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的話,令元氏臉‘色’驀地一變,臉上的肌‘肉’‘抽’了‘抽’,低頭掩住眼底的‘陰’霾,乾笑兩聲,對里正道:“爹,是兒媳不是,兒媳在這裡給你賠不是,爹您老不要生氣!”
里正見她肯低頭認錯,也不好再計較那些旁枝末節,只是臉‘色’仍然‘陰’沉的嚇人:“你之前到底對你章六嬸說了什麼?爲何她一出了這‘門’就暈倒了,聽說都中風了?”
他本來想親自過去看看,可是想到人家是從他家出去才變成這樣的,他都沒臉進去,只好匆匆的跑回來問元氏,剛走到房‘門’口,就聽見她在房裡和孫‘女’笑的正歡,一時怒極,就不管不顧的衝了進來。
元氏一聽老太婆竟然暈倒,還中風了,最先升起的不是愧疚,而是懷疑那個老太婆在裝,故意訛她,不過這話是萬萬不能當着公爹的面說的!
她一臉愧意之‘色’,看着公公道:“兒媳聽說了這幾天村子裡的流言蜚語,一時擔心源哥兒的名譽會受到影響,就找章六嬸過來說說,想聽聽她的意見,哪知兒媳剛開口,她就‘激’動起來,說兒媳勢利眼,瞧不起她的孫‘女’,還說是源哥兒勾搭她家孫‘女’,要咱們家給個說法,兒媳聽了很生氣,就說了幾句,可能是說的太直,她‘激’動之下,就暈倒了!”
說完,還陪着掉了幾滴淚,似是因爲氣倒了章‘奶’‘奶’而傷心難過!
里正狐疑的看着她,並沒有相信她的一面之詞,章六娘是個‘婦’道人家,又是個寡居之人,平日裡很少打‘交’道,可是在村子裡的風評很不錯,他不相信她是那種趁機訛詐的人,可兒媳的話也沒有可疑之處,倒是讓他有些分辨不出來。
元氏見公公並不相信她的話,連忙衝一旁的‘女’兒使了個眼‘色’。
林詩源和元氏母‘女’連心,自然明白孃親的暗示,連忙上前挽着里正的胳膊搖晃着,撒嬌道:“爺爺,孫‘女’也在一旁聽着呢,孃親說的都是真的,章‘奶’‘奶’還說她孫‘女’會掙錢,模樣也不差,將來嫁到誰家都不吃虧,還說哥哥不配當舉人,勾搭她孫‘女’還不認,咱們一家人都欺負她們家!”
里正一聽,皺皺眉,看了天真爛漫的孫‘女’一眼,又看了元氏一眼,見她還在抹淚,心裡的懷疑淡了些,卻還是說道:“不管怎麼說,你章六嬸就是從咱們家出去才暈倒了,這是大家都知道的,要是不上前探望,怎麼都說不過去!”
元氏他不信,可是孫‘女’是他看大的,雖然嬌慣了些,可是個純真的丫頭,他倒不覺得她會撒謊,也許真是章六娘疼惜孫‘女’心切,‘激’動之下才說了那些話,兒媳說話直,大概一言不合,就生了誤會,纔會鬧成這樣!
元氏一聽,知道公公這是打消了對她的懷疑,壓下心底的得意,一臉悲切的點點頭誠懇道:“兒媳知道,這就帶着禮物去探望!”
里正聞言,也不再說什麼,轉身離開了!
里正一走,林詩源大鬆一口氣,拍着‘胸’口撲到元氏身上埋怨道:“爺爺也真是的,不就是個外人嗎,竟然這樣兇娘,這不是裡外不分麼?!”
元氏聽到‘女’兒維護她,欣慰極了,‘摸’着‘女’兒的頭道:“你爺爺向來公正,從來不做假公濟‘私’之事,自然不想別人說他身爲里正,欺壓鄉里,你也別怨你爺爺!你爺爺還是疼你的,方纔要不是你爲娘說話,你爺爺怕是要對娘心生不滿、跟你爹抱怨孃的不是了!”
林詩源搖晃着元氏的手臂道:“您是‘女’兒的親孃,‘女’兒自然向着孃的,那個章小草算什麼東西,一個被爹孃嫌棄的下賤丫頭,也配做我大嫂,哼,‘門’都沒有!”
元氏冷冷一笑:“她那是妄想!你哥哥將來可是要中狀元的,怎麼能娶個琴棋書畫什麼都不會的鄉下丫頭,這不是給人看笑話嗎?等你哥哥高中,多的是高‘門’大戶讓他做乘龍快婿,哪個不比她一個黃‘毛’丫頭強?”
林詩源萬分贊同的點點頭,可隨後心頭涌起另一股擔憂:“娘,那個老婆子並沒有說那些話,要是讓爺爺知道‘女’兒撒謊了,以後會不會不喜歡‘女’兒了?”
元氏微笑着‘摸’‘摸’‘女’兒的臉安慰道:“你放心,那個老太婆也許根本就是裝的,她要真是裝的,那咱們就拆穿她的真面目,讓她老了還要丟盡臉面,讓人唾棄,要是真中風了,她連話都不能說,你爺爺又能怎麼樣!”
林詩源一聽,兩眼閃閃發光,一臉欽佩的看着元氏道:“娘真厲害,連這都想到了!哼,那個老婆子最好是裝的,咱們就拆穿她,讓她一輩子擡不起頭,最好把他們一家子都趕走纔好!”
元氏聞言,眸光一閃,那些流言傳開的時候,她不就是打的這個主意麼?只要她們走的遠遠的,時間久了,兒子就會忘了那個村姑,一定會接受她挑選好的兒媳‘婦’!
看着不諳世事的‘女’兒,就想起了林府那個連自己親妹妹都算計的歹毒‘女’人,元氏沉聲告誡‘女’兒道:“娘知道你以前跟那個章姨娘是朋友,原先娘見你沒朋友,就默許你跟她‘交’往,可是她現在是林府的姨娘,是半個奴才,已經不配做你的朋友了,你以後不要再跟她湊一起,她不是個好東西,會帶壞你的,你要是覺得孤單,就跟娘回城,會有很多同齡的姑娘跟你‘交’往的!”
林詩源一聽,有些不樂意,寶珠是她唯一的朋友,就算做了姨娘,也不是她自己願意的,以前她還想着讓她做自己的大嫂呢,兩人是好朋友,肯定能做一對好姑嫂,只可惜,都怪章小草那個掃把星,要是她肯幫助寶珠,寶珠就不會被賣掉了!
想到這裡,越發覺得章小草惡毒,拆散她跟哥哥是最好不過的,不然以後她成了自己的大嫂,這個家一點連她林詩源站的地兒都沒有!
元氏見她不以爲意,拉着她的手語重心長的說道:“你要聽孃的話,娘總不會害你,你以後就是官家小姐,同她一個半奴半主的人做朋友,沒得叫人笑話,你也不想被人笑話是不是?!”
章寶珠臉‘色’微變,點了點頭。
元氏鬆了一口氣,能聽進去就好,那個章寶珠不是個善茬,‘女’兒跟這種人‘交’往,只有被算計的份兒,這是她絕不能容忍的!
……
李大夫家,章小草等了將近一個時辰,也不見‘奶’‘奶’也有醒來的跡象,問過李大夫,李大夫也‘摸’不清章‘奶’‘奶’什麼時候會醒,只說再等等!
章小草想將‘奶’‘奶’擡回家照顧,問過李大夫,徵詢他同意後,連忙讓凌風將家裡的竹榻搬過來,還讓凌雨抱了一‘牀’棉被過來鋪上。
正待凌風要把章‘奶’‘奶’抱到竹榻上,卻見元氏帶着林詩源姍姍而至!
元氏的到來,令屋子裡的氣氛變得分外詭異,不少還在李大夫家等候章‘奶’‘奶’醒來的人都拿異樣的目光看着她。
章小草面無表情的看了她一眼,漠然的轉過臉,對凌風吩咐道:“將‘奶’‘奶’安置在榻上,我們回家!”
凌風點點頭,小心翼翼的抱起無知無覺的章‘奶’‘奶’,輕輕地放在榻上,正要招呼凌雲過來幫把手,卻見一道人影瞬間撲倒在竹榻上!
元氏拉着章‘奶’‘奶’有些冰涼的手,瞬間紅了眼,拿着帕子掩嘴泣道:“章六嬸,是我不好,早知道這樣,我就該同意您老的意思,答應小草這丫頭進‘門’,不然,你也不會一急之下,變成這樣,是我對不起您啊!”
誰都沒想到元氏會來着一出,待章小草回過神來,忍住噁心想吐的衝動,上前一把甩開元氏的手,冷冷道:“‘奶’‘奶’不喜歡不相干的人碰她,請林夫人自重!”
元氏一噎,沒想到當着這麼多人的面,這個臭丫頭竟敢給她沒臉,壓着怒火,她擦着眼角已經不存在的淚珠,看着章小草歉意萬分道:“嬸子知道你還在怪嬸子氣壞了你‘奶’‘奶’,嬸子知道錯了,不該跟她一個老人家計較,可源哥兒是我兒子,我怎麼能趁着他不在,就輕易應下他的婚事呢?”
元氏的話像是一滴水滴進了油鍋,嗡的一聲炸開了,引得衆人議論紛紛!
章小草聽了元氏這番不要臉的暗示,肺都氣炸了,壓抑着一刀殺掉元氏的衝動,對凌風凌雲道:“‘奶’‘奶’現在這樣,受不得打擾,我們回去吧!”
凌風看了元氏一眼,皺了皺眉,實在沒想到公子的母親竟然會是這種人,若不是他知情,這顛倒黑白的功夫也能把他糊‘弄’了去!
凌雲卻沒能個忍耐力,他不耐煩的催促着凌風道:“咱們趕緊把嬸子擡回去,沒看到這裡這麼大隻噁心的蒼蠅嗡嗡‘亂’叫,煩死人嗎?”
元氏一聽,頓時黑了臉,蒼蠅?竟然敢說她是噁心的蒼蠅?如果不是不便跟一個奴才計較,她真想衝上去扇他幾個耳刮子,可現在,她只能裝作沒聽到!
可是,她能裝,一向衝動驕傲的林詩源怎麼可能受得了!
“你這個狗奴才說什麼?罵我娘是蒼蠅,你纔是連畜生都不如的奴才,一輩子給人當牛做馬,子子孫孫都不得翻身的奴才!”
林詩源叉着腰,惡狠狠的盯着凌雲張口就罵,都沒看到一旁焦急的給她使眼‘色’的元氏。
聽了林詩源的話,那些見識過凌雲兇殘的人都嚇得臉都白了,手心都捏着一把冷汗!
凌雲被罵的心頭火起,他闖‘蕩’江湖這麼多年,敢如此明目張膽的罵他的人還是頭一個,他本來就看不上虛僞‘奸’詐的元氏,現在還被她‘女’兒罵,哪裡還忍得住,二話不說,‘抽’劍挑了過去!
“啊!”
林詩源看着寒光閃閃的利劍迎面挑來,嚇得僵在原地動彈不得,只拼命地尖叫着,刺耳的聲音貫穿了在場所有人的耳膜,卻沒一個人敢上前阻止!
元氏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驚恐而絕望的看着挑向‘女’兒的冷劍,根本來不及阻止。
就在劍見距離林詩源的脖頸只有兩寸距離時,另一把劍斜地裡飛來,挑開了凌雲的劍,可是凌厲的劍氣,還是劃傷了林詩源白嫩細膩的臉蛋兒!
林詩源還沒來得及慶幸劫後餘生,只覺得臉上一陣尖銳的疼痛,像是有什麼東西順着臉頰流了下來,她呆呆的伸手一‘摸’,卻見到滿手的鮮血,再次被嚇得一聲尖叫,隨後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凌雲看都不看倒在冰涼地上的人一眼,收回寶劍,盯着凌風冷冷的質問道:“你攔着我做什麼?這種一張口就薰臭整間屋子的惡婆娘死了更好!”
凌風‘抽’了‘抽’嘴角,換了一種生活方式,這傢伙的嘴巴還是這麼毒!
“她不是你該動的,你這麼做會給姑娘帶來麻煩,這一切該由姑娘做主!”
再怎麼說也是公子的親妹妹,就算要打要罵,也是公子的事!
凌雲收到暗示,不甘心的看了眼暈死過去的林詩源,嫌惡的撇過臉,像是多看一眼,就會得眼疾似的!
一直冷眼看着這一幕的章小草面無表情的看了林詩源一眼,又冷冷的瞥了眼癱軟在地的元氏,在一衆複雜的眼神中,擡着竹‘牀’朝着村頭緩緩而去。
元氏怨毒的看着章小草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見了,才手軟腳軟的來到‘女’兒身邊,見‘女’兒臉上有一道深深地傷口,鮮血趟了一臉,頓時嚇得臉都白了!
一旁的‘春’柳連忙攙扶着元氏,臉上也適時的表現出擔憂之‘色’,對元氏說道:“夫人,您可別倒下,得趕緊給姑娘找大夫去啊!”
元氏一聽,身子一震,連忙找李大夫,卻聽人說李大夫跟着章小草去了她家,頓時氣得差點吐血,她元氏的‘女’兒變成這副模樣,他一個小小的大夫竟然視而不見,連問都沒問一聲,就走了,簡直沒把他們林家放在眼裡!
想到這裡,整個臉都扭曲了,那些沒來得及走掉的人無意間瞥到她猙獰的面孔,一個個從心底泛起一陣寒意!
房間裡,章小草不眨眼的守在‘奶’‘奶’‘牀’前,緊緊地握着‘奶’‘奶’的手不肯放開。
一旁等候章‘奶’‘奶’甦醒的李大夫見此,上前又把了一次脈,對她說道:“你‘奶’‘奶’的脈象越來越平和了,你不用擔心,還是先去歇歇吧!”
章小草搖搖頭,嘶啞道:“我要守着‘奶’‘奶’,不見‘奶’‘奶’醒來,我不放心!”
李大夫嘆了口氣,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纔好,原本一家三口日子過得好好地,誰能想到會出這樣的事呢?
那些傳言他不是沒聽到過,可他壓根兒不相信那是真的,跟小草這丫頭也不止打過一兩次‘交’道,去年夏天給源哥兒接手腕,他就看出這倆孩子之間有些什麼,他也年輕過,能理解他們,就誰也沒說,這次村子裡傳出了這種話,他就知道會鬧出事來,可也沒想到,竟然會把章六姑氣成這樣!
元氏不是個好惹的,方纔那番話,他一個外人聽着就膩歪,真難爲小草這孩子是怎麼忍下來的,如果不是知道實情,只怕他也會被元氏聲‘色’俱佳的僞裝給騙到了!
這事纔剛剛開始,也不知道會鬧出什麼風‘波’,小草丫頭新買回來的護衛沒一個好惹的,真要是惹急了她,又不知要新添多少事端,鬧到最後,倆孩子怕是再也沒有走到一塊兒的機會了!
章小草緊緊地盯着‘奶’‘奶’,見她面‘色’越來越紅潤,不復之前的蒼白,高高提起的心也漸漸放了下來!
看着已經昏‘迷’兩個多時辰還未醒來的‘奶’‘奶’,章小草心裡的恨意無以復加,要是‘奶’‘奶’安然無事,一切都還有迴轉的餘地,要是‘奶’‘奶’真的中風癱瘓,那些人,她絕對不會放過一個!
就在這時,章‘奶’‘奶’的‘藥’煎好了,是一個上了年紀的婆子送來的,這婆子夫家姓宋,中年守寡,後被不孝的兒子媳‘婦’趕出家‘門’,流落到臨江縣,爲了活下去,只好自賣自身!
凌風聽秦忠說她做事麻利不多言,就把她帶了過來,專‘門’伺候章‘奶’‘奶’!
宋婆子將‘藥’碗端上前,正想放在‘牀’頭桌上再扶起章‘奶’‘奶’喂‘藥’,卻見一雙小手伸了過來,接過她手中的‘藥’碗。
宋婆子連忙輕手輕腳的將章‘奶’‘奶’扶起來靠在身上,還‘抽’出自己身上攜帶的帕子擱在章‘奶’‘奶’的下巴,以免‘藥’汁撒到身上。
章小草見她還算細心,對凌風選的人很滿意,見‘藥’碗並不燙,就開始用勺子喂‘奶’‘奶’喝‘藥’。
好在章‘奶’‘奶’還知道吞嚥,一碗‘藥’沒費什麼功夫,就順利的餵了下去,章小草見此,心裡放心了不少!
片刻後,李大夫再次給章‘奶’‘奶’把脈,臉上終於帶了一絲喜意,連忙對章小草道:“你‘奶’‘奶’要不了多久就會醒來,你趕緊去準備些清淡的吃食,這都幾個時辰了,醒來該餓了!”
章小草一聽,‘激’動地點點頭,連忙就要奔去廚房做吃的,卻被宋婆子攔住道:“姑娘,還是奴才去吧,您在這裡守着老夫人就好!”
章小草這纔想起還有個婆子能幫忙,連連點頭:“做一碗手擀麪來,要放清油,鹽也不要多放,青菜多放些!”
宋婆子聽了,連忙應下出去了。
果然,還沒等宋婆子將麪條做好,章‘奶’‘奶’就恍惚的醒來了!
只是,看着醒來的章‘奶’‘奶’,章小草、李大夫臉上並無喜‘色’,只見章‘奶’‘奶’面‘色’僵硬,兩眼焦急的看着章小草想要表達什麼,可嘴裡咿咿呀呀的,一個清晰的字眼都說不出來,口水順着嘴角流淌下來,浸溼了半邊枕頭!
不僅如此,章‘奶’‘奶’除了右半邊身子能動彈外,左邊身子半點挪動不得,竟是半身癱瘓了!
看着這樣的‘奶’‘奶’,章小草強忍着落淚的衝動,嘴角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她握着‘奶’‘奶’的手,對焦急的‘奶’‘奶’輕聲道:“‘奶’‘奶’,您別急,這只是暫時的,還會好的,李叔有辦法讓你好起來,您別急,孫‘女’陪着您呢!”
章‘奶’‘奶’雖然半邊身子不能動,可腦子並未糊塗,聽孫‘女’這麼說,她期期的看着一旁的李大夫,用能轉動的眼睛詢問着。
李大夫也十分難過,卻還是笑着對章‘奶’‘奶’道:“六姑,小草丫頭說的對,您這只是一時的,只要按時喝‘藥’,好好調養,用不了多久就會好的,上次小草丫頭嗓子不是啞了嗎,您看,沒過多久就好了,您呀,就放心吧!”
章‘奶’‘奶’眼睛一亮,眯了起來,歪斜的嘴角扯了扯,顯然是相信了李大夫的話!
章小草又說了些安慰的話,待‘奶’‘奶’完全相信自己有康復的一天後,藉着去廚房面煮好沒有的藉口,連忙退出了‘奶’‘奶’的房間。
剛出了房‘門’,她心底的悲痛和悔恨再也抑制不住,眼淚最終衝破眼眶的阻礙,像斷了線的珠子般流了下來,她死死的捂着自己的嘴,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生怕被‘奶’‘奶’聽到起了疑心!
就這麼哭了好久,她無力的順着牆壁滑了下來,一屁股坐在地上無知無覺,她心裡有多麼痛,就有多麼悔,‘奶’‘奶’遭遇的不幸,是她一手造成的,如果那天她能徹底認清元氏的真面目,下定決心和林肇源一刀兩斷,元氏就不會趁着她不在,將‘奶’‘奶’找去!
‘奶’‘奶’也不會被元氏的話刺‘激’到,最後一病不起,說到底,元氏是過分,可歸根究底,卻是她的錯!
想到這裡,章小草痛悔難當,不自禁的一拳又一拳死命的砸到牆上,好像只有這樣,才能用‘肉’體的疼掩飾內心撕裂的疼痛一般!
很快,那原本瘦削白嫩的手背一片血‘肉’模糊,她卻絲毫察覺不到那錐心的疼痛,仍死命的砸着,只想一刀把自己給殺了!
守在外面的凌風三人看着如此失控的主子,都不知道該辦,憑他們的功力,不用親自進去,就能聽到裡面的動靜,也知道章‘奶’‘奶’是半身癱瘓。
他們雖不是大夫,但是也知道中風癱瘓想要好起來,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正因爲如此,一想到早上還跟他們熱情聊天的嬸子轉眼就變成了這樣,原本早已經冰冷的心,突然有了一絲疼痛!
看着還在不停虐待自己的章小草,凌雨眼裡劃過一絲擔憂,正要上前制止,卻被兩隻手攔住了!
凌風看了凌雲一眼,對凌雨道:“讓她發泄吧,她會重新振作起來的!”
凌雨聞言,懷疑的看了他一眼,見到他眼底堅持,只好退了回來!
宋婆子端着做好的手擀麪過來的時候,被章小草的模樣嚇了一跳,連忙上前將碗遞給她道:“姑娘,您看是您喂老夫人,還是奴才去?”
宋婆子的話打斷了章小草繼續自殘的行爲,這才察覺到手背上傳來一陣陣刺心的疼,看着幾乎‘露’出白骨的手背,她搖搖頭無力道:“你進去喂‘奶’‘奶’吃下,‘奶’‘奶’要是問我,你就說棉地裡有事,我趕着去處理了!”
宋婆子見她不再自殘,連連點頭,本想安慰兩句,可想着和姑娘不熟,怕惹姑娘厭,只好端着面進去了。
章小草扶着牆慢慢站起來,看着外面白‘花’‘花’的陽光,她卻從心底由內到外透着一股冰冷!
正廳一側的書房裡,氣氛壓抑的厲害,像是一根緊繃的弦,少有意外,就會斷掉一般,凌風三人俱肅然的站着,聽候主子的吩咐!
章小草坐在椅子上,臉上一絲多餘的表情也無,整個人看起來像是突然變了一般,可是身上的氣勢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大!
看着面前站着的三人,冷冰冰的章小草終於開口了,聲音嘶啞的下達了一連串的指令!
“凌風,從今以後,我不希望再在章家村看到黃氏,也不想再從她嘴裡聽到任何話!”
“是!凌風得令!”
“凌雲,小‘花’氏不是喜歡說長道短,那也讓她嚐嚐被人掛在嘴邊議論的感受!”
“凌雲得令!”
“凌雨,章寶珠……”章小草冷笑,眼裡迸發出詭譎的幽光:“她不是喜歡書生嗎?聽說林禮莘的原配給他留了個嫡長子,今年也十六了,十六歲,算是個男人了!”
凌風凌雲一聽,心底驀地一寒,主子真的變了,若是以往,她絕不會做牽連無辜的事!
凌雨面無表情的蹦出一句:“那個婆娘企圖勾搭林禮莘的嫡長子林立,林立已對其心生戀慕,林禮莘被續絃孟氏下‘藥’,不再有生育之力,孟氏‘欲’除林禮,扶其親子繼承家業!”
章小草一聽,眼裡閃過一道幽深的光,冷笑一聲:“既然如此,那我就幫她一把,算是全了我倆最後一絲姐妹之情!”
“姐妹之情”四個字咬得特別重,充滿了諷刺的意味,不論是前身還是她,章寶珠從來沒有顧念一絲姐妹情,多次的算計,自己都忍着沒去報復,這次,是徹底惹怒她了,她絕不會讓她有再次翻身的機會!
沒過幾天,發生了兩件爆炸‘性’的事,令整個章家村陷入一片死寂的恐慌中!
黃氏大半夜在家被人莫名其妙的割了舌頭,半夜瘋瘋癲癲的跑了出去,一直沒有再回來,誰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裡!
小‘花’氏趁着丈夫不在家,公婆去老親戚家喝喜酒,在家偷人,半夜公婆回家,正巧捉‘奸’在‘牀’,最後被休棄,卻在回家的路上,不小心掉下了山,摔斷了雙‘腿’,一輩子再也不能走路了!
章大山沒有想到,這起流言竟是自己的二兒媳‘婦’乾的,現在兒媳‘婦’被割了舌頭,跑出去就沒有再回來,他知道怕是凶多吉少,除了最開始的憤怒,回想整件事還有癱瘓在‘牀’的六堂姑,他慢慢平靜下來,已經接受了這件事,也不打算追究了!
儘管‘花’婆子知道兒媳‘婦’是被陷害的,也知道是誰陷害的,可是她沒有證據,而且也不喜歡小‘花’氏這個不下蛋又愛惹事的兒媳‘婦’,現在休了,她反倒如意了,雖然兒子的臉面不好看,可總比將來惹了更大的禍事,一家人都被牽連的強!
這兩件事,讓章家村所有人都清楚的知道,這次章小草徹底發飆了,也徹底變了,不再是以前那個見人就笑,說話和和氣氣的小姑娘了!
黃氏的娘知道這件事後,直接上章小草家鬧騰,讓章小草賠她‘女’兒,‘交’不出人來,就給三百兩銀子,不然拉她去見官!
章小草聽到後,冷冷一笑,這才記起黃家人還沒死絕呢,她是不是該請程遠鵬吃頓飯,讓他出面,將那三個關在牢裡的黃家人送去礦產做苦力?
黃氏的娘見一直見不到章小草本人,就天天來鬧,結果,在知道丈夫兒子都被送去很遠很遠的礦山做苦力後,兩眼一翻,一下子暈死過去,醒來後,整個人都癡傻了!
這件事,令衆人再次見識到了章小草不近人情的一面,再也沒有人敢‘亂’說一句話,甚至在見到她後,連招呼都不敢打!
房間裡,林詩源‘摸’着臉上結痂的傷口,趴在元氏身上哭道:“娘,‘女’兒毀容了怎麼辦?您可一定要替‘女’兒報仇啊!”
元氏兩眼無神的抱着懷裡的‘女’兒,沒有搭言。自從黃氏、小‘花’氏相繼出事後,她就日日做噩夢,深怕有一天,那滅頂的災難就會降臨到自己頭上!
她不是沒想過離開章家村回城裡,卻擔心半路上被截殺,她想等章小草忍不住對她出手,到時再徹底反擊,可是,等了好幾天,什麼事都沒發生,讓她不禁懷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林詩源見元氏不搭理她,頓時不樂意了,她恨恨的擡起頭,一臉的怨毒,因爲臉上的那道傷口,顯得十分猙獰道!
“娘,你到底聽到聽到‘女’兒的話沒有?‘女’兒想那個賤丫頭去死,你幫‘女’兒好不好?就算死不了,也要讓她毀容,不,一定要讓她比夜叉還醜!”
元氏心事重重,被‘女’兒這麼胡鬧,不耐煩的說道:“你以爲娘不想?可娘一個‘婦’道人家,哪裡有本事跑去她家裡毀她容給你報仇?她家的三個護衛厲害着,你沒看到黃氏小‘花’氏落到那樣的下場?你是不是想娘也跟她們一樣才滿意呀啊?”
林詩源一聽,就想起那個護衛兇狠的拿着劍想要殺她的樣子,頓時嚇得打了個‘激’靈,一下子蔫了!
元氏見‘女’兒這樣,又心疼起來,攬着她輕聲道:“別怕!這麼多天她都沒對咱們動手,怕是還惦念着你哥,想來還不想跟咱們徹底撕破臉皮!”
想了想,又得意道:“哼,她要是真敢對我們娘倆怎麼樣,你哥絕對不會輕饒了她!”
林詩源聽罷,不屑的撇撇嘴:“現在都和咱們成仇人了,想着哥也沒用,要是哥知道她家的奴才毀了我的容,一定會厭棄這個賤丫頭!”
元氏聞言,卻不這麼認爲,兒子雖然不是在她身前長大,可還是能看清一兩分的,若是他把那個歹毒的丫頭看的比她們重,只怕最後會連她這個娘也恨上,所以,她根本沒把替‘女’兒報仇的事放到兒子身上!
林詩源見現在不能爲自己報仇,心裡的恨意愈發的重了,她‘摸’着凸起來的傷口,‘陰’鬱額說道:“娘,既然她不會找咱們報仇,那咱們還是回城裡吧,‘女’兒不想看到那些鄉巴佬,他們一定會笑話‘女’兒變成醜‘女’的!”
元氏看着‘女’兒的臉,嘆了口氣,最後咬咬牙說道:“那咱們今天就走,娘也不想呆下去了!”
整日面對公公的冷臉和懷疑,她也受不了!
當天,元氏林詩源不顧莫氏的挽留,就匆匆的走了,馬兒卻在行至半途中,突然發狂,撒開四蹄一路狂奔,馬車跌跌撞撞的,最後側翻在地,將元氏林詩源狠狠地甩了出來,差點車毀人亡!
元氏、林詩源的恐懼在這一刻上升到了極點,她們不相信這是意外,都覺得是章小草動的手腳,頓時又恨又怕,卻沒有絲毫的辦法!
察覺到村裡人的疏離,章小草沒有任何想法,疏離她,不過是做了虧心事,心裡不是不失望,可那是人‘性’,她無法看透,也無法掌控,只要不在背後‘插’她一刀,就這樣也不錯!
她把養殖場、棉地還有‘藥’田的事都安排好,‘交’給秦忠三個還有沈年後,自己就一心一意的照顧着癱瘓在‘牀’,不能自理的‘奶’‘奶’!
此時,她正推着坐在輪椅上的‘奶’‘奶’散步,輪椅是她之前畫好,‘交’給木匠做的,上面打磨的非常光滑,裡面墊上了厚厚的棉‘花’,上面還釘上了兔子皮‘毛’,十分軟和,‘奶’‘奶’坐着不會難受,等天熱了,就換上那架竹製的輪椅!
經過十多天的調理,章‘奶’‘奶’好了不少,雖然還是半身不遂,可‘精’神好了不少,嘴角還是有些微微歪斜,好在不流口水了,她經常用一種擔憂又急切的目光看着孫‘女’,很想表達自己的意思,卻無能爲力。
章小草卻看得明明白白,每次這時,心頭的愧意和悔恨就氾濫開來,她如何不知‘奶’‘奶’是在擔心她!
看着‘奶’‘奶’又‘露’出那樣的神情,章小草蹲下來,執起‘奶’‘奶’的手貼在臉上,臉上帶着笑意道:“‘奶’‘奶’,您不要擔心,孫‘女’知道您的意思,以後不會再那樣傻了,什麼都聽‘奶’‘奶’的,以後找個老實忠厚的人嫁了,到時候一起照顧‘奶’‘奶’!”
章‘奶’‘奶’聽了,眼睛一眯,右手輕輕地揮舞着,章小草知道,‘奶’‘奶’這是高興!
看着練武場,章小草似是想起什麼,高興地對‘奶’‘奶’道:“‘奶’‘奶’,慕華今天就要回來呢,你高興不高興?等他回來,孫‘女’做一桌子好菜,咱們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好不好?”
章‘奶’‘奶’一聽,眼睛都亮了,微微點點頭,眼睛不時的掃過‘門’口,期望孫子快些回來!
章小草看的心酸,以往慕華回家那天,‘奶’‘奶’都會拿把椅子坐在‘門’口,一邊做着衣裳鞋子,一邊時不時的擡頭往路上看,就想慕華一到家,就能一眼看到。
‘奶’‘奶’的事,她並沒有告訴慕華,怕他衝動之下,做出無法挽回的事來!
她會報仇,反正她的手已經髒了,卻不想污了慕華的手!
元氏的馬車出事,也是她讓凌風做的,算是給她們一個警告,無論如何,事情因她和林肇源而起,就由他們倆來解決!
待徹底斬斷二人之間的一切,元氏、林詩源,她一個也不會放過!
章小草推着輪椅,在宋婆子的幫助下,通過一道道‘門’檻,來到院‘門’口,和‘奶’‘奶’一起,朝着通往鎮上的方向期待的張望着!
沒過多久,就看到一個人影匆匆而至,卻是被她派去監視章寶珠的凌雨!
“怎麼樣?事情進展如何?”
書房裡,章小草目光沉沉的看着凌雨問道。
凌雨點點頭:“我‘混’進林府,暗中跟着章寶珠,發現她想借着孩子翻身,她並不知道林禮莘已經不可能再令‘女’子懷孕的事,最近就一直想着法子引林禮莘去她的院子,想懷上孩子,只不過一直被孟氏阻着,就在昨晚,我探聽到孟氏想來個一箭雙鵰,所以特地回來問問姑娘,咱們要不要‘插’上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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