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脂讓苗雨在家門口掛了黑色的牌子,代表不營業的意思。暗娼的門前都有相同的牌子作爲標記,紅色代表營業,黑色相反。
丹脂再次爲我換藥的時候,曾一反常態的支支吾吾問我是否成親,在得到否定的答案之後,嘆息着說我這傷口傷的太不是地方,再問他爲什麼,他卻不肯說,弄的我滿頭霧水。
我跟丹脂同時臥牀,苦了苗雨忙前忙後。
本來我拿了五十兩的銀票讓苗雨去換成銀子,好緩解現在窘迫的經濟狀況,但是丹脂卻讓我把銀票收起來,等我傷好了自己去換。我不明白爲什麼,丹脂的一番話卻讓我一口氣梗在胸口喘不上來。
原因無他,他們這樣的人拿着這麼大面額的銀票去通兌,恐怕會被當成小偷抓到衙門。
丹脂的原話更加不堪,讓我感覺到他的無奈和自卑。
他與苗雨都是窮苦人家的孩子,被賣到同一家妓院裡,後來妓院得罪了不得了的大人,被一把火燒了個精光,他們就趁機逃了出來。本來以爲能過上好日子,可哪想到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男孩子什麼都做不了。
開始他們討飯過了一段日子,已經長大的丹脂越來越美麗,沒有任何勢力庇護的柔弱美人,避免不了被染指的命運。
在這裡,已經失去了貞潔的男子是很難嫁人的,就算要嫁也找不到好人家。若是婚後才被發現失了身,下場會更慘。若是與妻主有感情還好,休了也就罷了,至少還留條命在。有些心狠抹不開面的,會把失節的男子送去浸豬籠……
萬惡舊社會的翻版啊!
本來丹脂帶着比他小兩歲的苗雨就很難找個好人家,再加上他失了身,往後的生活就算是沒了着靠,丹脂只好做了暗娼。
就算他不幹這一行,也少不了被人侮辱。
暗娼不比官妓,有時候做了生意也得不到報酬,尤其是像他們這樣沒有任何庇護的孩子,得來的錢還要“孝敬”某些人,生活就更加艱難了。
丹脂只躺在牀上歇了一天,小臉明明煞白的跟鬼似的,偏偏倔強的不肯再歇着,東跑西顛的張羅着給我熬藥。都說大家以兄弟相稱,他卻還是恭敬的叫我公子,怎麼勸都不肯聽,還讓苗雨也這麼叫。我沒了辦法,也只好由他了。
很難想象,他已經十七歲了,比十八歲的蘇翊翎矮了大半個頭不說,還瘦弱不少。也不能說他是單純的營養不良,他身體的弱小與他的職業也很有關係,任誰剛剛發育開始就這麼三天兩頭的被摧殘一番,肯定也長不高大。
苗雨也已經十五歲,而不是我一開始想的十二、三歲,他在丹脂的保護下,並沒有被怎樣,個子嬌小也是天生的。
腹部的傷口已經結了疤,手上的傷也已經癒合,除了日常開銷之外,丹脂把所有的錢幾乎都用來給我買藥上,用好藥傷口自然好的就快。
我沒忘記不知所蹤的裴煜翃,而且一想到他我就心裡直髮慌,說不出來的難受。萬一他真出什麼事,我這輩子都會良心不安。所以我必須要儘快的好起來,找到他,至少也要知道他平安才能放心。
我讓苗雨給我弄了件能穿的衣服,去錢莊兌了銀兩。買了些生活必須品,還給丹脂和苗雨每人都買了新衣服,開始丹脂不肯要,推辭不過收下了,不過我看的出來他很開心。
回到家之後苗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那些銀子直笑,好像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錢似的。
買東西花去了三兩二錢,我一人給了他們十兩銀子。
“公子,你這是做什麼?”
丹脂的臉頓時煞白:“您不要我們了嗎?”
他這麼一說,苗雨的眼裡馬上就蓄滿了淚水,下一秒就準備哭給我看了。
“嘟——”
我一看人哭我就慌,忙做了個停止的姿勢,對他們說:“我絕對不會不要你們的,我說過帶你們走就絕對會帶着。”
“那您這是?”
丹脂手裡放着那一錠銀子,也不攥着,就那麼在手心裡放着。
“這錢哪,就得分開放,如果都放在一處,丟了我們不就傻眼了?”
我語重心長的教導他們:“給你們銀兩是以防萬一,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萬一發生點什麼事,你們身上有銀子,也好照應。”
這絕對是經驗之談,傳承自我老媽,以及我無數次丟錢總結出來的經驗。
丹脂想了想,最後還是把銀子裝了起來。
別看苗雨是個愛哭鬼,手倒是巧的很,做了三個荷包,精緻大方,我們三個一人一個。因爲時間的關係而沒有繡繁複的圖案,而是按照我畫在地上的圖,繡上了我們名字的頭一個字母。
我把剩下的二百兩銀票放進荷包裡,又讓苗雨把所有的裡衣都在肚子的地方縫了個口袋,然後把荷包揣在身上。
爲了方便走出這片人蛇混雜的灰色地域,我們特地等天黑才離開。
摸摸放銀票的地方,我拿起剛買的紗帽系在背後,看着挎着包裹掩不住一臉高興的丹脂和苗雨,我一手拉着一個,興高采烈的大喊一聲:“走了。”
外面一片漆黑,除了一點點的月光之外,照明物稀少。
誰知剛走出屋門口,正看見有個黑影越牆而入。苗雨緊張的攥着我的袖子躲到我的身後,我把右手邊的丹脂也往後推,誰知他竟然沒動,反而是上前走了一步。
“丹脂。”
我緊張的叫了他一聲,他回頭輕柔的笑笑,對我搖搖頭示意我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