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景先心更慌了。手在袖中攥得緊緊的,苦苦哀求着,“爺爺,我知道我的責任,婚姻大事雖要聽從父母之命,但過日子卻是兩個人一輩子的事情。小蓮子的名份是有些問題,可這不是她的錯!我是真心喜歡小蓮子的,我的心裡只有她,再不可能容得下別人。爺爺,或許這件事上我是有些任性了,可我長這麼大,只有這麼一件事想任性一次。爺爺!我求求您,您就讓我娶她吧!”
朱靖羽道,“景先,爺爺是過來人,怎會不明白你的心思。爺爺知道你和小蓮子情投意合,也知道你對她是情有獨鍾。可是景先啊,這世上有許多事,明明想做的,偏偏卻做不了,明明不想做。卻又不得不去做。這就是做人的無奈啊!就是爺爺,也有許多的不得已呀。聽爺爺的話,趕緊選個姑娘成親吧。成了親,你的心就定下來了。”他頓了頓才道,“成了親,爺爺便把小蓮子還給你。”
朱景先沉聲道,“爺爺,若是……若是我不能娶小蓮子,那我寧願終生不娶!”
“大膽!”朱靖羽低喝道,“景先,別說這孩子話了,再說爺爺真要生氣了!”
朱景先咬牙道,“爺爺,那請您把小蓮子還給我,我帶着她走!”
朱靖羽冷着臉道,“越說越不象話了!景先,你給我聽好了,你必須給我娶一個,中秋節前必須辦好這件事!等你娶了妻,爺爺便把小蓮子還給你。可你若堅持不肯娶妻,那行,你一輩子休想再見到她!爺爺說到做到!”
朱景先牙都要咬碎了,他道,“爺爺,您若是硬逼着我娶了別人,我也絕不會瞧她一眼的!那會害了別人一生的!”
朱靖羽道,“娶回來以後。你愛怎麼辦怎麼辦!你忍心害人一生,便害人一生吧,爺爺絕不會多說半個字!你去吧!”他轉身回屋了。
朱景先一直跪在屋外不肯起來,到了中午,是朱兆年親自過來,把兒子拖了回去。
朱景先很生氣,真的很生氣,他生氣的不知怎麼辦纔好,坐在屋子裡悶不吭聲。
朱兆年命人送了一罈陳年老酒過來,擺在兒子面前道,“喝了它!”
朱景先真的拿起來就喝,朱夫人心疼地道,“兆年,不能讓他這麼喝!”
朱兆年攔着夫人道,“讓他喝!”
朱景先不多時,真將那一罈酒都喝了下去。
朱兆年又讓人擺上一罈,朱景先喝到一半,喝不下去了,他一早上到現在都沒吃飯,烈酒再入肚,很快就火燒火燎的。作勢欲嘔。
朱兆年還說着風涼話,“千萬別吐!留在肚子裡才能一醉解千愁呢!”
朱景先將那半壇酒狠狠的摔在地上,忿忿地道,“爺爺爲什麼要這樣!”
“好啊,學會摔東西了!”朱兆年示意人又遞上一罈酒道,“繼續摔!”
朱景先真的拿過來摔了,他接連摔了十七八壇,砸了一地碎瓦殘片,酒水四溢。
朱兆年問道,“想不想找人打架啊,景亞,陪你哥練練!”
朱景亞瑟縮着不敢上前,拖長了腔調道,“爹——”
朱兆年道,“你不敢啊?景先,要不要你爹陪你過幾招?”
朱景先腦子還沒完全糊塗,知道他爹在故意慪他,背過了身去。
朱兆年道,“景先,你那腰帶裡藏着軟劍的,你趕緊拿出來,看誰不順眼就衝上去砍幾劍,要是不敢砍人,就去砍桌子砍凳子砍樹砍牆!”
朱景先不吭聲,也沒有動。
朱兆年重重的哼了一聲,“來人,拿笤帚來!”
朱夫人道,“兆年,你這又是要幹什麼?”
朱兆年道。“把笤帚遞給大少爺,景先,你把地給我掃乾淨了!”
朱景先還是沒動。
朱兆年親手把笤帚塞到兒子手裡道,“你有本事把地弄成這樣,就別讓人給你收拾爛攤子!自己掃,掃乾淨了!”他轉身吩咐道,“都給我出去!讓朱大少爺掃地。景亞,給我搬張椅子在門口!”朱景亞只得照做了,朱兆年他果真在門口坐了下來道,“我就坐在門口瞧着,你還不快掃!”
朱景先心中氣苦之極,真想扔掉笤帚一走了之。忍了又忍,半晌他纔拿着笤帚掃起地來。他走動了幾步,就覺得方纔着喝的酒有些上頭了,頭暈目眩,步履也開始踉蹌。
朱夫人心疼兒子,剛想進去,卻被朱兆年拉住了道,“誰也不許進去幫他!”
朱景先定了定神,強壓着怒火,一下一下的掃着,將那一地的瓦礫歸攏後。朱兆年示意人拿了簸箕來,讓朱景先自己把這些瓦礫全收拾乾淨。朱景先已有三分醉態,終於還是不小心劃破了手,鮮血直流。
朱夫人心疼得眼淚直掉,可相公神色肅然,看樣子是堅決不肯讓步的,她也是乾着急沒法子。
剛收拾完瓦礫,朱兆年又讓人提了桶清水,送了抹布進來道,“把地擦洗乾淨,我要聞見一丁點酒味就不依!”
朱景先蹲下身來擦拭着地板,擦不多時。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他一天都沒吃飯,就灌了一肚子酒,此時蹲下來,胸口一陣翻涌,忍不住吐了個稀里嘩啦。
朱兆年道,“吐完了自己收拾乾淨!看你什麼時候能收拾完!”
“讓我進去!”朱夫人真着急了,作勢就要進去。
朱兆年拉着夫人正色道,“你要看不下去就別看!來人,送夫人回房!”
朱夫人知道相公雖然平日裡總是順着自己,寵着自己,但若真有什麼事,他要堅持,那可是一點招也沒有的。可在這兒她也實在看不下去了,只得撂下句話道,“他也是你兒子!別太狠了!”轉身回房了。
朱景先半天吐完以後,神智卻似乎漸漸清醒了些,他休息了一會兒,纔開始繼續擦地。小廝們拎着清水候在門外,不停地給他換着。
朱景先開始的動作還有些生疏,過了一會兒卻越擦越認真,不管有沒有沾上酒的,他把廳裡的每一塊磚都仔仔細細擦了乾淨。
朱兆年瞧着,眼神漸漸柔和了起來。
也不知換了多少桶水,直至月上柳梢,繁星滿天,朱景先才擦完最後一塊磚,他長舒了一口氣,癱坐在了地上。
朱兆年走了進去,把手伸給兒子道,“起來吧!”
朱景先擡頭瞧着爹,別有所指地道,“我自己能起來!”他咬了咬牙,自己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
朱兆年拍拍他的肩道,“現在想做什麼?”
朱景先道,“吃飯!”
朱兆年一笑,轉頭吩咐道。“趕緊上飯菜來!”
父子二人吃過了飯,泡了壺茶慢慢品着。
朱景先道,“謝謝爹。”
朱兆年一笑,“謝我什麼?”
朱景先道,“謝謝爹教我,發脾氣於事無補,只會把事情越弄越糟。”
朱兆年嗤笑道,“這又不是今兒才教你的。”
朱景先道,“可我今天沒控制住。”
朱兆年道,“你也是該發發脾氣了,今天這事擱誰身上都受不了。你想好怎麼辦了沒?”
朱景先道,“我不會娶別人的。若是爺爺一定要我娶了妻才肯把小蓮子還給我,我就娶妻,反正不過是個形式,在我心裡,只認定小蓮子的。”
朱兆年道,“那你對你要娶那姑娘怎麼交待?”
“沒有交待!”朱景先轉頭望着他爹鄭重的道,“爹,有些事是必須交待的,可有些事是沒法交待的。我不可能面面俱到,對每個人、每件事都做出交待。”
朱兆年道,“你真的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