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述揚所在的醫院遠離鬧市區,又有獨立病房,清晨的空氣特別好,凌太太晨練完之後坐在石凳上休息,忽然想起了那天沈傾顏對她說的話,不由得深深嘆息。
凌語晴捧着一束花從她面前走過,凌太太叫她:“語晴!”
凌語晴停下來看着她。凌太太問她:“這是要去哪兒呢?”
凌語晴答:“我回家一趟。”
“那這束鮮花?”
“給母親的!”
凌太太盯着她手中的花,想起這些年一直是凌鳳怡照顧凌述揚的,凌鳳怡死後骨灰埋在了中國,但是她在美國這裡有家,語晴也把她的照片擺在美國的家裡祭奠,每當回美國總要祭拜她一下,凌述揚剛到美國那會兒也經常跟語晴回家,只不過近段時間身體實在很差就很少去了。
凌太太站起來走向凌語晴,伸手撫摸她手中的鮮花說:“鳳儀喜歡百合吧?難怪述揚每一次回去總是買百合花。”
凌語晴不知道她今天早上怎麼這麼感懷,不由得一直盯着她看。
凌太太又說:“語晴,以前述揚來美國的時候,你母親是不是對他很好啊,他是不是很喜歡他的姑姑?”
凌語晴答:“媽媽沒有兒子,把哥哥當成兒子養的,我們三人都很喜歡彼此,一直當做一家人。”
凌太太心痛地說:“他能對你媽媽好,爲什麼不能對我好呢?”
凌語晴就沉默了,皺眉頭,終於知道凌太太哪兒不對勁了,原來是糾結於凌述揚不認她的事情。不過說起小時候凌語晴也很氣憤,凌太太那樣子對凌述揚還指望凌述揚對她好?自己先沒有關愛兒子還把她當成母親?更何況凌述揚本來就很討厭她!
凌太太說:“和你媽媽比較,我是不是真的有很多做不對的地方?”
凌語晴說:“我不知道哥哥的感受,但是小時候哥哥很痛苦,他一直都麻木地活着,對您和伯父都沒有期待。我覺得你很多事情都做錯了,尤其是在安薇兒和沈小姐這件事上!”
“連你也覺得我做錯了嗎?”凌太太喃喃道。
凌語晴不怎麼想與她糾纏,就說:“我回去看媽媽了!”
可是就在這時候凌述揚的病房內忽然傳來摔壞東西的聲音,凌語晴回頭,“哥哥怎麼了?”於是就跑了回去,凌太太也跟上去看。
凌述揚手術後身體就不大好的,一天中躺在牀上的時間比較多,可是不知道他這一次爲什麼爬起來,並且試圖走出門,可是走了兩步他就摔倒在地,並且打翻了東西。
凌語晴上去扶住他說:“哥,哥,你怎麼了?”見他面色蒼白,露出很痛苦的表情,顯然是頭疼病又發作了,凌語晴說:“我去叫傑克遜醫生!”
凌述揚卻抓住她的手說:“我還能活到什麼時候?”
看到他迷茫又痛苦的表情,凌語晴完全不知道要怎麼答。
凌太太就上去抓住他的手說:“述揚,述揚,你怎麼樣了?”
凌述揚卻當凌太太不存在,只是抽回自己的手繼續問凌語晴:“我還能活到什麼時候?傑克遜醫生說了什麼爲什麼不能告訴我呢?”
他已經先入極度的痛苦中,被病痛折磨得有時候都想自殺不知道該怎麼辦,就像當初姑姑的情況,姑姑那時候也被病痛折磨得打滾掙扎,有時候都想自殺了,到後來只能靠麻醉藥緩解痛苦。傑克遜醫生說他這個病比他的姑姑有希望,可是第一次手術之後沒有見效果,反而更加重了病情,並且抗體相排斥又加重了一種疼痛,痛到昏天地暗的時候他也覺得不如死了算了!
他覺得他應該沒希望了吧,當初來美國時他就做好了心理準備,用抗體治療畢竟是第一例,缺乏技術和經驗,能成功的機率很小,所以沈傾顏來的時候他才這麼徹底的拒絕她,因爲他也不相信他能活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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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一直看到傑克遜醫生悄悄對語晴說着什麼,可是事後他問起的時候他們兩人又什麼都沒有說,他就明白了大概是關於他的病情的,而兩人隱瞞他估計是因爲很嚴重了吧。凌述揚不想活着恐懼中,哪怕是要死也給他個時間,他不想這麼漫無目的地等着,就緊緊地握着凌語晴的手說:“我到底還能活多久?”
凌語晴看到他絕望恐懼的眼神,忽然想到自己的母親,就忍不住哭出來,“哥,你別這樣,你堅強一點!”
“我很堅強,我不怕死亡,我只是希望你們給我一個期限,我不想像姑姑一樣毫無預料地就死去!到底是明天、後天,還是多少時間以後?”
“哥,你別這樣!”凌語晴痛哭着,看到他質問的眼神就難過。
凌太太又抓住他的手說:“述揚,你不會有事的,你要對自己有信心,你不會有事的啊!”她是不想失去這一個兒子啊!她做錯了事還沒有補償,她還想和凌述揚有一個母子緩和的機會,如果凌述揚就這樣走了她會痛苦一輩子的!
凌述揚很煩凌太太,就有甩開她的手說:“葉萍蘭,你能不能出去,讓我安靜一會兒,我只是想和語晴說說話而已。”
凌太太卻很痛苦地說:“述揚,你不能這樣對我,難道你一輩子都不原諒我嗎?我是你母親啊!”
“你能不能出去,不要講這些事?你明明知道我很痛恨這些事,什麼母親,當我需要你的時候你在哪裡呢?現在又何必……”
“我只希望你給我一個補償的機會!”葉萍蘭流下眼淚說。
而凌述揚卻在這時候頭痛起來了,極力皺眉,扶住額頭,並且發出呻吟聲,他轉身趴到牀上。凌語晴喚他:“哥,哥!”
他卻覺得耳邊嗡嗡作響,都快聽不清她們的聲音了,雙眼變得模糊最後一片黑暗,他想抓住什麼,卻只抓到慌亂的手腳,唯一的感知就是頭痛,頭痛欲裂,就像被人拿着刀子一下一下用力地鑿。他扶住自己的頭痛苦地呻吟,忽然滾到了地上。
不知道是誰抱住了他大喊他的名字,又有人出去喊人。很快傑克遜醫生和護士就進來了,並把他扶到牀上。他聞到了藥水的味道,同時也聞到了濃濃的死亡氣息,他不想死,不甘心就這麼死了。於是緊緊地抓住一個人的手說:“不要丟下我!不要……”可是頭痛原來越嚴重,他甚至快喪事自己的意識了,唯一的感知就是抓住一個人對她說:“你不能丟下我……”
他不知道他抓住誰的手,也許是病房中的某一個人,也許是沈傾顏。他真希望他抓住的就是沈傾顏,他最放不開的還是她吧,把她交給陳逸暉他非常地不甘心可是又無可奈何,同時把她丟在這個世界上他獨自死也也捨不得,他不想和她分開,真的不想,可是又害怕她看到他現在的樣子。
“傾顏……傾顏……”凌述揚喃喃地喚着,一遍又一遍地喚着她的名字,終於在麻醉藥下昏迷過去。
傑克遜醫生又給他治療一番凌述揚才安靜過來,手中握着凌語晴的手昏睡過去了。
凌語晴一直痛哭着,問傑克遜醫生:“我哥到底怎麼樣了?”
傑克遜醫生也很無奈了,擦了一下額頭的汗說:“現在他也到了靠麻醉藥緩解病情的階段了。”
“難道除了麻醉藥就沒有別的法子了嗎?他這麼痛苦,難道以後只能靠麻醉藥維生,一輩子躺在牀上醒不來?”
傑克遜醫生很疲憊地拍着凌語晴的肩膀說:“我們在很努力地治療了。”
“我感覺哥哥已經像媽媽一樣了,媽媽當初也是靠麻醉藥治療,治療者治療着,沒幾個月就去了!其實你也是沒有辦法的吧?說什麼抗體治療,其實還是跟當初應付媽媽的一樣。”凌語晴悲痛地說。
傑克遜立馬解釋:“我們不是應付,我們是真的治療,只是沒想到他這麼嚴重,並且有這麼多的意外情況發生。”
凌太太上前說:“那我兒子還有沒有希望?”
傑克遜醫生沉吟,“只剩下最後一場手術了!我們看他的身體什麼時候緩解就給他做最後一次手術,移植一批新培養的抗體,如果成功就能成功,再不成功……我們也無能爲力了!”
“成功的機率有多少?”
“成功機率不好說,我現在也不敢給你們什麼保證,因爲總有意外發生!唉!”傑克森醫生也很頹然。
凌語晴忽然發起火來,轉過身對凌太太說:“舅母一直說虧欠他那爲什麼不對他好一些,沈傾顏來了你爲什麼不讓她留下,爲什麼還要趕她走?”
凌太太愣愣地解釋:“並非我趕她走,而是你哥哥不願意她留下!”
“如果當初沒有您的反對他們兩人會鬧成今天這樣的局面?”凌語晴很氣憤,一方面是爲凌述揚的即將離去而痛心,一方面是看到凌太太這樣就很生氣,很替哥哥有這樣冷血的母親而難過。
她又說:“舅母,有時候我都挺恨你更別說哥哥了,你口口聲聲要補償他但你真的爲他做到了什麼嗎?安薇兒的事就罷了,那時候哥哥沒有生命危險可是現在哥哥明明很需要沈小姐可是您還是阻攔她!哥哥他不是不想和沈小姐在一起,而是害怕沈小姐看到他死亡而已,從他口口聲聲念着沈小姐的名字就知道他還放不下了,如果沈小姐在的話他會更加堅強一些,對自己的生命更有信心吧,至少不會這麼輕易死去!到了今天你也看了這麼,難道還要反對?”