人,當以利爲重,不會在乎一個姬妾,到時就是多付些金銀也是無妨的,只要他們還要在晉國,這錢遲早也得吐出來!”
“是,屬下這就去辦,務必早日把這姑娘獻與太子殿下。”傅子安退下了。
秦慕達自言自語道,“好久都沒對女人上過心了,想不到卻瞧見了你!”他的臉上浮現出絲邪邪笑意,對旁邊的太監吩咐道,“快,傳萬太醫來!”
萬太醫一溜小跑着來到太子*中,不等太子開口,便獻上盒藥道,“太子殿下,這是太醫院新研製的紅米,效用非常……”
秦慕達皺眉道,“得啦得啦!每次都是這一套,每次都沒什麼效果!”
萬太醫嚇得跪着擡不起頭來,“太醫院一直盡心竭力在研製呀,太子殿下!”他不說自己,卻說太醫院,就是怕治他的罪。前頭已經處死四個太醫了,誰不怕呀?
秦慕達道,“不砍你的頭,孤王有件事問你。”
萬太醫聽他語氣和緩,方擦擦額上冷汗道,“請太子殿下吩咐。”
秦慕達忽笑道,“我前些日子裡,遇到一位姑娘,不知怎地,對她竟有些動心,這感覺,還是這幾年來頭一遭呢!”
萬太醫眼珠一轉,忙道,“恭喜太子殿下了!”
秦慕達道,“何喜之有啊?”
萬太醫道,“殿下這病,說不定就着落在那姑娘身上了。”
“是麼?”秦慕達的眼睛亮了起來。
萬太醫道,“殿下這身子,幾年來雖多方調教,但仍舊藥石無效,太醫院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這治病之道,一半是盡人力,”他信口胡謅着,“另一半想來也有殿下眼中容不得庸脂俗粉之故,今殿下終於有垂青之人,再加上藥石,定有事半功倍之效。”若是無效,那太子首先遷怒的也是那倒黴姑娘,不會是他們了。
秦慕達笑了,眼中流露出勢在必得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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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景先今日一早就去隔壁府上瞧景明,朱兆稔一見他就打趣道,“你怎麼沒被齊老頭留下,跑回來了?”
朱景先笑道,“侄兒品行拙劣,齊爺爺瞧不上。”
朱兆稔哈哈大笑道,“你就別替齊老頭臉上抹金了,就咱爺仨,還不說實話。”
朱景明道,“大哥騎馬比箭,把他們齊家兄弟全鎮住了。齊爺爺不知多喜歡!不過,大哥,我也不想你娶齊家那丫頭,太兇悍了!”
朱兆稔嗔道,“景明你知道什麼?”
朱景明道,“爹,你也讓我說句實話吧。她配大哥,可差太遠了!”
朱兆稔道,“景先,齊老頭帶你去看花了吧?”
朱景先道,“什麼花?”
朱兆稔道,“你別裝糊塗!齊老頭在齊雪兒十五歲時便道,要送大孫女一朵絕世名花做嫁妝,可惜那老頭太小氣,死活不肯拿出來給我們看。你昨兒瞧了吧?”
朱景先道,“沒有。”
朱景明道,“大哥撒謊,齊爺爺帶你去他家庫房半天,可瞧什麼去了?”
朱景先瞪了一眼堂弟道,“你那時不醉了麼?能瞧見什麼!”
朱景明低着頭偷笑。
朱景先道,“我看齊大小姐跟明弟倒登對呢!”
“哎,那可不行,景先你可不能把你弟弟給賣了!”朱兆稔也笑了,“齊家那大丫頭跟咱家門風不對,將來看霜兒的吧。”
朱景先道,“明弟,你頭還疼麼?”
朱景明道,“好多了,幸好你晚上拉着我回來,要不可不知怎麼着呢!”
朱兆稔道,“得虧你大哥機警,瞧你這孩子,一回來吐得稀里嘩啦的。”
朱景先道,“可別說明弟了,我回去也是一樣的。”
尤掌櫃的忽匆匆進來道,“老爺,今兒官府的人來鋪子裡了。”
朱兆稔道,“他們來做什麼?”
尤掌櫃道,“不知道哇,來得可蹊蹺了,也不似來打秋風,要好處的,四處巡視一番,見您不在,就走了,領頭一個油頭粉面的公子哥,自稱姓傅,說是過幾日還要再來。”
朱兆稔皺眉道,“沒聽說過這人啊,他拿什麼令箭來的?”
尤掌櫃道,“卻是御林軍的,我瞧那樣,好象是有什麼事要找您。”
朱兆稔冷笑一聲,“來就來,咱朱家在這裡可不是一天兩天了,我倒要看看,他要玩些什麼把戲?走,我現就去鋪子裡。”
朱景先道,“我也去吧,景明在家歇歇。”
尤掌櫃先退出去了,此時他才注意到左鞋上粘着張紙,他走到旁邊草地上蹭掉,然後揀起來欲扔出去,皺眉道,“也不知是誰,真無聊,寫一堆莫名其妙的話,貼得滿大街都是。真討厭!”
朱景先瞟了一眼,卻見那紙只剩半截,上面寫着,“尋人,小六”,下面的就模糊不清了。他心裡疑惑道,“尤掌櫃,這告示是什麼時候貼出來的?”
尤掌櫃道,“就這幾天,滿城都是哩!我才見府門前也貼了,便上前撕了,沒想到沾了一角進來。”
朱景先道,“你快帶我去尋一張完整的來。”
尤掌櫃道,“那可不用大少爺您親自去,咱們去鋪子的路上,興許就能瞧見一張。若沒有,回頭我找倆夥計去揭一張回來。”
朱景先點點頭,和朱兆稔一起乘轎出了門,快到店鋪時,聽尤掌櫃道,“大少爺,這兒就有一張,您快來瞧!”
朱景先下了轎,走到一棵樹旁,瞧見一張完整的告示:
“尋人,小六:蝴蝶兒現在何處?雪參丸放在晉城西郊牛街盡頭的聚茗軒裡,見告示後速速來取!周。”
朱景先伸手揭了告示,對朱兆稔道,“四叔,對不住,我有些急事,得回去一趟。”
朱兆稔道,“鋪子裡也沒什麼急事,你去吧。”
朱景先忙又起轎回了小院。
趙頂天正在練劍,瞧見他回來了,“大哥,你今兒怎麼回來得這麼早?”
朱景先衝樓上喊道,“六妹!你快下來,瞧瞧這是什麼?”
安寧聽他喚得急,連忙下了樓,卻聽見趙頂天拿了那告示在念,她一聽,臉色大變。
趙頂天嘟囔道,“這是什麼尋人告示,莫名其妙的。”
安寧一把搶過那告示,一字一句細瞧了一遍。
朱景先瞧她臉色道,“六妹,可是在尋你麼?”
安寧激動的點了點,道,“是周大哥!除了他,誰會問我蝴蝶兒?還知道雪參丸,我可就送過他一人!”
朱景先道,“那咱們現就去尋尋。”
安寧滿臉是興奮之色,“好!快備馬!”
趙頂天道,“我也要去!”
朱景先笑道,“肯定都要去!不過咱們坐馬車去,先打聽清楚了,若是的話,你們再出來相見,免得認錯人彼此尷尬。”
吩咐小廝去四叔府上趕了輛車過來,朱景先帶着他倆便去那牛街了。
一時到了,朱景先讓車停在稍遠一點的地方,自己先進到聚茗軒,對那掌櫃的問道,“掌櫃的,請問是誰在尋小六?”
掌櫃的道,“可不是我,你問他吧。”他一指角落裡,坐着個家丁打扮的人。
朱景先上前問道,“這位兄臺,請是你在尋小六麼?”
家丁道,“也不是我,是我家公子,你知道小六的消息麼?”
朱景先道,“不知你們要尋的是哪個小六?”
家丁道,“那可不能告訴你,你先說說你知道的是哪個小六?”
朱景先略一沉吟道,“我知道的小六,是位姑娘。”
家丁一下站了起來,“真的?”
朱景先點了點頭。
家丁道,“我們找的那小六姑娘,名字中有兩個字,一個是安字,還有一個是什麼?”
朱景先道,“寧。”
“哎呀!”家丁跳了起來,“這位公子,原來您真知道。既如此,勞煩您把小蝴蝶給我吧。”
朱景先道,“給你小蝴蝶?”
家丁道,“我家公子說了,若是有人來尋,便問他小六姑娘的名字,而且再管他要小蝴蝶,我拿了小蝴蝶回去,給我家公子瞧了,他便知道是不是尋對了人。”
朱景先道,“那你等等。”他轉身出去,到馬車前道,“六妹,好象真是尋你的,問你要小蝴蝶呢。”
安寧忙從荷包裡掏出一隻木製的小蝴蝶交給他道,“就是這個了。”
朱景先接過一瞧,這小蝴蝶不甚貴重,但雕刻得栩栩如生,上面還刻有小六的名字,想來她那周大哥也是費了一番工夫的。拿着小蝴蝶又回到茶館,交給那家丁道,“你拿去給你家公子瞧過,若不是,還須還我。”
家丁笑道,“請公子稍坐,若不是,小的馬上回來還你。”即刻飛奔而去。
朱景先要了壺香茶,在一角坐下等着。
周復興正坐在桌前繼續寫着告示,樑淑燕端了盤紅豔豔的櫻桃進來,笑道,“周大哥,快來嚐嚐,好新鮮的櫻桃。”拈起一粒就遞到他面前。
周復興伸手接了,剛放進嘴裡。賴嬸子跑了進來道,“小姐,公子,有信了!”她衝到他倆跟前,把一隻小小的木蝴蝶往桌上一放。
周復興眼睛一下亮了,拿起小蝴蝶,忘了嘴裡還含着顆櫻桃,剛想說話,卻一下把櫻桃整個嗆進喉去,劇烈地咳嗽起來,樑淑燕忙拍着他的背,端起桌上的水杯送到他的手邊。周復興喝了口水,把櫻桃嚥下,方道,“這,這是何人送來?”
賴嬸子道,“是守在聚茗軒的旺兒送回來的,說對上您交待的話了,還拿出了這個。”
周復興道,“那人呢?”
賴嬸子道,“旺兒說人還在茶館裡等着呢。”
周復興也不多話,便往外走去。
樑淑燕追在後面,拉着他的衣袖道,“周大哥,是她來了麼?我也要去!”
周復興道,“大白天的,你怎麼出去?”
樑淑燕道,“賴嬸子,快上去把我的斗篷拿下來!”
賴嬸子應了,跑到樓上拿了件青色的斗篷下來。
樑淑燕一把套上,把頭也蒙了道,“走吧!”
周復興見她決意要去,又着急去見安寧,也來不及問過樑相爺及夫人,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走去。樑府離這茶館不遠,出了後邊角門,周復興大步流星,樑淑燕一路小跑得是氣喘吁吁,卻都迫不及待地想見到同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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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仁八卦:好久沒有八上兩句了,本週該書“裸奔”鳥,啥米榜啊的都無有鳥。呵呵,大家有空幫推薦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