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慧子折身回來，過了一會兒，葉楠才從名片夾裡拿出了一張名片，遞給她，“這是一家律師事務所，裡面有位律師，叫楊珊，你讓人事部的人聯繫一下，問問看，能不能派她過來。”
“好。”
“跟她們說一聲，聯繫的時候不要說是我推薦的，還有，如果她不肯來，就算了。”葉楠低聲道，待餘慧子離開了辦公室後，她站起來，走到窗邊。
雨已經停了，這個城市中，被大雨沖刷過的綠植都變得特別的乾淨，沒有了灰塵的掩蓋，綠得更加鮮明，只看上一眼，彷彿都覺得有種沁人心脾的感覺。
葉楠打開窗，呼吸着新鮮空氣，她不知道自己做這個決定是對還是錯。
回來的時候，她就已經聽說，楊珊所在的事務所效益並不是很好，而且許多事情全部都推給了她一個人處理。
她試過離開，只不過被領導用當初簽訂過的合同壓着，不肯放人。
只是，楊珊現在這麼討厭自己，未必會選擇來安氏上班吧？
***
律師事務所。
楊珊剛複印好兩份資料，正準備回去整理一下，就被上司叫去了辦公室，一向都是板着臉的上司今天卻是笑得很開心。
楊珊看了沒有任何的輕鬆，反倒後背起了一陣涼意，“陳總，你找我過來什麼事情？”
“楊珊，你的好運來了！”被叫陳總的男人伸出手指戳了一下她的鼻子。
楊珊忙往後退了兩步，身體起了一陣雞皮疙瘩，“什麼好運？在這個事務所裡，我還能有什麼好運？”
“誒，話不能這麼說，你如果不是還在我們事務所裡上班，肯定沒有這個機會的。”陳總說着，把一張寫着電話號碼的便籤紙遞給她，“這是安氏企業人事部的Connie，你打電話和她聯繫一下外派的事情。”
楊珊皺了皺眉頭，“安氏？”
“對呀，能外派到安氏的法務部，你真是燒了八輩子的高香了。到時候落實下來了，你可不能忘了咱們事務所。”
楊珊冷笑了一聲，走出辦公室的時候，小聲嘀咕了一句，“貪心，你也沒少拿提成吧，否則能讓你開心成這樣？”
找到一處較爲安靜的地方，楊珊盯着便籤紙看了好一會兒，最後拿出手機撥了電話，“葉楠，這件事情是不是你安排的？”
葉楠沒想到楊珊這麼快就給自己打電話了，“什麼事情啊？”
“別給我裝糊塗了，是不是你讓安氏的人來找我，進你們公司法務部的？”楊珊冷哼了一聲，“我不會去的，你別以爲你幫我重新安排了一個好的工作，我就會原諒你，做夢！”
葉楠一個字也來不及說，楊珊直接掛斷了電話，看着重新暗下去的手機屏幕，一陣深深的無力感籠罩在她的心頭。
楊珊，到底要怎麼做，你才能原諒我？
原本以爲，架空掉莫晟霖的公司，讓他失去那些勢力以後，她就能去找楊珊，說出當年離開的原因。
可現在，所有的計劃全部都被終止了！
葉楠一臉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就算是過了這麼多年，楊珊的性格還是一如從前般剛烈，果然不肯來安氏上班。
楊珊掛斷了電話，看着手中的便籤紙，想了想，還是揉成了團扔進了一旁的垃圾桶裡。
事後，陳總問起這件事情，得知了楊珊的決定，一時間痛恨不已，感覺好多錢，就這麼長着翅膀地從眼前飛走了，一下子氣急攻心，直接暈倒了。
楊珊打電話幫他叫了救護車，看着醫護人員將他擡上車，便準備離開，其中一名護士叫住了她，“小姐，你不一起過去嗎？”
“不了，到時候你們直接聯繫他老婆吧。”能幫他叫救護車就已經仁至義盡了，楊珊自認爲自己還沒那麼菩薩心腸，對於一個壓榨自己到極限的上司，還能幫他各種跑腿。
帶着一堆還沒處理完的案件回到家，楊珊正準備將自己關進書房，楊媽媽敲了敲房門進來了，原先的滿頭黑髮早已經尋覓不到蹤影，只剩下了零星的黑髮混在滿頭的白髮中間。
楊母的臉上滿是憔悴，“阿珊，這個月的工資發了沒有啊？”
“應該還要一個星期左右，媽，錢不夠了嗎？”楊珊抿了抿脣。
楊母掀開被子，坐在了牀腳，“是呀，今天醫院打電話過來，說你爸的住院卡里沒錢了，要交三萬多，我就把錢都交進去了，現在只剩下五十不到了。”
楊珊打開自己的錢包，把裡面所有的錢都抽了出來，“媽，這點你先拿着，應該夠我們這幾天生活了，等我發工資了我就把錢給你。”
“那你呢？”楊母蒼老的眸中帶着一絲淚花，緊緊地拽着手中的鈔票，哽咽着說：“阿珊，要不把你爸接回家吧，你爸現在這個情況都三年多了，沒有任何起色，住在醫院裡的費用又這麼高，你太辛苦了。”
楊珊張開雙臂緊緊地抱着楊媽媽，“媽，我不怕辛苦，要是把爸接回家了，他的情況只會越來越差的。我們要相信，遲早有一天，爸爸一定會康復的，醫生不也說了，還是有希望的嗎？”
因爲楊珊直接打電話拒絕了，葉楠便讓人事部自己做主，沒有再關注這件事情了。
過了兩天，葉楠漸漸將這件事情忘掉了之後，楊珊的電話卻打了進來，語氣中沒了之前的決絕，多了一絲爲難，“葉楠，之前你們安氏要找外派的職位還有嗎？”
葉楠愣了一下，回過神後忙欣喜地回答，“有，當然有。”
“我，我現在同意過來，還行嗎？”
“當然可以。”葉楠不知道楊珊爲什麼會突然決定過來了，但對於她來說，無疑是一個好消息。
忙打電話到了人事部，得知外派的兩名人員已經招滿了，她便臨時決定，將名額增加到了三人，而這第三個人，就是楊珊。
此時，楊珊握着手機，背靠着牆，雙腿無力到慢慢地蹲了下來，埋着頭，輕聲畷泣。
骨子裡本來就是一個高傲的人，可終究敵不過生活的折磨，爸爸和媽媽在等着她的工資，可偏偏陳總卻將她的工資扣押着，說她將安氏的工作外推，給事務所造成了極大的損失。
除非是將這份工作找回來。
楊珊沒有辦法，爲了生活，爲了爸媽，爲了能夠讓這個家庭支撐下去，除了這一條路，她別無選擇。
可心中，始終覺得現在的自己，活得像個小丑。
葉楠在心裡盤算着，等楊珊來公司裡上班了，自己應該如何對待，這時，童如彬連門都沒敲，直接推門走了進來，“楠姐，你在發什麼呆啊？”
“沒什麼。”葉楠收回思緒，“上次你說調查周皓那車的事情，怎麼沒音信了？”
“那不是剛查出來嘛，我現在馬上就過來跟你彙報了。”童如彬倒了杯開水，一口飲盡，“我猜的沒有錯，那輛車上離開的時候多了兩個人，那兩個人正是襲擊你的人，被送到警察局去了。”
葉楠皺了皺眉頭，“那查出那兩個人是誰了嗎？”
童如彬說：“就是社會上的兩個小混混，說是你一身名牌，看着挺有錢的，又是就一個人，就打算從你手上拿點好處。”
“就這樣？”
“嗯，就這樣。”
葉楠手拄在桌面上，摩挲着下巴，總覺得這件事情並不如童如彬說的這麼簡單，如果這兩個人真的只是普通的社會上的混混，目的是爲了自己包裡的這點錢，那傅薄笙根本就沒有瞞着自己的必要。
只怕，應該是他們察覺到了童如彬在調查，所以故意製造出了這麼一個假象。
葉楠想了想，“行了，那就不用再往下查了。”
狐狸再狡猾，也終究有露出尾巴的那一刻，既然現在故意給她放了個迷霧炸彈，那她乾脆就等着好了。
***
紅酒杯被砸在地上，撒在地毯上，猶如鮮血一般，很是刺目。
莫晟霖一向平淡的眼眸現在藏滿了怒火，“一羣廢物，這麼簡單的一件事情都搞不定，我養你們還有什麼用！”
被罵的人一句也不敢還嘴，顫抖着肩膀，“現在主要是傅薄笙也插手了，本來都要把她帶走了，可是他當時的朋友出來了，所以，所以……”
“所以什麼？所以你們就不行了？傅薄笙算個屁！”莫晟霖氣得爆粗口。
“莫總，接下去，我們要怎麼辦？”
莫晟霖沉默了片刻，薄脣微啓動，聲音陰寒，“現在事情做到一半，不管是傅薄笙那邊還是葉楠那邊，肯定都知道了是我們這邊做的手腳。”
那人附和了一句，“對，現在傅薄笙和葉楠那邊的人都在調查這次的事情。”
莫晟霖白了他一眼，“現在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既然都知道了，就一不做二不休，先把她解決了再說，省得夜長夢多！”
他對着那人勾了下手指，示意他靠近，低聲說着剛剛躥上心頭的計劃。
外面響起了A市今年第一陣雷聲，雨水傾盆倒了下來，濺溼了兩人的肩膀，卻都毫無任何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