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越因着孕激素影響,情緒波動較大,他不由得面露擔憂地問道:“可是玲——瑾王她有什麼事了?”
南宮虹夕方纔尷尬的神情還未消散,就又換上了打探的得色。
南宮紫晨聽唐越這樣一問,便也忍不住有些心驚忐忑。
這兩天慕容淺秋頻頻應召入宮,雖然是以侍疾鳳太后爲由,可皇宮那種地方,恨不得走着路都有消息非要撲到你耳朵裡。
雖然宮規恪謹,明令挾制不許任何宮人私下議論主子,也不許有人將後宮的任何事向外告傳。可這世上哪有什麼不透風的牆,你就是不想去聽一些八卦,也總是有人惡意的想讓你知道些什麼或真或假的消息打破你的平靜。
南宮紫晨焦慮的看了看微微蹙眉的慕容淺秋,繼而又下意識的用目光去探知柳書君的反映。
柳書君忽然有些懊惱前幾日的任性,可又忍不住有些埋怨起來。柳書君心底正有些鬱悶的時候,又接收到了南宮紫晨的目光,這才使心底霧霾澈然了。
她終究不再是那個她了,以前的她可是有什麼事都和……某個人說的。
慕容淺秋的性子本身是張力外放的,但自從嫁給了十二皇女做側君,他不得不端着架子,演出一副姑攝真人的樣子。
自小生長在女王的王宮裡,縱使再驕橫縱意,如今也磨得一副雍容華貴得氣質,宛如渾然天成。
他淡淡的仔細觀察了每一個人的神色,揮手讓僕從們全部退了出去。慕容淺秋覷了一眼不由自主惴惴不安而撫上肚子的連燁,眼底露出一絲批評他上不得檯面的不耐。
“鳳太后最近甚體愈發不好了。”慕容淺秋珠璣倒豆一樣的緩緩說着,一衆人在他平鋪直敘的樣子下卻隱隱覺得有些不安。
他繼續說道:“上元節前,本君在鳳儀宮機緣偶然之下見過一次江珵鶴。可鳳太后昨兒個召本君侍疾的時候,又巧遇了輔安國公府上的嫡二公子白景裕。回府前路過御花園,又冥冥有運的碰見了祥和君挽着戶部侍郎的嫡子在餵魚。”
南宮紫晨眉心愈發的襟蹙了,他明白這些所謂的“偶遇”都是什麼意思。只是他有些不解。明明曲宸萱從小到大一直明着被女皇陛下看好,卻私下對她有說不出的一種孤離感,連帶着女皇的親生父親鳳太后也一向是對她很冷淡的。
可這幾個人選……看樣子他們都在想在國喪之前,就給曲宸萱定下來一個正君。而鳳太后的人選竟然是最好的?雖然這些人選的背後,是扶持與拉攏,當然也有回饋他們母家的榮耀必然之意,可這三個人選若是要做瑾王正君,當然還是鳳太后推薦的要好很多。
就在南宮紫晨斟酌思慮的時候,唐越卻開口了,他說道:“若不是好相與的,我倒希望能坐上正君之位的人是你。”
這一句話,除了柳書君以外,所有人都多少露出了一絲訝異。雖然這是南宮紫晨心底裡剛閃過的念頭,但是他還是有些詫意唐越能直接脫口而出。畢竟將來正君入府之後,萬一這話傳到他耳裡,對慕容淺秋也好,對說這話的人也好,都沒什麼好處。
柳書君淡淡地抿了口茶,他心底一直都知道,唐越雖然算是性格有些古怪,可他的聰慧是自己一向不曾低估的。當然唐越的直爽性子,在這屋子裡的幾個人裡,怕是也只有柳書君接觸最多所以最爲了解。
慕容淺秋有一絲心底的心思被人窺見的捉襟困窘,可轉而又悻悻然的淡笑了一下,盯着連燁意味不明地說道:“我不是沒想過,但是開誠佈公地說,我不適合做殿下的正君。”
南宮紫晨何等玲瓏剔透,他不由得微微嘆了口氣,說道:“你背後的苗疆雖然成就了你的榮耀,卻也成了你的掣肘。”
慕容淺秋苦笑了一下,說道:“對。”
“可是殿下不是出使夢遙國了麼?他們這麼着急,也沒有用吧?殿下才走了幾天?”唐越有些不解。
慕容淺秋笑着搖搖頭,說道:“眼下,怕是不管殿下在,或不在,他們都是要把這件事敲定了的。”
慕容淺秋見唐越依然不解,便解釋道:“若是鳳太后薨歿了,所有皇親貴胄一年之內不能嫁娶,文武百官三年之內只能定禮不能嫁娶,天下(意指大月氏)百姓三年之內不能定禮,不能嫁娶。鳳太后這是……在心疼殿下吧。”
柳書君睥睨了一眼花盆裡的三色堇,心底冷笑:心疼?怕是他都覺得女皇陛下太過苛待瑾王了吧?
這樣拉攏重視,把外甥女的嫡二公子都捨得嫁過來了,不過是爲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撫慰瑾王罷了。打一個巴掌,給顆蜜棗,做得還像模像樣,要人不得不叩首謝恩,真有意思。
南宮虹夕實在是不明白這些子事情,和自己到底有什麼關係,他不由得按捺住自己不悅的情緒,陪着滿臉堆砌的假笑,說道:“可這些,咱都左右不了呀。”
慕容淺秋垂着眼簾,一邊喝着茶,一邊直接說道:“若是與你們沒有關係,本君也不會找你們說這件事。昨日下午,桓貞侯府的正君給你送來的東西,目的恐怕也是想讓他家的兒子做咱們府的正君罷了。”
慕容淺秋並不管南宮虹夕面上的青紅交替,他淡淡的垂下眼簾,蓋住他心底因對自己不滿而擴大的情緒。慕容淺秋噙着一抹體面的淡笑,緩緩說道:“從前本君從不在你們面前立威,一是本君年紀尚小,在座每一位,從年紀上來說都是本君的哥哥,二是一直覺得這些都是正君當做的事,本君自不必去攬這些費力不討好的事情。”
“可是如今,眼下正是所有人盯着殿下後院的時候。”
“平時你們交際些什麼人,本君從不過問,也懶得過問,可是眼下不同往昔,萬一有些過從甚深的風雨流言傳到什麼人耳裡,你我都不知道會給殿下招來什麼禍事。沒得這些人靠着看起來跟你們走的熱絡的樣子,就被人莫名其妙的抓住由頭塞一個什麼不入流的人進了王府,橫豎都是不好的事情。所以,本君希望大家最近都要更加註意自己的言行舉止!”
衆人一應皆是恭順稱是,連侍君有些怯懦的鼓起勇氣,問道:“鳳太后之前還詢過瑾王殿下的意思,奴侍本以爲殿下的意思她們是看重的……”
慕容淺秋驀的瞿然眸中一亮,鳳太后確實問過他兩遍,若是連侍君那次去也算上的話,就是三遍。之前慕容淺秋倒是一直以爲這是鳳太后口上說說的而已。可一句話說三遍,真的就不是口上說說了。
“柳侍君,殿下可曾對你透露過什麼正君之位屬意哪家公子沒有?”慕容淺秋星眸熠熠地問道。
柳書君腦子千迴百轉了一瞬,便狀似無意地回想了一下,萬般誠懇地說道:“奴侍記得殿下希望找個家世爲文官中較爲名望的,姓格又要不刁鑽任姓的高門貴子。奴侍當時以並不認識都城多少貴公子爲由,對殿下說幫不上什麼忙。”
南宮紫晨微微眯了眯眼,心裡冷笑:不認識多少貴公子,還是不希望殿下身旁有別人?
似乎平靜,可眼下每個人心裡都在撥拉着各自的小算盤噼啪直響。
慕容淺秋不疑有他,便看向南宮紫晨和連燁,問道:“還需二位哥哥幫忙想一下,這大月氏境內,符合殿下要求的待嫁貴公子都有誰。不是明兒個就是後日了,鳳太后還會再傳我入宮侍疾,怕是鳳太后定是要把此事定下來的。若是真能有符合殿下的貴公子,我想——鳳太后是不會不成全殿下的。”
“可這是……”連燁面色慘白的瞪大了杏眸,他想說這不是頂着瑾王的名號去騙人麼?
然而慕容淺秋微微眯了一下眼,冷聲問道:“是什麼?”
連燁就連忙嚇得怯怯懦懦地連連搖頭,說道:“沒、沒、沒什麼。”
“怎麼?連侍君是不想幫殿下分憂的話,現在就出去吧!”慕容淺秋那份世子脾氣暴露無遺。
“沒、沒有……”連燁一張小臉嚇得面如慘灰,雙眼桃紅,眼淚馬上就要奪眶而出了。
柳書君趕忙起身扶起從八仙椅上正愈滑落跪地的連燁,嘴角翹起一絲沒有溫度的弧線,說道:“好了好了,你這麼不仔細,沒得把孩子碰着,連累我們一起都要被殿下冤枉,說是欺負了你去。”
“慕容側君可知道除了江珵鶴公子家以外,還有誰家的公子母家師出帝師的麼?”柳書君淡淡地問道。其實這些話,瑾王哪裡與他說過?都是柳書君在私自爲她權衡罷了。
“帝師?”慕容淺秋有些不解,加上一聽到江珵鶴的名字,他腦子裡就被那張禍國殃民的臉填滿了似的,反感異常。
南宮紫晨立刻就明白了,他說道:“侍身和虹夕出身武將世家,若是再入一位肱骨重臣之後,恐引人非議。殿下肯定是想到了這些,所以想要力求一位文官裡顯赫地位,卻又爲人謹慎的名門之後。”
慕容淺秋到底還是年紀小些,這才明白,喃喃說道:“難道沒有別的人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