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已遠,唯君遠,卻難相忘。
望着前方這個面容依然姣好的女子,我卻是像被什麼塞住了喉嚨,突然說不出話來。
劉嫣卻是沒有顧及當前劍拔弩張的場景,俏麗的雙眸盯着我,看得我一陣不自然。
“林影?你還好嗎?”
“恩,還好,你呢?”
“那就好,我……我也還好……”
尷尬的場景卻只是幾句話就訴盡了那幾懷愁緒和思念。也許離別憂傷只是爲了這幾句話,也許我們今生的相遇相守相恨只是能說出這幾個字……但,我們都明白,除了此,我們都沒有選擇,就像當日李喬在我面前死去,就像那日我在劉嫣面前自捅幾刀一樣……
“放行!讓他們過去!”
劉嫣忽然對着身後的全副武裝土著般的守衛叫了一聲,弄得後面的守衛疑惑不解,一向殘忍不留情的美女大小姐這是怎麼了?話事人的死難道就這樣算了?對面那瘦弱的青年只是幾句話就讓她改變了主意?但明白地位差距的他們也明智地選擇了沉默,猶是如此,在退出一條足夠我們八百人通行的道路過程中,他們眼中的不甘和憤怒卻是無法掩飾的……
在通過叢林時,劉嫣卻是騎馬英姿颯爽地跟隨了過來。
“我帶你們過去。”簡短的話從她口中說出,仍是帶着無盡的落寞……
周立幾人適時地保持了沉默,以一種知其所以然的眼光看着我,見證了苗族村寨那血腥一幕的他們儘管帶着疑惑可還是沒有問過我。德欽巴欣和果敢看向我的眼神中卻多了幾絲崇拜,如此簡單地解決掉當前危機,就可以看出我和那短髮女子的關係不一般,或者說眼前的巴塞早就爲金三角以後的道路鋪墊了。
他們卻不知這一切都是意外!對於剛纔所發生的一切,我事先絲毫不知。
且不說劉嫣何時、如何從國內到達了金三角,且不說阿娜依和劉嫣之間到底有什麼關聯,光是劉嫣能在此地建立那麼龐大的勢力範圍就讓人極度吃驚了!
接下來我們所見所聞就使我們非常吃驚了。
劉嫣似乎很熟悉這個地方,帶着我們左轉右拐而行,也不知道轉了多少條岔道,過了多長的山脈,反正大約半天后,我們終於到達了一個歇腳點。而讓我們一陣心驚膽戰的是,在叢林內還埋伏着大批不知人數裝備的人馬,或許,只要剛纔我們交火了,就算成功突圍,一旦到他們所埋伏的天堂,就只能是接受被全數滅亡的命運了。
通過叢林後,卻別有洞天,面前呈現的是一大片平原。一個個村寨相對而立,青煙鳧鳧,甚至還有不少的小孩在外頭嬉戲玩鬧,一隊隊像是正規軍的人馬背上扛着各種槍械熙熙攘攘地搬運着東西。見到我們之後,他們也不在意,只是淡淡地望了一眼而後埋頭工作。甚至還有一些小孩跑到我們的隊伍中可憐巴巴地要糖吃。
我們駐紮的地方是臨近河流的斜坡,幾日的奔波大家倒都累了,吃完晚飯搭好帳篷後,天也黑了。只留下幾十人守夜,其他的人卻都睡下了。一時間,帳篷內鼾聲四起。
我卻睡不着,輾轉反覆難以入眠之後,乾脆披上一件外套,隨手拿起一盒煙一個火機打算出外透氣。
令我驚訝的是,劉嫣卻像是預知到我會來一樣,早就等候在了外面。我一翻起帳篷布,低着頭急行,差點就撞上了她。
劉嫣穿上了一襲紅裙,隨風飄飄,在朦朧夜色下,她曼妙的身軀顯得更爲動人……而我剛纔卻差點碰到她紅潤的雙脣。
“影兒,傷好了嗎?”劉嫣並不介意我呆滯的目光,從我手裡拿起一支菸,輕盈地點燃,吐着菸圈,兀自問道。
她卻是惦記起了當初苗族村寨我自揮幾刀……
“全好了,只是留下了一些難看的疤痕。”我眼神倒也恢復了清明,有些含沙射影地回答。
“是啊,”她表情不爲所動,嘆息一聲道,“有時候,外傷好了,心傷卻難忘……”
“你知道的,我並不怪你。”我的聲音卻是帶着一絲沙啞,“只要你能開心,無論如何,我的性命都是你的。就算你立即要切掉我的心把它掏出來,我眼睛都不會眨的……”
“爸媽都還好……只是你母親的病症卻不見好……看來她是在思念你……”劉嫣拿起煙,狠狠吸了幾口,便覺淡然無味,彈在了地上。
聽到了她的話,我依稀想起了很久以前,地震後,她找尋到了我,來到了我的家鄉。發現母親變成植物人之後,她愣是冒出了要結婚的念頭,就在我們花三十萬買到房子,興沖沖地按着列着清單的紙張買傢俱,我卻因殺人罪進了監獄……從此她就一個人照顧起了我父母……
“辛苦你了……”
看着我乾涸的眼眶,劉嫣嘴脣動了動,終是沒有說話,悠悠又嘆息一聲,也學着我坐在了草地上。
就這樣,我們都沒有說話,只是呆呆地望着早已厭倦的天空,好象它什麼時候變得深邃美妙起來……
一陣涼風吹過,劉嫣卻是微微有些顫抖,可她還是坐在了地上沒有動,又拿起一支菸點燃。
一件衣服披在了她身上,劉嫣悄然轉過頭,卻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溼了眼眶,她緊緊抓住衣服,手指卻因爲用力過度而顯得蒼白……
“林影……”她終是忍不住,伏在我肩膀上,帶着微微哭腔,“事過境遷,我卻知道,你是愛我的……只是,我們終究因爲種種命運的選擇而不能廝守……”
“狗屁命運!”我卻是怒了,大吼一聲,推開了她,“林雨的死,李喬的自殺,還有……我的自殺……也全都是命運嗎?”
“你在怪嫣兒嗎?”劉嫣被嚇一聲,停住了哭泣,雙眼死盯着我……
“我說過,我不會怪你,但你留下的傷口……”我脫掉了上衣,平靜到可怕,“你看這刀傷,燒傷,還有這道三存長的傷疤,這裡,還有這裡,都是你的……這樣的傷口終會好,但你看這!”我用力指了指自己的心臟位置,“這,會好嗎?”
“它已經滿目瘡痍了!無藥可救了!”
呆呆地看了半天,劉嫣半天沒有說話,只是又一次輕輕抱住了我,慢慢地呼吸……她閉上了眼睛,手指滑到了我的每道恐怖的傷口,瘦弱的臉頰,乾涸的眼眶……
而後,她慢慢鬆開,帶着一絲懷念,留下了一句話,“我走了。但我有一句話想對你說,我是有苦衷的,你終有一天會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