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夜, 外出的三個人一個都沒有回來。
我這一夜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熬過來的。惜鳳早早的就睡了,苗雨哭累了下半夜也靠牆睡着了,我把他抱到牀上, 然後坐在牀角, 盯着門看了一宿。
我設想了無數種可能, 越想越心驚, 到最後根本什麼都不敢想。
門被推了開來, 我握緊手中的劍。
“你們都沒事吧?”
一聽是裴煜翃的聲音,我頓時眼前一亮,急急的撲了過去。“舒悅呢?啊?舒悅呢?”
“卿泓, 你別激動。”
裴煜翃抓住我的手臂,撫慰我。
“我不激動。”
我拿手撩開掉到額前的碎髮, 一臉鎮定的看着他。“孩子呢?”
裴煜翃估計被我變臉的功夫嚇了一跳, 有一瞬間的呆愣, 然後才說:“還沒找到。”
“那丹脂呢?”
“也沒……”
“那你們找到關三娘了嗎?她把孩子給誰了弄哪去了?”
“你怎麼知道是關三娘?”
“昨天晚上我想了一晚上,想了無數種可能, 最有可能的一種是關三娘把舒悅抱走了。若是有什麼人來將她們擄走,我、你還有大哥,我們三個不可能誰都沒有察覺到!”
就因爲我們都沒有感覺到陌生的氣息,又對關三娘太過放心,所以才造成了這一切的發生!
爲什麼?她爲什麼要這麼做?難道我們對她還不夠好嗎?給的工錢是別人的兩倍, 吃的穿的用的從啦都不缺她的, 她爲什麼要這麼做?
我氣得全身直抖。
“卿泓你別這樣……”
“我沒哪樣。煜, 我不該這麼質問你, 你比我要擔心多了, 你纔是舒悅的親爹爹。”
我眼睛酸澀的低下頭去,我在這擔驚受怕了一晚上, 難道他就比我好過了?我擔心舒悅他就不擔心了嗎?我怎麼可以只顧着自己傷心?
“我知道你的擔心不比我少。卿泓,不要這麼激動。”
裴煜翃將我抱進懷裡,拍拍我的背,道:“別擔心,驚鳳已經查到關三孃的去向,很快就會有消息了。我怕你們這裡出事,所以先趕了回來,他一會肯定就能把好消息帶回來。”
“嗯。”
我擦擦眼角,“你累了一夜了,我去做點吃的。”
雖然裴煜翃也是一點胃口都沒有,但是爲了安慰我,他還是勉強吃了幾口。
惜鳳醒來一次,又被我哄下了。苗雨睡的晚又哭了那麼久,自然睏倦至極,但是驚醒了之後就抱着被子坐在牆角發呆再也沒睡。雖然我自我感覺這度日如年的一夜終於過去了,其實裴煜翃回來的時候,天剛矇矇亮而已。
裴煜翃只喝了幾口粥就再也喝不下了,我也沒勉強他,剛要收起碗碟,只聽院內有了動靜。我和裴煜翃幾乎同時衝向門口,打開門一看,只見蘇驚鳳抱着渾身是血的丹脂正往院裡走。
“丹脂……”
我衝過去想接過他,但是他全身都是血,我不知該碰哪裡纔不會弄疼他。
“三兒,去把門打開,他現在需要休息。”
“去他房裡吧,苗雨和惜鳳在那屋,別嚇到他們。”
我收回顫抖的手指,不斷的提醒自己要冷靜,引着他走向丹脂的房間。
蘇驚鳳將丹脂放在牀上,丹脂發出一聲輕微的□□,我再叫他他卻不應,似乎還在昏迷之中並未醒來。
“他沒什麼事,只是一些皮外傷,血流的比較多看起來恐怖而已。”
是嗎?但是流血流的太多也會死人的吧?
我看着臉色蒼白額頭上還有乾涸的血跡的丹脂,有些不忍。
蘇驚鳳道:“外邊還有個人,我們出去看看吧。”
他所謂的那個人,是個手腳都被折斷的女人。我和裴煜翃都很熟,就是舒悅的奶孃——關三娘。
關三娘似乎昏過去了,蘇驚鳳毫不客氣的一腳踹過去,她慘叫了一聲,再加上她四肢無力的樣子,看起來挺悽慘,卻激不起我絲毫的憐惜之意,只恨不得衝上去再踹她兩腳。
“舒悅呢?她沒抱着嗎?”
蘇驚鳳道:“有人給了她五百兩,讓她把舒悅抱出去。昨天丹脂見她們沒在屋就去外面找她們,碰巧遇到了拿了銀子偷偷離開的關家人,被她們打傷丟在了暗巷了。”
五百兩?還把丹脂給傷了?
我的牙齒咬的咯咯響,一步一步沉重的走近她,猶如地獄來的索魂的惡魔一般,關三娘嚇得直往後退,但是她的手腳都斷了,只能在地上蹭,像只蟲子一般。
我從懷裡掏出一疊銀票扔到她臉上,咬牙道:“我給你五千兩,你把孩子給我抱回來!”
白花花的銀票從她的臉上反彈回來,散落一地。
“關三娘,若是你將有人要你抱走舒悅的事情告訴我們,別說五百兩,就是五萬兩我都肯給你。”裴煜翃語氣平淡的說道:“我們平時待你不薄,你爲何還要這麼做呢?”
“主子主子,奴家知道錯了,您就饒了奴家吧……”
關三娘一把鼻涕一把淚哭得好不悽慘,她想要抱住裴煜翃的腿哀求她,但是她整個手臂都無法用力,擡了半天卻只能無力的落在地上,然後因爲疼痛而哀嚎。
奴家奴家……就是這個一口一個主子奴家表現的自己有多知道尊卑的女人,居然拿一個兩個多月的嬰孩去換取錢財!
“誰把孩子接走了,你快說!”
沒時間聽她的哀求,我心急如焚的只想知道舒悅在哪!
“奴家……奴家不知道,那個女人蒙了面……那個人給了奴家錢讓奴家把小姐抱出去……別的奴家……就什麼也不知道了……求求您了,饒了奴家吧……”
從她的嘴裡再也問不出什麼有利的線索,蘇驚鳳將她拖去了柴房。我疲憊的閉上眼睛,靠在裴煜翃的身上。
“怎麼辦?”
“既然她們要關三娘把舒悅抱出去,肯定是想要活的,就絕對不會傷害她。不管是爲財或者爲別的,總會主動跟我們聯繫。”
“難道我們只能這樣乾等着?”
“當然不是。”
裴煜翃道:“昨天晚上,我遇到了追着驚鳳前來的葉大莊主。”
“她?”我吃驚的坐直身子看着他,“她怎麼會來?她不是……”
“卿泓,眼見並不一定爲實。”裴煜翃把我的腦袋又按了回去,繼續道:“昨日驚鳳那些話你不用太放在心上,畢竟那只是你大哥的一面之詞。他自己也是帶着偏見看那些事情的,就算是他親眼所見,也並不一定是事實。我與葉淺予相交雖不算深,但是卻很瞭解她對你大哥的感情,她不會是輕易變心之人。”
“但是人總是會變的。”
很多事情都講不通,但是隻要一沾上“葉淺予變心”這個前提,就什麼都講得通了。或許她也沒有變心,只是變得貪婪而已,人有了一就想有二,貪婪是人類的本性。
“不管是不是她的錯,都應該給她一個辯解的機會。你設身處地的想一想,若是咱們兩個哪天鬧了誤會,我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你扭頭就走,你會怎麼樣?”
“不……”
光是這樣設想一下,我的心就揪了起來。
“你的心情,就是葉淺予此時的心情。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好吧。”我終於氣餒。“難怪你不那麼着急,原來是找好了援兵。”
“誰說我不着急?”裴煜翃苦笑道:“骨肉連心,丟失的是我辛苦生下的孩子,我哪能不急?就像那關三娘,我恨不得現在就扒她的皮喝她的血吃她的肉,可是這樣做只能泄憤,卻不能把我孩兒還來。待舒悅回到我們身邊,自然有的是時間好好招待她。”
裴煜翃將我攬在懷裡,腰間的手太用力,攬的我的腰生疼,我卻忍着不吱一聲,只默默的靠在他懷裡。
“老虎凳辣椒水滿清十大酷刑?”
半天,我不着調的冒出這麼一句。
“前兩樣我聽過,什麼十大酷刑我一樣都沒聽說,不過改天我們可以找人試試。”裴煜翃笑笑,聲音裡卻一點笑意都沒有。
然後我們就默默的坐着,誰都沒有說話,彼此依靠彼此溫暖。
不知過了多久,蘇驚鳳推開了門,臉色凝重的說:“有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