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道:“父皇,都準備好了,請您換了衣服吧。”
“姑媽、弟妹,你們先過去飯莊看看老十的狀況如何,我跟父皇稍後就到。”
雲葉扶着老夫人到了殿外,果然,兩頂看起來不怎麼奢靡的轎子已經準備好了。
老夫人跟雲葉上了寧府的馬車,先出了宮。
路上老夫人果真問起皇后的事兒,雲葉道:“既然仵作們都說是上吊,可見是真的。”
“到底是她想不開,還是被勒逼的,或者被人拿着十皇子交換了什麼,都未可知。”
老人看了一眼雲葉,淡淡地道:“不可亂說。”
雲葉道:“這不是您問到了,我也就是那麼隨口一說。皇家密辛我不感興趣。”
一路上兩人都不再說什麼,等到了飯莊,看見寧府的轎子跟小廝在門口,老夫人便又氣又笑,道:“該不是三個臭小子在呢。”
雲葉也笑,“定是三人牽掛着十皇子,過來瞧看瞧看。”
兩人進了屋子,果然看見三個孩子一排站在十皇子牀前說笑、打鬧。而十皇子卻還是沉睡未醒。
小荷、管掌櫃跟那婆子都過來稟報。
“半夜又餵了稀飯……”
“依然昏睡,手卻有了溫度……”
“夜裡沒有便溺……”
老夫人跟雲葉都有些擔心,若不是胸膛因爲呼吸還在緩緩起伏,十皇子果真跟個死人也沒有多大區別了。
除了寧府一家子,都被打發了出去。很快,院子裡有了動靜,是皇上和太子進來了。
皇上進了屋子,看見牀榻上的十皇子,便是臉色一白,渾濁的老眼好像紅了。
雲葉請皇上跟太子兩人坐了,道:“一直就是這樣。這一天一夜,卻也餵了四五次飯。嗆着咳嗽了幾回,卻未吐。可見粥飯還是能吃了。”
皇上沉聲道:“那就好。”
兩手卻有些哆嗦,正要擡手過去撫摸一下十皇子的臉,卻突然縮了回去,尷尬地咳嗽了一聲。好像從未有過感情外露,有些不好意思似的。
雲葉知道皇上對十皇子,或許有些話要說,雲葉便帶着孩子們要離開。
皇上竟然不許,道:“都在這兒吧。我們也只是過來看看他,還得你多費心。”
“皇后的事兒還是不要告訴他,等他醒了,便擡到別院去吧。”
“能上路了,便讓寧寒送他去找月華。這輩子我也不會再見他的了。”
說着,便起身要走。
雲葉的心都涼了。
這就是皇家!親爹明知道是最後一面,都不能多留一會兒嗎?或者用手摸摸孩子的手也是好的,竟然就這麼說了三句話。
還是冷冰冰、乾巴巴地,簡直無故人倫,可見全是迷惑了人的心,矇蔽了人的眼!
太子倒還過來大手在十皇子的額頭上摸了一把,道:“辛苦弟妹了,我再抽空出來看他。”
說完,也跟着皇上轉身走掉了。
老夫人也暗自嘆了一口氣,起身帶着一家人送皇上跟太子。
皇上上轎前,眼睛深深地看了雲葉一眼。
雲葉對上皇上的視線,竟是一震。
皇上渾濁的眼神兒裡說不清是什麼,有安慰、有感激,甚至好像還有一事祈求?!
雲葉電光火石間,竟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也不知道皇上是否看到,一轉身便進了轎子。
太子告辭了衆人,也上轎走了。
送走了這一衆人等,大家便又回了屋子。
十皇子在牀榻上依然昏昏沉沉地睡着,一點兒要醒來的跡象都沒有。
老夫人看着憂心,又不好去請太醫,只得讓衛萍又換了個有名的大夫。
大夫過來,跟上一個大夫所說差別不大,只說:“這孩子是餓的,慢慢地有了精神,就醒過來了。這會子是身子無力,睡着了反而還能省些力氣。”
“醒了也不可多吃,依然稀粥養着,十天八天之後再吃米吃菜。”
“若是無事,倒是可以給他揉捏揉捏。”
然後,自己還就勢給十皇子做了一番推拿。
雲葉見這大夫說的、做的都靠譜,知道十皇子無性命之憂,也漸漸地放了心。
等大夫走了,吩咐小荷幾個:“天天好好伺候着,身邊斷不可離人。”
“我熬製的粥火上坐着,有甜有鹹,岔開了,隔兩個時辰便灌喂一次。”
“還有糖鹽水,也是兩個時辰喂小半碗。多留意着他便溺,勤擦洗、換衣服被褥。不夠只管買去,錢也留好了。”
然後又道:“你們也無須按照大夫做的推拿,只多給他把胳膊腿揉捏揉捏就是了。”
既能促進血液循環又能刺激機體的反應,對於十皇子早日醒來必定是大有裨益的。
幾個人都點頭。
要知道,這個孩子可是皇上最疼愛的十皇子呢!
本就是無比尊貴的人,又是雲葉吩咐的,幾個人伺候起來十分用心。
雲葉吩咐完了,又去廚房看了看。
十皇子的粥飯都是雲葉親手做的,其他大廚雖不知道屋裡躺着的是誰,但是能讓雲葉親手做飯的,必是身份尊貴之人。
衆人唯恐惹禍上身,都躲得遠遠的,沒人過來打聽。
管掌櫃也知道事情輕重,派人給兒子媳婦說“館子忙,這幾日不回了。”
幾乎一天一夜地呆在屋裡,時時刻刻盯着牀上的十皇子,還幫着那婆子給孩子擦洗換衣服什麼的。
看着一個堂堂的皇子餓成這個樣子,心裡真是百味雜陳,對牀上的孩子心疼到了極點,伺候得十分盡心。
老夫人跟雲葉也都十分放心,晚上各自回了家。
寧寒是晚飯時分到的,雲葉帶着孩子們正要吃晚飯,衛萍道:“爺回來了。”
雲葉忙吩咐衛萍去廚房多要幾個菜,又忙出去相迎。
三個兒子早就分奔着去了前院。很快,不等雲葉走到大門,一衆人便說說笑笑地進來了。
寧寒的膚色竟然黑了些,可見這次回去跟辛苦些。
見雲葉氣色還好,寧寒也放了心。
早上剛回了信,便又接到家裡的信,平日沉穩的寧寒也嚇了一跳。
還以爲是雲葉跟肚裡的孩子怎麼了,竟然是皇后薨逝的消息!
寧寒只得安排了永安城的事項,帶着王洲、衛讓跟一衆侍衛,飛馬奔了回來。
見家裡一切都好,皇后的死倒沒有什麼了。
飯桌上寧寒問了十皇子的事兒,聽三個孩子嘰嘰喳喳地說着,寧寒看了雲葉一眼,“你別太操勞,過兩天去看看也就是了。”
雲葉笑道:“那可不成,是我把他帶出來的。怎麼着也要每天過去一趟,再說了,三家館子呢,事兒不少。”
寧寒無奈,只得道:“你小心些。”
心裡卻想着等見了太子,狠狠敲他一筆,哼!我女人是該過去伺候你弟弟的嗎?
還有皇后那個女人,自己一伸腿兒死了,倒有臉把孩子交到雲葉手裡!
還有月華,自己的親弟弟趕緊領走,憑什麼我們要給她養着!
不說小心眼兒的寧寒對幾個人咬牙切齒,只說雲葉。
晚上上了牀,夫妻多日不見,自然有一份親熱。
到底顧忌着雲葉的身子,寧寒沒得盡興也只得雲收雨歇。
兩人摟在一處,待雲葉喘息平定,雲葉道:“我也真是瘋了,把十皇子這個燙手山芋給接過來。你不會埋怨我吧?”
寧寒搖頭,“沒什麼的。不過一個小孩子。再說了,我求了皇上跟太子幾回都沒有辦成的事兒,你卻辦成了。”
“我可知道你的面子比我大,高興還來不及呢,有什麼可埋怨的。再說了,凌緒這下可要欠我的人情大了。”
雲葉伏在寧寒懷中悶笑。
寧寒也笑着道:“嗯,等改日我們賣給他蛇鞭酒的時候,價錢再提高一倍。”
雲葉便笑着轉移了話題,問:“你不懷疑皇后的死因嗎?”
寧寒挑眉,“有什麼可懷疑的?必是太子乾的。”
雲葉一咕嚕便爬了起來,“爲何這麼說?幾個仵作驗屍,都說是她自己上吊的呢。”
寧寒冷笑一聲,“若是拿着十皇子威脅,讓皇后幹什麼便會幹什麼。自己上吊可不一定是情願的。”
雲葉重重地點頭,“我也這麼想。要不,怎麼就那麼巧,十皇子出了宮,當天晚上皇后便上吊死了。”
“你說,太子會不會把這事兒栽贓給我們,趁機收拾寧府跟你?說起來,你的權勢是不是也太大了些?”
寧寒悶笑:“真有你的。他怎麼敢?別胡思亂想了,睡吧。”
第二天一大早,寧寒就帶着兩個孩子進宮去了。雲葉不慌不忙地吃了早飯,帶着寧陽也去了京城。
當然,直奔新店,沒想到老夫人已經到了。
寧陽大叫着“奶奶”奔了過去,老夫人接過猛撲過來的寧陽,笑道:“還是我孫子健健康康的好。”
說着,拉過寧陽道:“寧陽,你看看你小表叔,就這麼躺着,真是愁死人!”
寧陽便撲過去在十皇子耳邊說話,“小表叔起牀啦!起牀啦!”
雲葉過來坐下,奇道:“老夫人不用進宮嗎?”
老夫人搖搖頭,“皇后的事兒,不傳召,我們便不去,且等宮中來人再說。或許,皇上這是打算瞞着天下人了。”
雲葉也不好接話,再說,對於那個冷面冷心的皇上跟太子,雲葉也實在無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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