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兒急得紅了臉,“姐,你放屁!”
花兒一撇嘴,“別逼我告訴娘,看她不打斷你的腿!”
穆氏心高。
自己在秦氏這個大嫂面前趾高氣揚了半輩子,沒想到這兩年倒落了下風!便暗暗發誓,在兩個女兒的婚事上找補回來。
幸好花兒和朵兒都是自小嬌生慣養的,臉兒白、手兒軟,身姿細、會打扮,想要進城找個有錢人家也不算難事!
穆氏憋了這口氣,所以不讓兩人在鄉下找!姐妹兩人都是接到穆氏命令的了。
朵兒自然知道這個,此時見花兒戳破了自己的心事,又氣又怕、又羞又惱,上前便掐花兒的嘴!
花兒疼得“哎呦”大叫一聲,驚動了塗師傅,忙出來看,“兩位小姐?”
兩位“小姐”在塗師傅這個“下人”面前還是要顧忌着形象的,一見塗師傅出來了,忙分開。花兒訕訕地笑,忙道:“雲強……小少爺在這裡吧?”
既然人家都稱呼自己“少爺、小姐”的,還有什麼客氣的呢?於是,雲強這混貨此時也成了“小少爺”。
“在呢。”塗師傅略一猶豫,“兩位小姐進來吧。我去稟報。”說完,急忙忙地進了院子。
塗師傅和塗嬸子私下裡也說過“二老爺一家人好像不怎麼樣……”
雲爭一聽花兒和朵兒來了,便不高興,“雲強在這裡已經夠煩了!來一個人是喊他回家,來兩個人便是……”
秦氏忙止住了雲爭,道:“讓她們進來吧。”自己是長輩,到底不能跟小孩子一般見識。
塗師傅在門外轉身,不等傳話,花兒和朵兒已經來到院中,正往堂屋裡張望。
雲爭大踏步走了出來,看見兩人,黑着臉,“來幹什麼?”
雲爭幾人從地裡回來的時候,已經聽村子裡的人說了雲二家發生的事,此時見花兒朵兒兩人臉上青一塊、紅一塊的,便十分厭煩。
“都該出嫁的人了,還在家裡打架,丟不丟人?”
花兒只比雲爭小半歲,卻有些怕雲爭這個堂哥。說起來,雲二家的三個都怕雲爭!
朵兒頭也不敢擡,眼睛咕嚕嚕亂轉,鼻子裡聞着廚房裡傳出來的味道,嘴裡不由得有了口水。
雲家早飯吃得晚、又剛從地裡回來,再加上菜式做得多,午飯便有些遲了。
花兒和朵兒兩人來得卻正是時候!
段欣雨從廚房往外端菜,來到院中,忙給三人施禮:“少爺。”
雲爭“嗯”了一聲。
“兩位小姐。”
見段欣雨兩手端着沉重的托盤,給兩人施禮,花兒、朵兒不應聲,眼睛卻直勾勾地看着幾盆菜咽口水。
雲爭更惱:“她們是你哪門子的小姐?欣雨你歇着,把托盤給花兒!朵兒,你給我廚房幹活兒去!”
花兒忙低頭接過托盤,雙臂一沉,心中一驚:“好沉啊!”
看着姐妹倆一個送菜、一個去廚房幹活兒,段欣雨有些吃驚,大眼看向雲爭,“少爺!我……”
雲爭俊臉陰沉,看着不知所措的段欣雨,怒:“笨!”
段欣雨一呆,有些委屈,“我又怎麼了?”
見雲爭轉身去了堂屋,段欣雨噘着嘴巴、嘀嘀咕咕地去了廚房。
花兒、朵兒和雲強還算挺有自知之明的,沒有跟着去堂屋上桌。主子們的飯菜送去了,段欣雨跟婉兒給她們盛了些飯菜,三人便在廚房裡的飯桌上吃了。
花兒和朵兒惦記着來時雲二的囑咐,想說又有些不敢開口,眼睛只是往鍋裡瞅。
段欣雨早看出來,便道:“鍋裡還有不少,等我稟了上頭,給二老爺和二夫人帶些回去?”
花兒到底大了,忙道:“給我大娘說,斷沒有不同意的。千萬別給哥說!”
段欣雨暗暗搖頭,“這是吃準了夫人好性兒!看看,都不敢讓少爺知道的!”
突然想到剛纔雲爭罵自己“笨”,段欣雨有些沮喪,暗忖:“自己沒伺候過人,笨手笨腳的也難免。剛纔到底又做錯什麼了?花兒、朵兒雖然不討人喜歡,到底是雲家人,尊稱他們一聲‘小姐’而已,值得他發那麼大火嗎?不知道怎麼回事,少爺看自己好像越來越不順眼了似的!”
段欣雨去了堂屋,見幾人快吃完了,忙垂手站在秦氏身後,等着收桌。
雲爭斜了段欣雨一眼,見她低眉順眼、興致不高,心中有些懊悔,卻也拉不下臉說什麼道歉的話。
雲爭第一個吃完走了,段欣雨忙對秦氏道:“夫人,花兒小姐她們已經吃完了。好像家裡沒有做飯,咱們鍋裡還有菜,給二老爺端些回去吧?”
雲葉聽了,冷冷地道:“她們三個已經是白吃了,二叔也不配吃這麼好的菜!你們先吃,吃剩了再說,吃完了便沒有!”
段欣雨自然知道雲二上午過來氣着雲葉了,也不敢說話,到底下人們吃剩下的菜給雲二端了回去。
雲二跟穆氏早就餓得飢腸轆轆,兩口子聞見飯菜香,同時坐了起來,哪裡還顧得罵架吵嘴,只管一個盆裡搶食吃!
吃飽了,穆氏有勁兒了,收拾收拾東西,拉着雲強回了孃家!
雲二根本不攔,耳根子清淨幾天也好!
花兒、朵兒也高興,沒了穆氏叨叨、雲強搗蛋,家裡安安靜靜的,真好!
過了三五天,不見雲二來接,穆氏也不急,自己拜託的事兒還沒有信兒呢!
等過了半個月,雲二還不露面,穆氏便有些沉不住氣了。
“自己的哥嫂也不是什麼富戶,自己跟雲強兩人光吃不幹活兒,天天當客人,自己的嫂子和弟媳婦都給臉色看了呢!不如回家等信兒?”
正在着急,這天剛吃完早飯,穆氏的嫂子便笑吟吟地道:“妹子,劉巧嘴來了。”
穆氏忙站了起來,“快請啊!”
話音兒一落,劉巧嘴便進了屋。劉巧嘴四十歲年紀,微胖,是個媒婆。
一進屋,看見穆氏,便拉着手“妹子長妹子短”地叫得那個親。
穆氏卻顧不得跟她客套,忙問:“嫂子,可是事情有了眉目?”
劉巧嘴撇嘴,“喲,看你說的,沒有眉目我過來不是讓你白歡喜?放心吧,我是你孃家的嫂子,雖說出了五服,到底跟外人不一樣。事情成了!”
穆氏心中狂跳,“嫂子,真的?那家怎麼樣?家裡幹什麼買賣的?兄弟幾個?”
劉巧嘴喝了一口水,搬起左腳,拍打着上面的灰塵,道:“讓我喝口水、撣撣灰!哎呦,爲了你家花兒的婚事,我可真是磨破了嘴、跑斷了腿!”
穆氏心中一緊,忙道:“哎呦,知道你辛苦,斷少不了你的好處。我來走親戚,又沒帶什麼錢。過兩天,專程給你送來。你先給我說說。”
劉巧嘴聽了穆氏的保證,這才道:“誰跟你要唻!我就這麼一說。千挑萬選了一家,在永安城裡做生意,家裡弟兄三個,這個是老大。弟兄們都成了親,卻沒有分家。”
穆氏一懵,“嫂子?這話……”
劉巧嘴看了一眼穆氏的嫂子,又看了一眼穆氏,道:“老大喪妻,你們花兒是填房!我可不瞞不騙的,你看行我就說,不行我就走。”
穆氏漸漸生了怒氣,“我們花兒是黃花大閨女,今年才十七,怎麼能去做填房、當後孃呢!”
劉巧嘴臉色便有些不好看了,道:“我說妹子,你當時只說在城裡找個有錢的,也沒說不能當填房啊!我這給你說的還是填房,就算是個偏房,那也是有錢人家!那家婆母早就沒了的,花兒嫁過去就是大嫂!當家主母!”
“若不是圖個年輕,人家幹嘛找個鄉下的柴火妞!不是我不信花兒,就她,還不知道能不能當好這個大家主母呢!”
穆氏白了臉,忙問:“那人怎麼樣?多大年紀?幾個孩子?有沒有兒子?”
劉巧嘴笑了:“我見了,人長得不錯,也剛三十。前房留了兩個兒子,大的十歲、小的八歲,都聽話的很。家裡一溜十幾間大瓦房、青磚院牆,嘖嘖,大門好氣派的咧!”
穆氏有些心動,“家裡做什麼生意的?可來錢?”
劉巧嘴一拍大腿,唾沫星子亂飛,笑道:“妹子,不來錢能蓋起瓦房、拉起院牆?便是賣香燭紙馬的。”
穆氏心裡便有些不快。
所謂賣香燭紙馬,就是黃表紙、紙馬、紙轎……掙的是死人的錢!天天在那些東西里過活兒,也開心不了吧?
“其實,那可是個來錢的生意!”劉巧嘴道:“不過白紙,奈何人家有手藝,扎的那個轎子、馬兒竟如活的一般!一賣就是一全套,晚上熬個夜便有了,白紙倒賣出銀票的錢!要不是人家有錢,哪能這麼快續絃!我說妹子,你可趕緊回家跟妹夫商量商量,過了這個村沒這個店了!那家還等着回話呢!”
穆氏有些不能決定,見劉巧嘴說着話起身要走,便道:“我過兩天再給你回話。你且給我放放。若是花兒願意,我也沒有什麼好說的。到底是孩子的親事。”
“那行,看在人家的聘禮的份上,我們也值得一等!”說着,劉巧嘴神神秘秘地伸出右手食指,“人家聘禮願意出這個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